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凌玄沉吟道：“那個……”

元宸忙道：“啟稟宗主，那個奴隸，名叫寇斐。”

羽凌玄微微頷首，接著道：“那個寇斐，打傷執法者，藐視宗門法度，的確是罪該當誅，不過，按照吳管事的說法，其精通堪輿之術，可定靈礦所在，若是殺了，未免可惜。當然，將其收為仙宗弟子，卻是荒唐，只是仙宗一向賞罰分明，他相助吳管事平白為宗門得來靈石十萬斤，也算有功，不若功過相抵，申飭一番也就是了，諸位以為如何？”

他完全是一副商量的語氣。

但聽在眾人的耳朵里，卻無異于蓋棺定論。

無罪釋放！

誰敢反對？

沈青衣面色有些難看，默然好一陣子，拱手說道：“宗主乾綱獨斷，我等豈敢不遵。”

無奈妥協，可話語中的火氣，任誰都聽得出來。

羽凌玄恍若未聞，依舊嘴角含笑，自顧看向元宸，說道：“元師叔，這礦奴不錯，切要好好利用，若本門還能再開辟靈脈礦山，勢必更加蒸蒸日上。”

元宸道：“是。”

如何處置寇斐這件事，爭論了十幾日，終于在宗主羽凌玄的最后裁定下落下帷幕。

而作為當事人的寇斐，很快便接到宗門議決、赦免于他的消息。

“真的決定不殺老子了？”

有驚無險，寇斐只覺意外。

見他還懷疑上了，吳老海冷著臉道：“燒高香去吧，若非元宸、云沖二位長老念在你是個人才，極力做保，這會兒你恐怕已經被推上斷頭臺了。”

寇斐摸了摸下巴堅硬的胡茬，皮笑肉不笑道：“那幾個濫殺無辜的執法者呢？”

吳老海面色微變，“你小子難道還想著宗門追究執法閣不成？”

走出大牢，望著藍天白云，還有那在世人看來無比崇高偉岸、巍峨壯麗的仙宗建筑，寇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老子算是知道，為何都說，仙神無情，視眾生為螻蟻！”

吳老海一愕。

寇斐依舊在笑，不過卻漸漸變冷，就像是一團火焰，冰封凝固，“不是成了仙神，才變得無情，而是在未成前，便本就是心思冷漠，滅絕人性！”

吳老海駭然失色，急道：“慎言！”

寇斐盯著他，神情耐人尋味，過了一會兒，驀地雪化冰融，笑道：“開個玩笑，瞧你嚇的。”

吳老海急赤白臉道：“禍從口出懂不懂，嘴上沒個把門的，你不怕死，可別連累了我。”

寇斐渾不當回事，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我都放出來了，李驚蟄那小子呢？”

吳老海回過頭，下巴一揚，“喏。”

寇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一個瘦弱身影被推搡出來，被關押這么久，火氣依舊不減，怒道：“你們這群草菅人命的禽獸！別推我，我自己能走！”

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扭頭一看，正見寇斐。

“你……你沒事了？”

他滿臉驚詫。

寇斐大著嗓門道：“老子能有什么事。”

李驚蟄半晌無言。

過了許久，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寇老大，以往是我誤會你了，沒想到你竟會替礦奴出頭……”

他越說聲音越小，蓋因寇斐看著他的目光直是陰晴不明，令他不由自主的心生膽怯。

突然，寇斐甩出一個巴掌。

李驚蟄連反應都未反應過來，便被扇飛出去。

“幼稚！誤會這么容易就能解除？你怎知我是替礦奴出頭，而不是為了自己活命？還有，你小子看來是真不知道自己能吃幾兩干飯，跟著瞎湊什么熱鬧，以后若再敢這般意氣用事，老子非再狠狠抽你幾個大耳刮子！”

寇斐聲色俱厲。

李驚蟄好不容易對他生出的幾分好感，隨著這一巴掌立時又煙消云散，捂著又高高脹起的面頰，胸口起伏，嘶聲道：“姓寇的，你欺人太甚，我和你沒完！”

沒完？

那就只能再來一個巴掌。

這回李驚蟄老實了。

因為直接就被寇斐給打暈了。

吳老海苦笑道：“我真是不明白，你明明是個好人，為何偏偏要扮做一副惡人嘴臉。”

寇斐扛著昏迷的李驚蟄緩緩前行，不悅道：“你罵我？”

吳老海不解道：“我怎么罵你了。”

寇斐道：“你說我是好人，難道不是在罵我？”

吳老海一怔，搖頭道：“你啊。”沒有再說些什么。

走出去老遠，寇斐皺眉道：“這不是回礦山的路吧？”

吳老海道：“你不用回去了，元宸長老對你另眼相看，準備將你調到礦務司，專門幫宗門尋找新的靈脈礦山。”

寇斐不語。

走出去十幾步，他才斷然說道：“老子不去。”

吳老海又急了，拽住寇斐的衣袖，見四下無人，低聲說道：“這可是美差，若能尋得靈脈礦山，宗門或有重賞，沒準還能削去你的奴籍，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寇斐冷笑一聲。

美差，未必見得。

禍害人倒是真的。

太衡仙宗目前有七座礦山，便已奴役十數萬人。

如若再尋到新的礦山，還不知要再增加多少奴隸。

礦山，于太衡仙宗而言，是搖錢樹，聚寶盆。

可對于被貶至仙宗的奴隸來說，卻是閻王殿，修羅場！

找到一個新的礦山，不啻親手挖掘出一個墳墓！

正因如此，他的態度才如此堅決。

不去！

大不了繼續待在礦洞里做個監工。

見他一臉執拗，吳老海氣道：“你之所以能被放出來，全因我對元宸長老說你精通堪輿之術，可助宗門尋得礦山靈脈，宗主決定赦免于你，恐怕也正是存的這個心思，希望你能壯大宗門產業。如今你一句不去，元宸長老會作何想？我作為舉薦之人，豈不也被裝了進去，你如此不識抬舉，保不齊執法閣還要趁機攻訐，屆時只怕你性命再次難保！”

寇斐真的不怕死。

可對于吳老海的好意，還是感懷在心的。

不想讓這老家伙難做，只能嘆息說道：“并非是我不識抬舉，而是我真的不懂什么堪輿之術。”

他說的是真話。

但吳老海豈能輕信，“你若不懂堪輿，何以當初能指出礦山還有幾處未采之靈脈，而且位置那般精確？”

寇斐一攤手道：“我懵的。”

吳老海急道：“你……”

寇斐打斷道：“我也是為了你好，若真到了礦務司，老子狗屁不懂，尸位素餐，礦山尋不見，只認得糞堆，怕是非但不能除掉身上的奴籍，還要惹得那些神仙大老爺們勃然大怒，屆時老子肯定要沒命，你這個薦人，也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