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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獸血沸騰
考試結束,中午放學的鈴聲就敲響了。
各個年級的同學歡呼著走出教室,又打教學樓最中間的樓道蜂擁而出。
葉改之被人群簇擁著走在中間,心情復雜,既興奮又滄桑。
有人在后面推了自己幾下,搞得自己險些跌倒,如果人群再恐慌一下,自己便會成為很多年后渝城家樂福踩踏事件里那樣的不幸者。
葉改之禁不住回頭,卻是班上兩個家就在鎮上的不住校的學生。
其中一個綽號大虎,雖然還只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卻已是牛高馬大,其姐夫據說在社會上混得風生水起,是鎮上黑*道中叫得出名字的響當當的人物。
另一個姓趙,長得細皮嫩肉,頭發梳得油光油光的,很有點像電視劇里的花花公子,叫什么名字,葉改之卻一時想不起來,只記得他的父親便是鎮派出所所長。
雖然家庭背景一黑一白,但兩人在班上都是那種既不好好學習還要影響別人學習的調皮搗蛋的差生,臭味相投味,并不妨礙他們整天粘在一起。更何況,在鄉下從古到今都有警匪一家之說。
兩人向來就習慣惹是生非,好像哪一天不欺負欺負同學制造點小摩擦心就寂寞難耐得如有幾只貓爪在同時亂七八糟的搔一樣癢癢得厲害。此時葉改之回頭,雖然見他們對推了自己沒有半點歉意,還沖自己得意的擠眉弄眼,極挑釁的樣子,重生后的葉改之竟然沒有如生前最后幾年混黑*道那樣獸血上涌,反是半點也沒在意,反正那都是他們的習慣了,換了別的同學,他們也會同樣待之。
葉改之扭過頭來,夾雜在人群中轉向朝食堂而去。
大虎和那個姓趙的同學很是失望又有些不甘,竟然沒有如愿的挑起事端,但他們不住校,中午也不在食堂吃飯,只好雙雙走向跟葉改之相反的方向回各自的家去。
葉改之隨著人群剛走進食堂,就被一只小手無聲的拉住衣角。
葉改之低頭,見那只小手白凈細膩,明顯是只小女孩的小手,只是那小手的別的手指都纖細白凈猶如剝蔥,姆指卻少了一節,本該長指甲處沒有指甲,指尖形成肥厚的肉團煞是難看。
葉改之心里一凜,內心陡然涌起說不出的酸痛。
前世今生,已不知多少次陡然涌起這樣的酸痛了!
只要面對那只姆指,只要想起那指姆指。
不用去看那小女孩的臉,葉改之就知道那是二妹的手。
看過無數網絡小說的葉改之,在心里憤怒而又痛苦的哀嘆,人家重生都是來彌補前世遺憾,或得金錢,或擁美女,或兼得魚與熊掌甚至更多,而自己竟然第一天就面對了前世最傷最痛也最刻骨銘心的遺憾之一,并且如前世一般無法逆轉似乎已成定局。上天,你既然憐惜我恩惠我讓我葉改之重生,何不就重生在八七年那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最傷最痛的夏日午后!
多少個午夜夢回時,葉改之都會在噩夢中看到那這么多年來非但沒有隨著歲月的流逝淡忘反而一日比一日清楚并且痛苦的糾纏著自己的一幕。
仿佛自己還是那個六歲的小男孩,正站在廂房的那個有些破損的木質尿桶邊對著尿桶尿尿,忽然聽見身后的木柜窣窣有聲,不禁好奇的扭頭去看,竟是梳著小辮子的二妹正踩著小木橙攀爬在木柜的邊沿。
木柜的蓋子打開,靠在石灰斑駁的墻壁上。
二妹一雙好奇的眼睛還沒來得及對柜子里張望,木柜的蓋子就在她的攀爬下被她的另一只手觸動,從墻壁上關了下來。
多少年以后,葉改之都清楚的記得,柜蓋起初是慢慢的關下的,只是后來才加速,最終轟然一聲巨響,和柜體緊密接觸得幾乎沒有縫隙!
每每想到此,葉改之就恨得鉆心的痛。如果在柜蓋慢慢關下的最初,他不顧忌著自己正在尿尿怕尿濕了褲子被父母責罵,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用自己的雙手將柜蓋撐住,自己雖然那時才六歲,但柜蓋最初蓋下時速度極緩慢必定沒有多大的下墜力,自己應該是能撐得住的,哪怕是撐不住,只多撐一會兒,叫過父母來,或者是讓二妹拿出正攀在柜子邊沿的手去,接下來最可怕最悲痛讓葉改之糾結一生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葉改之只稍微猶豫了一下,一切機會便稍縱即逝,再也不可逆轉了。
在那聲轟然巨響中,葉改之正在尿尿的身子猛地一顫,一個閃電在昏暗的窗外閃過明亮得剌眼,一聲驚雷在屋頂炸開,比柜蓋重重的最后砸下時還要轟然巨響百倍千倍。
葉改之突然尿意全無,緊張的看著站在木橙上的二妹,二妹沖自己笑,闖了禍卻又怕被責備那樣的笑,二妹那時才四歲,多么懂事的二妹!
