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作人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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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3評論第1章 花前月下(1)
喝茶當(dāng)于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的塵夢。
◎喝茶
前回徐志摩先生在平民中學(xué)講“吃茶”——并不是胡適之先生所說的“吃講茶”——我沒有工夫去聽,又可惜沒有見到他精心結(jié)構(gòu)的講稿,但我推想他是在講日本的“茶道”(英文譯作Teaism),而且一定說得很好。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話來說,可以稱作“忙里偷閑,苦中作樂”,在不完全的現(xiàn)世享樂一點美與和諧,在剎那間體會永久,是日本之“象征的文化”里的一種代表藝術(shù)。關(guān)于這一件事,徐先生一定已有透徹巧妙的解說,不必再來多嘴,我現(xiàn)在所想說的,只是我個人的很平常的喝茶罷了。
喝茶以綠茶為正宗。紅茶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味,何況又加糖——與牛奶。葛辛(Goorge Gissing)的《草堂隨筆》(Private Papers of Henry Ryecroft)確是很有趣味的書,但冬之卷里說及飲茶,以為英國家庭里下午的紅茶與黃油面包是一日中最大的樂事,支那飲茶已歷千百年,未必能領(lǐng)略此種樂趣與實益的萬分之一,則我殊不以為然。紅茶帶“土斯”未始不可吃,但這只是當(dāng)飯,在肚饑時食之而已;我的所謂喝茶,卻是在喝清茶,在賞鑒其色與香與味,意未必在止渴,自然更不在果腹了。中國古昔曾吃過煎茶及抹茶,現(xiàn)在所用的都是泡茶,岡倉覺三在《茶之書》(Book of Tea,1919)里很巧妙的稱之曰“自然主義的茶”,所以我們所重的即在這自然之妙味。中國人上茶館去,左一碗右一碗的喝了半天,好像是剛從沙漠里回來的樣子,頗合于我的喝茶的意思(聽說閩粵有所謂吃工夫茶者自然也有道理),只可惜近來太是洋場化,失了本意,其結(jié)果成為飯館子之流,只在鄉(xiāng)村間還保存一點古風(fēng),唯是屋宇器具簡陋萬分,或者但可稱為頗有喝茶之意,而未可許為已得喝茶之道也。
喝茶當(dāng)于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的塵夢。喝茶之后,再去繼續(xù)修各人的勝業(yè),無論為名為利,都無不可,但偶然的片刻優(yōu)游乃正亦斷不可少,中國喝茶時多吃瓜子,我覺得不很適宜,喝茶時可吃的東西應(yīng)當(dāng)是輕淡的“茶食”。中國的茶食卻變了“滿漢餑餑”,其性質(zhì)與“阿阿兜”相差無幾,不是喝茶時所吃的東西了。日本的點心雖是豆米的成品,但那優(yōu)雅的形色,樸素的味道,很合于茶食的資格,如各色的“羊羹”(據(jù)上田恭輔氏考據(jù),說是出于中國唐時的羊肝餅),尤有特殊的風(fēng)味。