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衡仙宗。

地字三號礦洞。

“嘿！”

壯漢赤裸著黝黑的上身，大汗淋漓，高高掄起大錘，堅實的肌肉瞬間緊繃，青筋宛若猙莽巨龍爆起，隨著一聲大喝，登時將諾大的原石砸得四分五裂。

在他一旁，蹲著個少年，一邊將碎石裝車，一邊憤憤不平道：“陳老三，你有這把子蠻力，怎甘心被那個殺千刀的土匪欺負！”

周圍還有許多礦奴，在忙著各自活計。

聽得這剛來沒多久的年輕人居然敢在背后嚼監工的舌頭，有的連忙低下頭，假裝沒聽見。

而有的，則想起備受壓迫的苦悶，火氣上涌，將簸箕猛地摔落在地，起身大怒道：“這活兒沒法干了！都是礦奴，憑什么被那個烏龜王八蛋騎在脖子上拉屎！”

“就是，他就是個沒人性的畜生！咱們每天起早貪黑，辛辛苦苦，開山掘礦，偷摸藏點靈石，將來若能脫得奴籍，也好有點存身的本錢，可只消被他撞見，必定都被搜刮了去，這哪是人能干出來的事！”

“如此倒也罷了，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跋扈的嘴臉，雖說是監工，可和咱們也沒什么兩樣，都是下賤的奴隸，憑什么要受這個狗娘養的欺壓！”

眼見群情激奮，那少年眼珠子一轉，大聲道：“誰也不是天生賤骨頭，反正這日子也看不著個頭，干脆反了算了！”

許是都已苦那“土匪”久矣，這話一出，頓時一呼百應！

“那就反了他娘的！”

“咱們這就去將那活土匪亂拳打死！有道是法不責眾，仙宗的管事未必便會怪罪，我就不信，沒了咱們干活，他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大老爺，能夠親自下洞來挖靈石！”

那少年振臂一呼，一馬當先道：“走！”

眾人尾隨其后，氣勢洶洶，竟是去了大半。

只剩下些膽小怕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如何是好。

壯漢也未動，自顧揮舞鐵錘，一絲不茍。

……

礦洞七轉八彎，此時此刻，眾人口中的“活土匪”、“狗娘養的”、“烏龜王八蛋”……怎知外面已是怨聲載道，自在一處閑靜洞穴中聚賭。

“來來來！買定離手！”

只見他也就三十左右年紀，一臉濃密的胡茬將原本剛毅俊朗的面容遮掩大半，兼之蓬頭垢面，破衣爛衫，還敞著胸懷，邋里邋遢，也就是在這礦洞里，若是擱在外面，任誰看到，只怕都難以不動惻隱之心，彎腰丟幾枚銅錢……

往地上啐了一口老痰，他將篩盅狠狠落在石桌上，兩眼放光道：“給我開！”

篩盅一掀，三二一，小！

“他奶奶的，又是小，踩了狗屎了！”

他氣的七竅生煙。

押小的礦奴大喜，便要去劃拉桌上的散碎靈石，豈料一只大手突然拍了下來，便聽這位監工粗著嗓門道：“干什么干什么？陪你們玩玩兒，還當真了，仙宗的東西，也敢偷來賭，靈石統統沒收！”

說著嘿嘿一笑，搓了搓手，將桌面上的靈石全都摟在懷里。

眼睜睜看著這廝強取豪奪，工奴們無不氣極，可縱使心底里將他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終究是敢怒不敢言。

“今天就到這兒吧，都長點腦子，既然有膽子偷靈石，那就藏嚴實點，我又不是你們親爹，不必非得拿來孝敬我。”將靈石全都用破布包了，他哼著小曲，搖頭晃腦，便要離開。

被搶走全部家當的工奴們眼睛幾欲噴火，恨不得上去將這個吃人肉不吐骨頭的活土匪生吞活剝。

而就在這時，少年一行人，終于尋了過來。

突然一股腦涌進來這么多人，監工被攔住腳步，先是一愣，隨即“嘿”了一聲，看出來者不善，似笑非笑道：“都聚一塊做什么？活兒不用干了？”

他平素在礦洞中積威甚深，眾人來時雖已決意反抗，再也不受這窩囊氣，可一見了他，登時氣勢急轉直下，一個個垂頭耷腦，不敢直視。

少年年輕氣盛，卻是不怕，仰頭冷笑道：“姓寇的，你名叫寇斐，還真是個土匪，這礦洞里，誰沒被你搶過，欺負過？我等今天來，就是來找你算賬的！”

“算賬？”寇斐笑了，目光環視眾人，“你們這是要造反？”

沒人回話。

眼看眾人竟被這活土匪給嚇住了，少年一慌，忙道：“你仗著是監工，橫行霸道，欺壓良善，今日非要了你這條狗命，否則如何能出得心中這口惡氣！”

這話聽得提氣，忐忑的眾人只覺熱血沸騰，積壓在內心的怒火熊熊燃燒，接連抬頭，攥緊了拳頭。

眼看局面要變的不可控，寇斐卻是毫無一絲慌張之色，反而笑得愈發大聲，打量那少年兩眼，頷首說道：“看來是你領的頭，好，膽子不小。”

說著，向少年走去。

少年面色一變，急忙退后，“你要做什么！”

寇斐抬起手，問道：“這是什么？”

少年怔怔道：“什么？”

“蒲扇大的巴掌！臭小子，敢煽動人鬧事！”

寇斐說罷，一巴掌便將少年打飛出去。

眾人無不駭然，剛剛燃起的火焰頓時熄滅。

那個先前還叫囂將寇斐亂拳打死的礦奴更是第一個求饒，哆哆嗦嗦道：“寇老大，我們全都是聽了這小子的蠱惑，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我們吧！”

余者連忙附和點頭。

寇斐板著臉道：“諒你們這群家伙有賊心，也沒有這個賊膽，都給我麻利滾回去干活！仙宗催要的三千斤靈石，若是月底交不出來，就都等著喝西北風吧！”

見他不追究，眾人如蒙大赦，千恩萬謝，逃也似的作鳥獸散。

寇斐看向那少年，嗤笑道：“他奶奶的，瞧你小子長得油頭粉面，才來多久，便聚眾鬧事，若是擱在話本里，還以為你他娘的是主角呢！”

少年被打得面頰腫脹，怒視寇斐，目齜欲裂，艱難爬起身，咬牙道：“廢話少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臭小子還挺有個性。

寇斐摸了摸堅硬的胡茬，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揚起高傲的頭顱，冷哼道：“李驚蟄！”

寇斐略一皺眉，他娘的，名字也這么非同一般，若是放任不管，那還得了？

“瞧你瘦的跟個雞崽子似的，諒你也干不了什么重活，往后就在老子身邊做個跟班吧。”

也不待李驚蟄答應與否，提溜著裝滿散碎靈石的破袋子，自顧邁開腳步。

才走幾步，忽而有一礦奴匆匆忙忙跑來，說道：“寇老大，仙宗的吳管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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