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震獰笑道：“所以說，沒兩下子，連貶到這里的資格都沒有，我們實得對宗門感恩戴德，多殺妖族以謝才是。”

說是感恩戴德，可話中的諷刺之意，昭然若揭。

寇斐皺眉道：“如若不遵從仙宗的意思去做呢？”

謝震打了個哈哈，“沒有利用價值，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這味道，還是吃不慣啊。”蘇乘云捏了一塊肉，艱難咽下，“乖乖聽宗門的話，每月如數上交所規定的妖丹，或許還能有離開這里的機會，否則，就只能成為埋葬在這蠻荒之地的一具枯骨，亦或者，終老于此，永無回神州之日！”

李驚蟄怒極道：“難道就這般任由太衡仙宗擺布？你們畏首畏尾，甘愿做提線木偶，我可不怕，我現在就走！”

說罷憤然起身，然而才走出幾步，便聽謝震嗤笑道：“你以為我等戴罪之人，被貶到這里，會無人看管？信不信，你前腳出了蠻荒，后腳就會死于非命！”

李驚蟄身形猛地一滯，驚道：“誰是看管之人？”

目光掃視這五人，只以為仙宗的眼線，就在五人之中。

褚蓑陽道：“后生，別找了，看管之人不在這里。”

李驚蟄面露疑色。

鳳霄孑嫣然一笑道：“仙宗神通廣大，監視咱們這群人，還需派人么，一面‘乾坤鏡’足矣。”

乾坤鏡？

那是什么玩意兒？

寇斐心里頭嘀咕。

似乎瞧出什么，蘇乘風問道：“寇兄……竟不知乾坤鏡？”

寇斐哈哈笑道：“實不相瞞，寇某不過是礦山的一個奴隸，見識淺薄，確實不知這所謂的乾坤鏡，是何等仙家法寶。”

他這話一出，蘇乘風五人，俱是面色有不同程度的變化。

奴隸……

一個礦山的奴隸，竟敢揍執法者！

“哈哈哈，真是愈發有趣了。”謝震仰頭狂笑。

蘇乘風澀然道：“寇兄不必覺得難以啟齒，我等在此，同奴隸也無甚分別。”

寇斐給了一個白眼，誰難以啟齒了。

蘇乘風解釋道：“乾坤鏡，乃太虛傳下來的寶貝，可照宇宙萬方，即便是遠隔千萬里，我等在這里的一舉一動，宗門也能了如指掌。”

李驚蟄遍體生寒道：“如此說來，我們此刻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全都被人看在眼里？”

蘇乘風道：“倒也沒有那么邪乎，我們說的話，宗門是聽不到的，平時所為，宗門也懶得特意監視，只要不偷偷逃離蠻荒，就絕不會惹來殺身之禍。”

寇斐不動聲色，也試著捏起一塊肉，可停留在嘴邊許久，終究是沒有吃下去。

謝震看在眼里，“妖族的肉，是這里唯一的吃食，想要活命，就得說服自己。”

“說服不了啊。”寇斐將肉丟回在盤子里，往身上衣服蹭去手上的油漬，“不是我矯情，妖存靈智，畢竟與豬犬不同，吃了這塊肉，老子心里頭這關過不去。”

謝震篤定道：“沒關系，早晚的事，誰都是這么過來的。人啊，都自以為能堅守底線，可那是因為還沒有到絕境，等真到了面臨生死的時刻，什么底線，道德，就都沒有了。你可知道饑腸轆轆的滋味？就是那種肚子里空空如也，餓得兩眼昏花的感覺？那時，莫說是妖族的肉，為了活命，哪怕是同類，也能成為可口的美味！”

寇斐沒有反駁什么，因為這并不是稀罕事。

只是，不反駁，并不等于默認。

人之所以會突破底線，變得瘋狂，乃至不擇手段，是因為本性中的貪婪和恐懼。

尤其是恐懼。

徘徊于生與死之間，生的希望，在某個剎那，會戰勝一切。

因為沒有多少人能夠正視死亡，哪怕生存的代價，是活得人不像人。

寇斐也不是能夠完全從容的面對死亡，只是相較于活著，他更在乎的是，怎么活。

人如果連最基本的底線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拋棄，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當然，人與人不同，寇斐從不認為自己就是對的，或許在別人眼中，他的想法，委實荒誕可笑。

故而，他沒有反駁謝震。

謝震這些人吃妖肉，也不過是為了活著而已。

想活著，有什么錯？

對與錯，沒有定論。

寇斐只求自己問心無愧。

不過吃飯這件事，總要解決。

難道還真要活生生餓死？

思量許久，寇斐問道：“既然這蠻荒只有妖肉可吃，你們就沒想過，去妖域弄些吃食？”

除了李驚蟄精神一震，躍躍欲試，謝震等五人皆是一愕，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寇斐。

寇斐笑道：“我說錯什么了？”

蘇乘云道：“寇兄果然有膽色，只是我神州修士雖可自由進出妖域，不受天璇星限制，可如此一來，豈不是羊入虎口么。”

鳳霄孑又拿出銅鏡，一邊臭美，一邊說道：“妖族對咱們恨之入骨，可別去了沒弄到吃的，反倒被妖族當做食物嚼得連骨頭渣滓都剩不下。”

寇斐緩緩起身，說道：“這妖肉，寇某委實吃不下，說不得要去妖域闖闖，倘若能僥幸活著回來，也給兄弟們改善改善伙食。”

李驚蟄大聲道：“我陪你去！”

寇斐一瞪眼道：“你小子弱不禁風，一腳能踹出八百里遠去，去了也只能是累贅，老實待著。”

李驚蟄一臉的不服氣，想要爭辯，可似乎想到了什么，隨即便泄了氣。

謝震一拍大腿，也站起身來，道：“痛快啊，痛快！憋屈了這么多年，總算等來寇老弟這般有趣之人，我隨你同去！這又酸又臭的妖肉，我老謝也早就吃夠了！”

任淮安平靜說道：“若是死在妖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言下之意，也決定加入進來。

鳳霄孑風情萬種的瞥了幾人一眼，慢條斯理道：“一群傻瓜，看來苦熬了這么些年，當真都是活膩歪了，也罷，就隨你們闖一闖，都是爺們兒，誰還沒點血性。”

謝震打趣道：“你是女人。”

鳳霄孑大怒道：“再胡說，人家撕爛你的嘴！”

蘇乘風也動了心思，顧慮道：“咱們擅離職守，若是被宗門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