江南茶館中有一種“干絲”,用豆腐干切成細絲,加姜絲醬油,重湯燉熱,上澆麻油,出以供客,其利益為“堂倌”所獨有。豆腐干中本有一種“茶干”,今變而為絲,亦頗與茶相宜。在南京時常食此品,據(jù)云有某寺方丈所制為最,雖也曾嘗試,卻已忘記,所記得者乃只是下關(guān)的江天閣而已。學(xué)生們的習(xí)慣,平常“干絲”既出,大抵不即食,等到麻油再加,開水重換之后,始行舉箸,最為合式,因為一到即罄,次碗繼至,不遑應(yīng)酬,否則麻油三澆,旋即撤去,怒形于色,未免使客不歡而散,茶意都消了。
吾鄉(xiāng)昌安門外有一處地方,名三腳橋(實在并無三腳,乃是三出,園以一橋而跨三叉的河上也),其地有豆腐店曰周德和者,制茶干最有名。尋常的豆腐干方約寸半,厚三分,值錢二文,周德和的價值相同,小而且薄,幾及一半,黝黑堅實,如紫檀片。我家距三腳橋有步行兩小時的路程,故殊不易得,但能吃到油炸者而已。每天有人挑擔(dān)設(shè)爐鑊,沿街叫賣,其詞曰:
“辣醬辣,
麻油炸,
紅醬搽,辣醬拓:
周德和格五香油炸豆腐干。”
其制法如上所述,以竹絲插其末端,每枚值三文。豆腐干大小如周德和,而甚柔軟,大約系常品,唯經(jīng)過這樣烹調(diào),雖然不是茶食之一,卻也不失為一種好豆食——豆腐的確也是極好的佳妙的食品,可以有種種的變化,唯在西洋不會被領(lǐng)解,正如茶一般。
日本用茶淘飯,名曰“茶漬”,以腌菜及“澤庵”(即福建的黃土蘿卜,日本澤庵法師始傳此法,蓋從中國傳去)等為佐,很有清淡而甘香的風(fēng)味。中國人未嘗不這樣吃,唯其原因,非由窮困即為節(jié)省,殆少有故意往清茶淡飯中尋其固有之味者,此所以為可惜也。
十三年十二月
(《雨天的書》)
◎談酒
這個年頭兒,喝酒倒是很有意思的。我雖是京兆人,卻生長在東南的海邊,是出產(chǎn)酒的有名地方。我的舅父和姑父家里時常做幾缸自用的酒,但我終于不知道酒是怎么做法,只覺得所用的大約是糯米,因為兒歌里說,“老酒糯米做,吃得變Nionio末一字是本地叫豬的俗語。做酒的方法與器具似乎都很簡單,只有煮的時候的手法極不容易,非有經(jīng)驗的工人不辦,平常做酒的人家大抵聘請一個人來,俗稱‘酒頭工’,以自己不能喝酒者為最上,叫他專管鑒定煮酒的時節(jié)。有一個遠房親戚,我們叫他‘七斤公公’——他是我舅父的族叔,但是在他家里做短工,所以舅母只叫他作‘七斤老’,有時也聽見她叫‘老七斤’,是這樣的酒頭工,每年去幫人家做酒;他喜吸旱煙,說玩話,打馬將,但是不大喝酒(海邊的人喝一兩碗是不算能喝,照市價計算也不值十文錢的酒),所以生意很好,時常跑一二百里路被招到諸暨嵊縣去。據(jù)他說這實在并不難,只須走到缸邊屈著身聽,聽見里邊起泡的聲音切切察察的,好像是螃蟹吐沫(兒童稱為蟹煮飯)的樣子,便拿來煮就得了;早一點酒還未成,遲一點酒就變酸了。但是怎么是恰好的時期,別人仍不能知道,只有聽熟的耳朵才能夠斷定,正如骨董家的眼睛辨別古物一樣。”
