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有驚無險。

這讓寇斐不由懷疑起自己的運氣，是否已然有所好轉。

畢竟兩回都是死里逃生，如若按照常理，尸體怕是早就被埋在這花圃里當做養料了。

上次毆打執法者，是被仙宗認為有利用價值，故僥幸脫險。

而這次，更是鬧出了人命，卻依舊被無罪釋放，僅僅只是被罰到藏經閣做苦役。

這讓一向自認倒霉的寇斐，只感到不可思議。

最終，還是謝震對他的疑惑作出解答，“是師傅極力替我等辯解開脫，將朱恪以及那三個執法者的死，責任全都推到了……推到了褚師叔與任大個子的身上。”

鳳霄孑皺著細眉，沉吟道：“朱恪雖然是死在褚師叔的手里，但那三個執法者，卻是為咱們合力所殺，只消宗門派人調查，必能查出蛛絲馬跡。可出了這么大的事，宗門竟似并未去檢查那三名執法者的尸體，如此輕易便饒了咱們，實在是令人費然不解。”

蘇乘風道：“沒有什么難以理解的，我們之所以能安然無恙，是因為求情的是在宗門內德高望重的云沖長老。宗主看在云沖長老的面子上，沒有將我等治罪，誰還敢置疑宗主的決定，執著于所謂的真相不成。”

此時正是晌午。

花圃中還有其他奴役，做著各自活計。

有雜役挑著水路過，正好聽到蘇乘風這番話，搖頭道：“我可聽說，云沖長老當時在大殿上，為了你們幾個的事，差點沒和宗主撕破臉，宗主雖然明面上沒有說什么，但私底下卻甚是惱怒。”

謝震苦澀不已，狠狠砸了一下地面，“我這個不肖弟子，總是給師傅他老人家添麻煩……”

鳳霄孑道：“好了好了，沒有以命賠命，總是好事，甚至還脫離了蠻荒那個鬼地方，來這里雖說是作為苦役，但也就是干些拔草灌水的輕快活兒，也算是因禍得福……”

本是眉開眼笑，可說著說著，情緒變得低落，“只是可惜了褚師叔和任大個子，也不知道他二人的尸首，可有人安葬。”

眾人皆都心里頭不是個滋味，低下頭，嘆息不止。

就在這時，眾人的身后，突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我已派人去將褚蓑陽、任淮安的尸首就地安葬，入土為安，你們幾個，也不要太難過了。”

說話之人，正是長老云沖。

幾人連忙起身，躬身參見。

云沖擺了擺手，示意不必拘泥俗禮，目光在謝震身上停留片刻，透著嗔怪之意，還有一絲隱隱的自責，旋即又看向寇斐，上下打量許久，微微頷首道：“當日你毆打執法者，也是我求的情。”

寇斐忙拱手道：“多謝長老。”

云沖問道：“你可知，老夫為何要替你求情？”

寇斐搖頭。

如果在此之前，云沖問出這番話，他即使嘴上不說，心里也定然會以為這位云沖長老，想法必然同那位元宸長老一般無二，皆是覺得自己有利用價值，能夠壯大太衡仙宗的產業，故而才向宗門求情饒自己一命。

可現在看來，事實好像并非如此。

因為寇斐能夠感覺到，這位云沖長老，與元宸長老絕非同一種人。

云沖一抖長袖，便如凡俗中的田野老漢，蹲在一株色彩斑斕的仙藥旁，也不嫌臟，伸手將泥土往根莖聚攏，以來讓其能夠更好的吸收土壤中的養份。

“我特意查過你，本是大焱皇朝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輕將軍，卻因誤入后宮，被皇帝發配到仙宗做了奴隸，因瞧出礦山還有幾處誰都沒能發現的靈礦，從而受得礦山總管事吳老海的青睞有加，破格將你升為監工。”

他緩緩道來，如數家珍，還真是特意調查過。

寇斐并未覺得有多么受寵若驚，心中疑惑，更是不吐不快，“僅僅這些，恐怕并不值得長老當初為我說話吧。”

云沖淡淡道：“我只是看不慣執法閣草菅人命，不想再有無辜的人死去罷了。”

寇斐拱手道：“還是要多謝長老當初仗義執言。”

云沖拍掉手上的泥土，站起身道：“不過還有一個原因，也是在我對你進行過一番了解過后，讓我更加堅定了救你的決心。”

寇斐皺眉道：“是因為那個誤會？我能替仙宗尋靈定礦，讓長老覺得頗有可利用之處？”

這番話說得毫不遮掩，在旁人看來，與冒犯無異。

云沖卻似不以為意，笑道：“你倒是聰明，知道自己因何能死里逃生，不過，你卻是小瞧我了，那是別人的算計，而非我的本意。”

寇斐有些糊涂了。

既然不是這個原因，那又是什么？

云沖不再賣關子，說道：“據我所知，你是一個孤兒，流浪于江湖，后入伍當兵，得軍中武夫傳授武道，不過兩三年的時間，便臻至六重境界，而如今之所以仍在此境界停滯不前，恐怕也是因無功法修煉……”

他忽然一頓，看向寇斐的目光，滿是欣賞，“你是一個可造之材，倘若能得正統功法修煉，前途不可限量，這也是我為何不遺余力為你說話的緣故。”

在場眾人中，唯有謝震知道寇斐乃是個天縱奇才，眼下聽得云沖捅破這層窗戶紙，蘇乘風，鳳霄孑，李驚蟄，俱是不由一驚，不可思議地看向寇斐。

只花費兩三年的功夫，便臻至六重境界……

修行如此神速，恰如云沖長老所說，若有正統功法修煉，那還了得？

云沖兀自道：“我曾向宗門提議，將你收入門中，只可惜未能如愿。如今的仙宗啊，我是愈發的看不懂了，若是再早個三四十年，像你這樣天賦異稟的年輕人，宗門無論如何，也是決計不會視而不見的。”

他說著看了寇斐等人一眼，話鋒一轉道：“就像當年的褚蓑陽，何等的驚才絕艷啊，即便是當初犯下那等錯事來，宗門亦不忍從重治罪，只將其貶至蠻荒，讓其戴罪立功……只可惜，他這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宗門里的人，好像都將他忘了，就算如今得知他的死訊，也沒有人感到震動，哪怕是一絲絲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