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的觀念中，智商170的人應該干些什么呢？是輕易地攻克一門艱澀的學科，像約翰.納什那樣一拍腦門發現“納什均衡”；是出神入化的隨意演奏一種復雜的樂器，像帕格尼尼那樣以魔鬼之力一人足抵整支樂團；還是黑進防偽艱深的電腦終端系統像大開自家主機一樣容易……

我想上帝創造你的時候一定沒告訴你應該怎樣用你脖子上面的東西，同樣的，布魯的母親也沒睿智到這種到地步。直到她走的時候，布魯都還只是一個小記者。如果你認為33歲的男人可以對花邊新聞一直報以高昂的興趣，那么好的，帕拉爾民生報社的這份工作也許更適合你。情緒高昂的每天琢磨著總統情人今天穿什么顏色的內褲？

“噢，該死的工作！上帝啊，我年輕時候的創造力都到哪去了？！”

“你才33歲零10個月大而已，年輕人，不要怨天尤人……”

布魯無奈地向身邊左下方一米三左右的地方一瞥，那張故作深沉的小臉，讓他不禁嘴角一翹?！笆锹?，那我想請問喬伊女士，你明早能不能不抱怨早餐的味道了呢？”布魯略顯緊張地緊了緊手腕上的老瑞士表。

“大概不可以，因為那實在太難吃了。每天愿意把你烤的面包塞進嘴里的人，整個智利就剩我一個人了。味道好的時候像在嚼餅干，味道不好的時候就像吃到瑪利亞老師的粉筆……”

“好了好了，那我們明天買面包吃總可以了吧！”布魯偷瞄了表上的時間，實在是不想在這么一個糟糕的早上再和九歲的女兒爭吵了。

“大概也不可以，你是很有錢嗎，不懂節省嗎？這么有錢的話把書本錢給我吧，我不想因為沒有課本總看瑪利亞那個老女人的臉色上課?！币?，在智利書是很貴的東西，只有在學生快開學的時候，書店才會變得門庭若市。

短暫的沉默后，順路的大巴緩緩的開過來了。上班時間的人們總是很擁擠，像焦躁不安的一大窩螞蟻擁向后門，那個出逃的洞口。匆匆的在喬伊額頭上吻了一下，布魯毫無紳士風度的擠上了大巴。

“布魯，別忘了晚上到學校接我！”

車上的布魯向女兒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在還沒確認她是否看清楚了的時候，大巴就匆匆的沿著圣迭戈路開走了，這樣一座大都市的早晨就是這樣開啟的?，F在是圣地亞哥全年最熱的一月份，卻也才20度左右而已，怡人的陽光照在干凈的馬路上。布魯離開汽車站時最后一眼看到的喬伊，在現代化氣息的車站里等車的她卻更顯瘦弱。揪心之余，他知道，每次的“到學校接我”都是一次家長面談，畢竟女兒的性格有多惡劣他最清楚不過了。

不知不覺的，喬伊已經這么大了，在學校成績很爛不說，還總像男孩子們一樣調皮搗蛋，經常會搞得布魯焦頭爛額。有一次喬伊在上課的時間請假去廁所，一走就走了大半天，恰好被布魯抓到她和鄰班的男孩子在街上玩，老爸拎著女兒丟進教室的時候，瑪利亞女士的臉色氣的簡直要變成藍莓一樣的紫了。

“喬伊.莫琳娜小姐，這都快要放學了，請問您去哪了，這么長時間難道是去修廁所了嗎？！”瑪利亞女士質問喬伊的聲音簡直整層樓都可以聽達到了，這樣的氣氛搞得布魯也有點緊張、尷尬、難以接受。

“噢，不，瑪利亞女士，我想您是誤會了……”布魯剛剛想好了一個借口，想盡快結束這個女版小魔鬼撒旦給自己帶來的麻煩，畢竟他的思維已經被女兒接二連三出其不意就會發生的搗蛋行為鍛煉得足夠靈敏，足以應付各種突發狀況。