大人家飲酒多用酒鐘,以表示其斯文,實在是不對的。正當(dāng)?shù)暮确ㄊ怯靡环N酒碗,淺而大,底有高足,可以說是古已有之的香賓杯。平常起碼總是兩碗,合一“串筒”,價值似是六文一碗。串筒略如倒寫的凸字,上下部如一與三之比,以洋鐵為之,無蓋無嘴,可倒而不可篩,據(jù)好酒家說酒以倒為正宗,篩出來的不大好吃。唯酒保好于量酒之前先“蕩”(置水于器內(nèi),搖蕩而洗滌之謂)串筒,蕩后往往將清水之一部分留在筒內(nèi),客嫌酒淡,常起爭執(zhí),故喝酒老手必先戒堂倌以勿蕩串筒,并監(jiān)視其量好放在溫酒架上。能飲者多索竹葉青,通稱曰“本色”,“元紅”系狀元紅之略,則著色者,唯外行人喜飲之。在外省有所謂花雕者,唯本地酒店中卻沒有這樣?xùn)|西。相傳昔時人家生女,則釀酒貯花雕(一種有花紋的酒壇)中,至女兒出嫁時用以餉客,但此風(fēng)今已不存,嫁女時偶用花雕,也只臨時買元紅充數(shù),飲者不以為珍品。有些喝酒的人預(yù)備家釀,卻有極好的,每年做醇酒若干壇,按次第埋園中,二十年后掘取,即每歲皆得飲二十年陳的老酒了。此種陳酒例不發(fā)售,故無處可買,我只有一回在舊日業(yè)師家里喝過這樣好酒,至今還不曾忘記。
我既是酒鄉(xiāng)的一個土著,又這樣的喜歡談酒,好像一定是個與“三酉”結(jié)不解緣的酒徒了。其實卻大不然。我的父親是很能喝酒的,我不知道他可以喝多少,只記得他每晚用花生米、水果等下酒,且喝且談天,至少要花費兩點鐘,恐怕所喝的酒一定很不少了。但我卻是不肖,不,或者可以說有志未逮,因為我很喜歡喝酒而不會喝,所以每逢酒宴我總是第一個醉與臉紅的。自從辛酉患病后,醫(yī)生叫我喝酒以代藥餌,定量是勃闌地每回二十格闌姆,蒲陶酒與老酒等倍之,六年以后酒量一點沒有進步,到現(xiàn)在只要喝下一百格闌姆的花雕,便立刻變成關(guān)夫子了(以前大家笑談稱作“赤化”,此刻自然應(yīng)當(dāng)謹慎,雖然是說笑話)。有些有不醉之量的,愈飲愈是臉白的朋友,我覺得非常可以欣羨,只可惜他們愈能喝酒便愈不肯喝酒,好像是美人之不肯顯示她的顏色,這實在是太不應(yīng)該了。
黃酒比較的便宜一點,所以覺得時常可以買喝,其實別的酒也未嘗不好。白干于我未免過兇一點,我喝了常怕口腔內(nèi)要起泡,山西的汾酒與北京的蓮花白雖然可喝少許,也總覺得不很和善。日本的清酒我頗喜歡,只是仿佛新酒模樣,味道不很靜定。蒲陶酒與橙皮酒都很可口,但我以為最好的還是勃闌地。我覺得西洋人不很能夠了解茶的趣味,至于酒則很有工夫,決不下于中國。天天喝洋酒當(dāng)然是一個大的漏卮,正如吸煙卷一般,但不必一定進國貨黨,咬定牙根要抽凈絲,隨便喝一點什么酒其實都是無所不可的,至少是我個人這樣的想。
喝酒的趣味在什么地方?這個我恐怕有點說不明白。有人說,酒的樂趣是在醉后的陶然的境界,但我不很了解這個境界是怎樣的,因為我自飲酒以來似乎不大陶然過,不知怎的我的醉大抵都只是生理的,而不是精神的陶醉。所以照我說來,酒的趣味只是在飲的時候,我想悅樂大抵在做的這一剎那,倘若說是陶然那也當(dāng)是杯在口的一刻罷。醉了,困倦了,或者應(yīng)當(dāng)休息一會兒,也是很安舒的,卻未必能說酒的真趣是在此間。昏迷、夢魘、囈語,或是忘卻現(xiàn)世憂患之一法門;其實這也是有限的,倒還不如把宇宙性命都投在一口美酒里的耽溺之力還要強大。我喝著酒,一面也懷著“杞天之慮”,生恐強硬的禮教反動之后將引起頹廢的風(fēng)氣,結(jié)果是借醇酒婦人以避禮教的迫害,沙寧(Sanin)時代的出現(xiàn)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或者在中國什么運動都未必徹底成功,青年的反撥力也未必怎么強盛,那么杞天終于只是杞天,仍舊能夠讓我們喝一口非耽溺的酒也未可知。倘若如此,那時喝酒又一定另外覺得很有意思了罷?