葉改之略微放了心,以為面帶笑意沒有發出半點哭聲的二妹并沒有出什么事,他輕輕的走過去。
父母這時也于聽到那聲轟然巨響之后從堂屋急急的趕了過來,跟在他們身后的是大舅和同樣梳著小辮子的身材瘦小的大妹。
葉改之永遠也忘不了父母沖到柜子前第一眼看到二妹手指時的情景,那么痛苦焦慮,連面色都變得蒼白。
二妹并不是沒有受傷,她的右手姆指指尖已被柜蓋砸碎,她之所以還在笑,不是不痛,是幼小脆弱的身子痛得早已麻木。
葉改之永遠也忘不了接下來夜夜聽到二妹從睡夢中痛醒時撕心裂肺的哭聲;忘不了一個星期之后,那個鄉村庸醫拆開二妹姆指上的紗布二妹本該治好的姆指竟然已經腐爛,老實巴交的父親恨得渾身哆嗦,生平第一次發怒要砸了庸醫的藥箱;忘不了又是幾天過去,另一個醫生對著二妹的姆指惋嘆,錯過了最佳時機,他終于還是無力回春,他一點點切去二妹那節腐爛的指尖,父母都默然的別過身去,無聲的眼淚如雨水般滑落。
那天的柜蓋是大舅打開忘記關上,才釀成了后來二妹的不幸的,從此大舅成了父母眼中的罪人。而,在葉改之心里,自己才真正不可饒恕……
前世葉改之雖然心懷愧疚,卻因自己的成績身高和自卑懦弱,學生時代從來不曾讓二妹揚眉吐氣過,也沒能好好的保護二妹,讓她少受嫉妒她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和一副完美身材的學姐學妹對她那只難看的姆指的譏諷和嘲笑。
這世重新為人,盡管未能從生到柜蓋最初緩緩砸下的關鍵時刻或者更早之前,二妹的姆指的殘缺已不可逆轉,但現在的葉改之已不是前世的那個葉改之,他比同齡人多了不少曲折卻風起云涌的經歷,他混過黑*道砍過人也被別人砍過,他甚至還手刃了自己的老大,更手刃了自己生命的最后幾年要為她生為她死的愛人,他已不再是那個懦弱自卑的少年。他發誓這世要給二妹更多的憐惜和疼愛,不讓二妹生活中有半點委屈更不受任何人的嘲笑欺負,前世中二妹失去一切的一切他全都要找回來,除了那節已永遠消失的姆指!
葉改之終于別過臉去,是無比憐惜而又興奮滄桑的眼神。
二妹還是當初那個十二歲的還在上初一的小女孩。她身材苗條,柔順的秀發如山泉般自然瀉下,略微顯瘦的小臉上一雙明亮的眼睛里閃爍著晶瑩剔透的淚花。
葉改之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像被什么輕輕碰觸了下。
他彎腰一邊伸出一只手輕輕為二妹擦拭眼里的淚水,一邊無比憐惜的柔聲問:“二妹,怎么了?誰讓你受欺負了?我這就去找他!”
二妹抬起頭來,望著葉改之,眼神詫異,仿佛眼前這個十五歲的倔強少年,不是從小疼她呵護她卻不能給她保護的自己的親哥哥。
是啊,這之前,葉改之哪次不是只在她受人欺負時為她悄悄擦干傷心委曲的淚水輕聲說些安慰的話,卻從來不提半個要為她討回的字。
二妹沒有說話,眼睛只一眨巴,淚堤便徹底崩潰,這些年憋著的所有傷心委屈都洶涌而出。
“二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是誰欺負了你?!”
葉改之的聲音有些大,但并不是沖二妹發怒,他是抑制不住要對別人發怒,他將眼睛憤怒的掃向初一一班的每一張臉。
多年以后,葉改之還記得二妹初中時上的一班。
那些臉葉改之都如自己班上的同學一樣記憶模糊卻又似曾相識。那些臉那么稚氣,卻沒有一張臉對自己的憤怒生出半點怯意。非但如此,反而還一張張臉都對葉改之的憤怒報以輕蔑的嘲笑,如嘲笑二妹右手那半節難看的姆指一般的嘲笑。
盡管葉改之今天與往日有所不同,竟敢用那樣的眼神憤怒的掃視他們,然而,他們更多的還是習慣了之前那個雖然比自己年長卻懦弱自卑的少年。
雖然是對著一群十二三歲比重生過來的自己還矮小稚氣的小孩,葉改之還是獸血沸騰,他咬咬牙,最后一次問:“二妹,到底是誰欺負了你?”
聲音出奇的比前兩次都輕,卻少了份憐惜。
此時此刻,他忘記了表達自己對二妹的憐惜。
然而,二妹心里卻一凜,她感覺到了葉改之輕柔平靜的話里,隱藏著的前所未有的凜冽殺氣。
是的,這一刻,只要二妹輕輕說出那個人的名字,或是用她有著殘缺的姆指的手指指那個方向,葉改之立時就會沖上去,將那個人重重踢倒,如車輪輾過花瓣一樣輾在腳下。
欺負二妹的人,都得加倍付出代價,葉改之可管不得他是七十高齡,還是垂髫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