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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雨僝云僽百花殘
殘花凝珠,淺黃去碧。
蒙雨的天,昏沉卻不顯陰霾,雖雨聲錯落有致,四處一片低低的濕洼卻困人腳步。
肅秋薄涼,更加了這冗郁的淅淅瀝瀝,一片笙簫從遠處迭起,卻終是彌散在濕答答的空氣中,雖靡靡清靈,只奈心不寄聲,略顯無章亂法。
仙音慵散地斜倚在朱紅門框上,一雙靈目從飄渺的絲縷聲中移到眼前輾轉入泥的點點嬌紅:“這一連都下了三天了,剛開的醉蝶花都被打殘了,連這我聲帶都要發霉了。”
本就洋洋盈耳的聲音更染了春風秋雨百花殘的楚楚寧寧,沉魚出聽之際便坐實了這仙音之仙、仙音之音。
里面身著一襲素白紗衣如雪月光華般流轉于身的女子放下手中的舞譜,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忽聽得仙音這一聲嗔怨,抬眸看著眼前那一抹淡藍色碧水薄煙紗、如云秀發散散低垂,更顯清新雅致,眸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似是解了方才的蹙眉之難,心思也變得輕活起來,嬌笑著打趣道:“主子要是知道你這般心心念念著想為他一展歌喉,怕是你永遠也出不了丞相府的大門了。”
裊娜的身影怔了下,隨即旋轉至綺舞面前:“你這般貧我,莫不是已經練成了傳說中的《九功舞》了?”
綺舞抬手輕點仙音的鼻尖,一劑“我又不是舞后飛燕”的眼神飛去,隨即卻也展顏舒眉:“雖未成型入紙,腹中卻已有初稿。”
仙音聽聞,眸中閃過一抹頑色,隨即探索著向綺舞的腹部望去:“哎呀,當真?那我可要仔細瞧瞧初稿是何許模樣?”
綺舞見狀,一個利索的轉身躲開:“主子不在,你倒是終日來纏磨我來了。”
“要怪啊,你只能怪這天不憐你。”仙音莞爾道,又要欺身上前。
“與天何干?”綺舞隨著仙音的步伐躲閃著,霎那間,白色仙玨,婉轉如風,整個人都好似翻飛的舞蝶,冰清透徹撩人神色。
便是仙音看的也怔了下,旋即詭辯道:“天要下雨,卻還偏生留不住主人,我可不就來鬧騰于你了嗎?”
綺舞聽得,當下捻了已經風化了作為熏香的葉梅香朝仙音撒去:“你若鬧騰,我便舍命陪你,明日下不得床來最是清靜不過了。”
本懨懨慵散的仙音當即給綺舞的話語挑起了精神,柳眉一挑,卻是從外面順了一些雨水回來彈向綺舞:“落花有意,我這雨水自是不能無情的。”
頓時淺青與盈白的身影交錯相纏,一片銀鈴之聲款款飄出,落秋不晚盈春生。
驀地,憑空一聲“丞相回來了”炸開來,更激濺在仙音的心里。
仙音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凝神屏息,待得第二聲“丞相回府了”的聲音傳來,仙音才反應過來般地提著裙擺小跑了出去。
看著仙音迫不及待的身影,綺舞無可奈何地哀嘆一聲,埋怨之色卻未及眸底,隨即整了下衣衫,方執了一把油紙傘碎步款出。
綺舞心念著小跑在前面的仙音,不覺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任由點點污泥打濕裙角,依然不覺。
待到前面那歡快的碧綠色停下來的時候,綺舞才嬌喘著趕到仙音的身邊:“也不怕淋了身子,又要嚷著頭痛了。”
說完卻依然不見仙音有任何反應,綺舞抬眸,隔著水霧看著不遠處一襲深紫滾金長袍,外罩一件乳白色對襟錦衣的陸榮軒,絕美的容顏卻無一絲女態的嬌柔,相反的,滄藍色的琉璃雙眸只是一撇,便已驚鴻,更是讓人望而卻步的疏離。