民國十五年六月二十日,于北京
(《澤瀉集》)
◎烏篷船
子榮君:
接到手書,知道你要到我的故鄉(xiāng)去,叫我給你一點什么指導(dǎo)。老實說,我的故鄉(xiāng),真正覺得可懷戀的地方,并不是那里;但是因為在那里生長,住過十多年,究竟知道一點情形,所以寫這一封信告訴你。
我所要告訴你的,并不是那里的風(fēng)土人情,那是寫不盡的,但是你到那里一看也就會明白的,不必羅唆的多講。我要說的是一種很有趣的東西,這便是船。你在家鄉(xiāng)平常總坐人力車、電車或是汽車,但在我的故鄉(xiāng)那里這些都沒有,除了在城內(nèi)或山上是用轎子以外,普通代步都是用船。船有兩種,普通坐的都是“烏篷船”,白篷的大抵作航船用,坐夜航船到西陵去也有特別的風(fēng)趣,但是你總不便坐,所以我也就可以不說了。烏篷船大的為“四明瓦”(Sy-menngoa),小的為腳劃船(劃讀uoa)亦稱小船。但是最適用的還是在這中間的“三道”,亦即三明瓦。篷是半圓形的,用竹片編成,中夾竹箬,上涂黑油;在兩扇“定篷”之間放著一扇遮陽,也是半圓的,木作格子,嵌著一片片的小魚鱗,徑約一寸,頗有點透明,略似玻璃而堅韌耐用,這就稱為明瓦。三明瓦者,謂其中艙有兩道,后艙有一道明瓦也。船尾用櫓,大抵兩支,船首有竹篙,用以定船。船頭著眉目,狀如老虎,但似在微笑,頗滑稽而不可怕,唯白篷船則無之。三道船篷之高大約可以使你直立,艙寬可放下一頂方桌,四個人坐著打馬將——這個恐怕你也已學(xué)會了罷?小船則真是一葉扁舟,你坐在船底席上,篷頂離你的頭有兩三寸,你的兩手可以擱在左右的舷上,還把手都露出在外邊。在這種船里仿佛是在水面上坐,靠近田岸去時泥土便和你的眼鼻接近,而且遇著風(fēng)浪,或是坐得少不小心,就會船底朝天,發(fā)生危險,但是也頗有趣味,是水鄉(xiāng)的一種特色。不過你總可以不必去坐,最好還是坐那三道船罷。
你如坐船出去,可是不能像電車的那樣性急,立刻盼望走到。倘若出城,走三四十里路(我們那里的里程是很短,一里才及英哩三分之一),來回總要預(yù)備一天。你坐在船上,應(yīng)該是游山的態(tài)度,看看四周物色,隨處可見的山,岸旁的烏柏,河邊的紅寥和白,漁舍,各式各樣的橋,困倦的時候睡在艙中拿出隨筆來看,或者沖一碗清茶喝喝。偏門外的鑒湖一帶,賀家池,壺觴左近,我都是喜歡的,或者往婁公埠騎驢去游蘭亭(但我勸你還是步行,騎驢或者于你不很相宜),到得暮色蒼然的時候進城上都掛著薜荔的東門來,倒是頗有趣味的事。倘若路上不平靜,你往杭州去時可下午開船,黃昏時候的景色正最好看,只可惜這一帶地方的名字我都忘記了。夜間睡在艙中,聽水聲櫓聲,來往船只的招呼聲,以及鄉(xiāng)間的犬吠雞鳴,也都很有意思。雇一只船到鄉(xiāng)下去看廟戲,可以了解中國舊戲的真趣味,而且在船上行動自如,要看就看,要睡就睡,要喝酒就喝酒,我覺得也可以算是理想的行樂法。只可惜講維新以來這些演劇與迎會都已禁止,中產(chǎn)階級的低能人別在“布業(yè)會館”等處建起“海式”的戲場來,請大家買票看上海的貓兒戲。這些地方你千萬不要去。你到我那故鄉(xiāng),恐怕沒有一個人認得,我又因為在教書不能陪你去玩,坐夜船,談閑天,實在抱歉而且惆悵。川島君夫婦現(xiàn)在偁山下,本來可以給你介紹,但是你到那里的時候他們恐怕已經(jīng)離開故鄉(xiāng)了。初寒,善自珍重,不盡。
