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亞哥時間早上6點30分，郊區(qū)農(nóng)莊的辦公小屋里，氣氛持續(xù)的壓抑著。

“在那之前，”費歐娜冷笑道，舌頭在黃色的牙齒前攪動，好像著急要把右頰那邊塞著的菜葉弄出來，“……恐怕，杰夫已經(jīng)死了吧?！?

安娜淡藍(lán)色的眼睛怪怪地斜看著她的雇主這一家人。“可能你以為我是故意啟動水車的，”她小聲咕噥著，“不是的，我沒理由恨他。如果這樣說的話，她更有動機！”安娜猛然間把頭甩向了費歐娜的那邊。

沒想到，那婆娘直接竟從凳子上跳了起來，罵罵咧咧的，嘴里仍在嚼著什么東西，樣子像要吃人一樣，徑直向呆站著的女工走去。

“我說費歐娜，這次可不是我信口胡說了你什么啊?！蹦釥柹谝贿吚湫Φ?，一臉的橫肉的面上毫不掩飾那種可惡至極、十分欠揍的神情。

而相對于氣勢洶洶的費歐娜，安娜倒是拿出了一點光腳不怕穿鞋的感覺。她立即站起身來，用手直指著那潑婦的鼻子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農(nóng)場里整天好吃懶做的，維克多要不是念在叫你姐姐的份上，早該把你趕出去了，哪還輪得到你一邊拿著高薪水，一邊在這里叉著腰裝得像那么回事……”

“都安靜一下，”何塞也站起來說。他的聲音很輕，可純黑的眼睛里沒有一點要發(fā)笑的樣子，強壯身軀帶來的壓迫感瞬間就讓整間屋子都安靜了下來，“我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謀殺可是有嚴(yán)重后果的，”他轉(zhuǎn)向費歐娜，“兇手沒確定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你要是有什么話，就也都說了吧?！?

“希爾頓總是給顧客缺斤少兩，”費歐娜黑喪著臉，見到警探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仍很執(zhí)拗地說，“不是這少一點兒，就是那少一點，找錢時也總出錯，杰夫維克多昨天還為此罵了他?！?

“那也不至于殺人吧?！闭f話間，何塞開始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經(jīng)理。

“你要收回那剛剛句謊話嗎？”希爾頓怒吼了一聲，他略有些發(fā)紅的胡子像被風(fēng)吹得浮漂，上下抖動著?！熬拖癜材日f的，維克多和費歐娜總是吵嘴，這個月我都勸了有十幾次。”

尼爾森把粗糙的鹿皮包的煙草使勁地往他的舊煙袋里塞，他那張肥胖的臉吊著?！安找仓?，這倆人的確經(jīng)常吵架，”他說，“但維克多覺得那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彼[縫著眼睛又轉(zhuǎn)向希爾頓，“維克多私下跟我說希爾這家伙做生意太摳了，或許他背地里真揩了不少油。每次在付款之前，我總是要查一下他算的賬，”尼爾森劃了根火柴湊到熏黑的煙鍋前，接著吐出一小圈藍(lán)煙，“錯誤一大把?！?

喲呵，他這時候倒想起來胳膊肘往里拐護著費歐娜了，鄉(xiāng)下人的斗嘴惹得何塞差點笑出來。

“我是要查出點什么來的，你們總不希望我在這兒再呆上幾個星期，就單單聽你們在這里互相埋怨吧?！焙稳H帶諷刺地說，“我總是力求公正斷案，并為能保持這一紀(jì)錄而替自己感受到驕傲，而且我希望能繼續(xù)保持下去?！?

“說得好，”那個肥胖的農(nóng)場主鼓掌道，他的煙斗噴出一縷縷煙，“警探，我可以告訴你好多不對勁的事兒，這樣你就能多破幾樁案子了?！?

而希爾頓低吼道：“你要是把那些點子用在家里，也許就可以再多經(jīng)營一陣你的農(nóng)場了，尼爾森?！彼Ａ艘幌?，向充滿鋸木的木桶噴了股青煙?！拔腋艺f不到一年，你就會把你家里留下的牲畜和農(nóng)具給糟蹋光的?！?

這時剛想反駁的尼爾森突然閉上了嘴。

一隊警員似乎抬著什么東西朝屋子這邊快步走來，透過窗戶，看得到領(lǐng)頭的是一個身材矮小、長相猥瑣、還有些禿頂?shù)哪腥耍喾瓷砗蟮哪切┲男』镒拥故歉吒叩膫€子、須面干凈、形象威武。

門開了，何塞迎上來，“你來得還挺快，”他對米蓋爾說。交流線索時他們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

“他不會告訴大家兇手就在我們當(dāng)中吧……你說他們會逮捕誰？”費歐娜不識趣的問道，其他人之中沒有一人回答，她只得接著自言自語，“不知道警探為什么就這么肯定維克多是被殺的?！?

“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希爾頓說，他的下巴在機械地嚼著煙草，“在我看來，這就是個意外事故?！?

不一會兒，米蓋爾跟何塞轉(zhuǎn)了過來，何塞用冷峻的眼睛掃視了一遍屋里的人，最后他的眼光落在了死者妻子的哥哥那布滿肥油的臉上。簡陋的辦公室里一片令人很不自在的寂靜。

“我們要抓的人是拉斐爾，”何塞平靜地提出控訴，“就是最近那起連環(huán)殺人案的罪魁禍?zhǔn)住！?

抽了一口煙斗，米蓋爾接著何塞的話說：“如果你們想要確認(rèn)一下死者，可以到外面門口去見他最后一面，不過我提醒你們，維克多的樣子……有些嚇人?！?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波琳一下子停止了哭泣，嘴張得大大的，被淚痕搞花的臉上表情扭曲，不知道是因為過于震驚還是由于疑惑迷惘，竟不小心后退到了爐子炙熱的鐵肚子邊，直到被熱氣蒸到手背她才痛得回過了神，纖瘦的身體如癱瘓了一般倒在椅子上。

同樣為消息所震驚的希爾頓顫抖著問道：“警探，我可不可以問一下為什么你會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難道沒可能是自殺？畢竟……你知道的，誰也不想……”

“我們警方也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你們那些所謂的動機并不至于判定就是誰把維克多打昏，然后把他扔進他正在上油的齒輪里。只是事實上，他并沒有在給水車的頸軸上油，那是某人故意打翻在齒輪下面的夸脫量器里的輕油，并且還犯了個專業(yè)性錯誤，他把輕油注進了油槽里，”何塞微微地笑了笑?！翱吹綘t子旁邊盛黑油的夸脫量器了吧，那是600號重油，通常只會用它在水車的頸軸上，而常溫里，它就像瀝青一樣，沒經(jīng)過加熱根本就倒不出來?！?

房間里又一次安靜了。

過了一會，米蓋爾慢慢靠近何塞，壓低聲音說：“我猜你是小時候在磨坊里做過工或者是長輩有人經(jīng)營過小磨坊吧。”

然而何塞的回答沒給他留一點面子,“猜錯了，這完全是在書上學(xué)到的知識。”

“你這人真不懂幽默?！卑珎€子探長小聲嘀咕著。

“不過，”何塞接著說，“我總感覺這次有哪里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