“是的，瑪利亞女士，您誤會了?！眴桃翉娦屑尤氲竭@個麻煩的對話中來，“我沒有去修廁所哦，只是去了一趟非洲上廁所了，難道您不認為那兒的土地更需要肥力滋養？”她剛剛說完，教室里就如期爆發出孩子們的哄笑聲。

的確作為當事人和旁觀者是不同的心理狀態，布魯此刻更是不敢抬頭看瑪利亞女士一眼，仿佛是他更像個小學生一樣，生怕看到那紫得泛出鐵青般殺氣的臉，簡直想立即變成透明人，這樣大家就不會看到他的尷尬得死了舅舅般的難看表情了。

“布魯.里爾加多①先生，請您好好今后管教一下您的女兒！”一見瑪利亞女士壓住怒火沒有發作，布魯簡直要高興地感謝上帝了，馬上一邊連連道歉，一邊趕忙催小喬伊拿東西出來，拉著她就“逃”出了教室。

大巴上的角落里，一束鷹一樣的目光注視著坐在前排激烈辯論的父女兩人，女兒似乎對父親的每句話依依不饒，你說一句話，她好像總有十句、一百句在等著你。一只纖細的手慢慢的靠近，慢慢的靠近小喬伊的脖子，最后慢慢的輕拍在她的肩膀上。

“喬伊！”一個富有磁性而頗為熟悉的聲音讓布魯猛然抬頭。

“塞西莉亞阿姨！”偶然見到布魯報社的同事兼好友塞西莉亞，讓喬伊顯得有一點興奮。

“快要下車了才看到你們。好久不見，喬伊你好像又長高了。我家剛剛搬到了前面，布魯，周末帶喬伊來玩啊?！?

“嗯，好的?！?

“阿姨，我要吃您做的喬克洛②！不過，最好還是您來我家，我家太缺少女人味了……”喬伊邊說邊用眼睛頗有意味的瞪了布魯一下。

“呵呵，當然好啊?！比骼騺啇蹞岬拿艘幌聠桃恋念^，“我要下車了，那么喬伊，周末見嘍！”說著，塞西莉亞就優雅地走下了大巴。

“布魯.里爾加多先生，塞西莉亞女士好像已經離婚了哦。你覺得，她這個人怎么樣？”插著手臂的喬伊像個小大人一樣，學著她奶奶的樣子又質問起這個關于后媽的話題。

“好吧，喬伊女士。既然你覺得你已經足夠成熟到討論這個話題，那咱們就來探討一下愛情吧?！辈剪斠厕D過身來，坐直了故作嚴肅起來，“男女第一次渴望著對方的時候，性荷爾蒙分泌出睪酮和雌激素，這種渴望持續下去，到了陷入所謂愛情階段，就會分泌多巴胺和血清胺，血清胺是愛情中最重要的物質，這種有效期兩年左右的物質能讓人一時處于近瘋狂的狀態，會讓你無法意識到對方的缺點，到了下一階段，男女會持續雙方的關系并希望得到更密切的結合，就是結婚。所以愛情是短暫而盲目的，你懂了嗎？”布魯得意的微笑著。

“哼！你總是用這種我根本聽不懂的東西把事情拖過去……”

想到這里，喬伊扭過去的小臉上生氣的表情的確有那么一點點滑稽，亂糟糟的早上，在開往民生報社擁擠大巴上，能讓這個疲憊的男人嘴角為之一動的，也就只有女兒了吧。

輕嘆一聲，布魯又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8點1刻，時間應該還來得及。擁擠的上班族讓大巴上格外紛亂，甚至沒人會注意到誰在這個時候踩了誰的腳，掏了誰的包。某個男人的手嫻熟伸地進了布魯的大衣兜里，又抽了出來，也許就沒人會注意到這個微小的動作，也許更沒人注意到男人鷹一樣的目光。

①智利人有兩個名字和兩個姓，平時叫起來略顯繁瑣，所以一般都是叫名字

②智利人待客的飯萊品種豐富，風味獨特，“喬克洛”是一種用新鮮的玉米面制成的的嫩玉米糕，作為待客主食的一種頗為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