十五年一月十八日夜,于北京
(《澤瀉集》)
◎夏夜夢
序言
鄉(xiāng)間以季候定夢的價值,俗語云春夢如狗屁,其言毫無價值也。冬天的夢較為確實,但以“冬夜”(冬至的前夜)的為最可靠,夏秋夢的價值,大約只在有若無之間罷了。佛書里說,“夢有四種,一四大不和夢,二先見夢,三天人夢,四想夢。”后兩種真實,前兩種虛而不實。我現(xiàn)在所記的,既然不是天人示現(xiàn)的天人夢或豫告福德罪障的想夢,卻又并非“或晝?nèi)找娨箘t夢見”的先見夢,當(dāng)然只是四大不和夢的一種,俗語所謂“亂夢顛倒”。大凡一切顛倒的事,都足以引人注意,有紀錄的價值,譬如中國現(xiàn)在報紙上所記的政治或社會的要聞,那一件不是顛倒而又顛倒的么?所以我也援例,將夏夜的亂夢隨便記了下來。但既然是顛倒了,虛而不實了,其中自然不會含著什么奧義,不勞再請“太人”去占;反正是占不出什么來的——其實要占呢,也總胡亂的可以做出一種解說,不過這占出來的休咎如何,我是不負責(zé)任的罷了。
一 統(tǒng)一局
仿佛是地安門外模樣。西邊墻上貼著一張告示,擁擠著許多人,都仰著頭在那里細心的看,有幾個還各自高聲念著。我心里迷惑,這些人都是車夫么?其中夾著老人和女子,當(dāng)然不是車夫了;但大家一樣的在衣服上罩著一件背心,正中綴了一個圓圖,寫著中西兩種的號碼。正納悶間,聽得旁邊一個人喃喃的念道:
“……目下收入充足,人民軍等應(yīng)該加餐,自出示之日起,不問女男幼老,應(yīng)每日領(lǐng)米二斤,麥二斤,豬羊肉各一斤,馬鈴薯三斤,油鹽準此,不得折減,違者依例治罪。飲食統(tǒng)一局長三九二七鞠躬。”
這個辦法,寫的很是清楚,但既不是平糶,又不是賑饑,心里覺得非常胡涂。只聽得一個女人對著一個老頭子說著:
“三六八(仿佛是這樣的一個數(shù)目)叔,你老人家胃口倒還好么?”
“六八二——不,六八八二妹,那里還行呢!以前已經(jīng)很勉強了,現(xiàn)今又添了兩斤肉,和些什么,實在再也吃不下,只好拼出治罪罷了。”
“是啊,我怕的是吃土豆,每天吃這個,心里很膩的,但是又怎么好不吃呢。”
“有一回,還是只發(fā)一斤米的時候,定規(guī)凡六十歲以上的人應(yīng)該安坐,無故不得直立,以示優(yōu)待。我坐得不耐煩了,暫時立起。恰巧被稽查看見了,拉到平等廳去判了三天的禁錮。”
“那么,你今天怎么能夠走出來的呢?”
“我有執(zhí)照在這里呢。這是從行坐統(tǒng)一到局里領(lǐng)來的,許可一日間不必遵照安坐條律辦理。”
我聽了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心想上前去打聽一個仔細,那老人卻已經(jīng)看見了我,慌忙走來,向我的背上一看,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