沒動過情的人永不知情滋味。

初動情的人又往往懵懂不自知。

但這一刻，司念清晰意識到了自己動了心。

有人說愛情是眾神的恩賜，

使人能夠體會喜憂的極致，輪回的美好。

有人說愛情是上帝最大的玩笑，

用甜美包裹痛苦，煎熬磨礪著世人的心。

沒經歷過的人，永不會知道它真實的模樣，也不能理解那種凌駕于世俗、自我、甚至生命之上的感情。

我想，司念在這一刻，有所頓悟，初初體驗到了人世間這種最獨特最玄妙的情感。

比如，明明他坐在后面，根本看不到他，卻總覺得背部沒來由的熾熱。

比如，明知道他離得很遠，氣息遮掩在眾人間，卻總覺得周身鼻腔都縈繞著一股他獨有的木棉香。

等司念稍稍平靜回過神時，現代漢語老師早站到了講臺上，做完了她簡明扼要的自我介紹。

此時，她正從容優雅地宣布著她的課堂紀律：“選擇中文系，可能是你們人生中的一大錯誤，因為四年之中，你唯一面對的就是陪伴了你近二十年的母語，而四年之后你們很可能覺得自己似乎學了很多卻什么也沒有學。當然，也有可能，選擇它是你們人生的一大助力，因為學中文就像武林里修煉內功，雖無過多招式，但讀的多了熏染的多了，行止氣度都會潛移默化發生變化，這也就是古人說的‘腹有詩書氣自華’。是庸才還是文士，我不能替你們選擇。能不能成內功大家，也不是聽不聽課就可以衡量的。”

人群有了小小的騷動。

“但……”現代漢語老師意味深長地掃過眾人，舉重若輕地道：“你們不上課，被系主任看到，卻是和我的獎金息息相關的。”

眾人一口氣卸下，紛紛小聲哀嘆。

現代漢語老師毫不在意，依舊優雅繼續：“所以，我不要求你們聽課，只需要你們坐在這里。你可以睡覺，也可以看書，還可以冥想，只要你愿意，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只要你不打擾到我和別人。這樣的默契和約定，可以？”

教室里稀稀拉拉響了幾句“可以”。

現代漢語老師挑了挑眉：“怎么，白給的學分，不愿意？”

回答聲立刻響亮了很多：“愿意。”

說實在的，初聽這話，大家都有些不適應。大學、學分、自由自覺，這些在他們心中都僅僅還是個概念。

從小學到高中，他們被老師拿著教鞭一路趕著，被家長揪著耳朵罵著求著。今天，忽然有人對他們說，以后你學不學隨便，沒人再逼你，再趕你，再求你了，你沒人管了！他們之中很多人都像司念一樣有些茫然。明明心里是小雀躍小興奮的，為什么卻又有種沒著沒落的感覺呢？

一堂課，不算沉悶也不算生動。

等到下課時，很多人都耷拉著腦袋，沒有了早晨的躍躍欲試。

人群稀稀落落向外走，司念回頭，倒數第三排靠窗位置上，那個純潔如天使般的身影沒有動。

他垂著頭，光線打著他柔軟的頭簾，渡上了一層虛無。

他似乎在看書，看得很投入。

米樂拉了拉司念，司念磨磨蹭蹭收了目光，一步一回頭地擠在人群中向外走。

下堂課，他們不在一起。現代漢語這兩小時，是今天他們唯一的交集。

他一會兒要上的是廣播電視概論，而她……好吧，她的課，她并不知道……她承認自己很沒出息，還沒搞清楚自己的課，卻偷偷抄了他的課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