當初就是這雙似花非霧的眼睛,讓彷徨無所依的綺舞怔了神,這個世間竟會有如此通靈的目光,足以比的下最熠熠生輝的東西。
陸榮軒一句“我可以給你父親翻案”更是讓綺舞堅定了跟隨著陸榮軒,直至今日。
綺舞知道,讓仙音停了腳步,更白了神色,點點落殤揉碎在眸中不只是因為陸榮軒音訊全無了一個星期才回來,更是因為此刻站在他身邊的風風韻韻的女子。
鵝黃色的繡花羅衫,下著粉珍珠百褶裙,白嫩如玉的臉頰似一朵嬌艷欲滴的玉瓊花,便是見多了各種粉黛的綺舞也暗自贊嘆,好一個妙媚的嬌女子。
綺舞用手肘輕輕碰了怔神的仙音一下,隨即輕步上前,柔聲道:“主子回來了,仙音可是盼著主子多時了,說主子再不回來,她的聲帶都要霉化了,只是,這位姑娘……”
“我叫碎綺,碎雪無痕春色破,綺慵紅粉愁輕落。”不待陸榮軒言語,碎綺已經落落大方地嬌笑著自我介紹。
綺舞不著痕跡地掃了陸榮軒一眼,見他沒有任何異色之后才回以淺笑:“我叫綺舞,綺風無力倚空樓,舞上丞藤永拒愁。她是仙音,仙波微凌已無蕊,音香無憾得天成。”
落綺的眸中閃過一抹晶瑩,卻在此時仙音也走上前來,粉唇含了幾分薄笑:“見過綺舞姑娘。”
陸榮軒見三個女子第一次相見便頗為機緣,遂安了神色:“日后就讓落綺教你們歌舞,我相信你們定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
仙音怔了下,急急地脫口而出:“那主子以后你不教我們了嗎?”
陸榮軒看著被雨水打濕了青絲的仙音,落落失笑:“我不過是半路出家的自娛自樂罷了,你們天資聰穎,我若再無一絲自知之明,豈不是班門弄斧了嗎?”
仙音還要再說什么的時候,陸榮軒已經撐了傘:“先進去吧。”
綺舞三人便一直尾隨在陸榮軒的身后,仙音緊趕上前,先落綺一步走在了陸榮軒的前面,與陸榮軒同撐一把傘。
而綺舞則把傘移到了落綺的上方,落綺見狀,柔媚輕笑:“方才聽你吟的那幾句詩詞,想必你也是個喜好讀書之人,日常讀了些什么冶情靜神的,不妨略說一二,也好讓我長些見識,不會被笑做白丁。”
聽得落綺談吐不凡,卻又謙遜而隨性,綺舞對落綺的印象又蒙了層金:“你不嫌棄我愚姿蠢鈍便罷了,日后還煩勞你多多廢心調教了。”
“綺舞說的哪里的話,適才丞相也說了你天資聰穎,綺舞又何必妄自菲薄,豈不是在說丞相無識人慧眼了嗎?我們不過是互相切磋,齊心讓丞相寬心舒情罷了。”落綺一句話便點透了來這里的目的,卻也拉進了和綺舞的關系,因為既是同為丞相的人,自是要互相協助扶持的,只有歌舞相得益彰,才能發揮出最賞心悅目,怡心怡神的功效來,這么看來,落綺倒也是個通透玲瓏心的。
到了無雙閣之后,落綺不用旁人介紹便與妍鶯團的諸舞姬歌女們聊得歡暢愉悅,仙音只是立在陸榮軒的旁邊,謹慎而嬌怯,含情脈脈地不時抬眸看著陸榮軒,似在與他說著什么,頰間泛起一對醉人的嬌紅梨渦,晚霞般更覺美不勝收了。
正在與仙音說話的陸榮軒不經意地抬眸,對上了綺舞流盼生光、黑白分明的滌黑雙眸,唇角更是勾勒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如一滴溫醇的甘露,氤氳開來,流遍整個身體,皆是一片醉人的花開成海。
驀地,陸榮軒恢復了以往的清冷,這讓綺舞恍惚剛才那個似笑非笑不過是自己的錯覺罷了,看著迎面走來的陸榮軒,綺舞聚攏了心思,定定地等待著陸榮軒的命令。
從綺舞答應要用自己一生的自由去與陸榮軒為自己的父親翻案作為交換的時候,綺舞便知道了,從此陸榮軒便是她唯一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