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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春的黑洞

再次接到何玲的電話,已是在我離開南城的第三年。

飄飄落落的雪花,掩映著凄涼的氛圍,何玲穿著米白色的棉襖坐在小區(qū)樓下的長廊,她抿著嘴呆呆的看著前方的廣告牌。

“我結(jié)婚了。”

她緩緩的吐出這句話,臉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好似在闡述一件與她并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事實。

沒想到令我回來這個城市的第二次竟然是因為何玲結(jié)婚了,除了驚訝還有疑惑,更是此刻對何玲這個決定的突然感到遺憾。

她也曾是一個男孩子的夢想,只是好久好久,那個男孩子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我們追尋不到。

按照何玲的話來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這輩子都不會,不會。

這一路上,我們所經(jīng)歷的,太多了,回頭一看,還總有那么一些難以言喻的情緒夾雜在其中。

我買了最快的機票趕回去,沒有提前跟那個終日守著一間甜品店的婦女打聲招呼,我提著她最愛的餅干出現(xiàn)在家門口時,她臉色帶著激動,兩只手握著有些輕微的顫抖。

“你怎么不跟我講一聲呢,你這孩子,提前通知我,我好給你煮點愛吃的東西啊,你這突然襲擊,我也沒準(zhǔn)備什么。”

她趕緊跑進廚房看看還有什么缺什么好去外面買回來補上,留下一個忙碌的身影。

“媽,別急,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歡吃,想吃你做的菜很久了。”

“想我也不知道回來看看,真是。”

她的背已經(jīng)有點駝了,曾經(jīng)那么愛美愛時尚的她現(xiàn)在也換上了舒適的花衣服,頭發(fā)也隨便挽起來,小撮的碎發(fā)在耳后微微飄起來。

甜品店最終在我的勸說下也拉上了那冰冷的鐵門,偶爾閑了就去外面走走,傍晚跳跳廣場舞,跟我打電話說的時候,總是說很好很好,不用惦記。

她想我了,但是又怕打擾我,所以打電話從不問我啥時候回來,只是問我忙不忙,有空多放松一下。

在我跟她說要去婚禮的時候,她愣了一下,那神情倒是慌亂無助,我揪了一下,想起這些年離開,從未考慮過最愛的人不能與自己陪伴的感受,她小心翼翼看著我。

“那你回來婚禮結(jié)束之后還走嗎?”

“不走了,留下來陪你。”

她笑了笑,抓住我的手,繭子擱著我的手,手背皮膚皺了起來,我才明白,她的蒼老了不止一點。

吃飯的時候,我偷偷把返回的機票退了,中間折損了不少手續(xù)費,但吃著一直想念的味道,還有這一些的掛念,心里倒也輕松了不少。

出了門,我跟何玲那天,從滿地的雪白聊到黑色灑下來看不到白,她說,我還是想他啊,直到多年,我才發(fā)現(xiàn)我后來喜歡的樣子都是印在他的眸子上,你說,我現(xiàn)在怎么會這么遺憾呢。

我沒說話,心里一直在沉默著,也許這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還有一個更愛她的人出現(xiàn)在她身邊,代替了陳亦哲,甚至連同陳亦哲那份愛,一起給了她。

她應(yīng)該高興感到幸福,但也是偶爾想起那段時光,有些感到惋惜罷了。

如果沒有任何意外,陳亦哲應(yīng)該現(xiàn)在也有一份好的工作,跟何玲一起走過校園,再到禮堂吧,現(xiàn)在的新郎承載了他太多的夢想。

我除了遺憾,還有就是祝福,至少何玲走出來了,開始新的生活。

我很怕那時候的她,因為這種打擊,熬不過來,還好在她黑暗的時候有另外一束光照亮了她。

婚禮。

沒有按照中式的紅,而是換了西式的白,一切都跟我們當(dāng)時想象的那般進行著。

花季的何玲,在經(jīng)過婚紗店時,她指著那件中式的花嫁說,我以后結(jié)婚了,就買它,她眼神堅定,如一個小孩在看十分想要的玩具一般,我笑著,好啊,以后我就是伴娘。

我如愿成為了伴娘,跟當(dāng)初約定的一樣,只是衣服換成了潔白的伴娘服,這些微妙的改變,也是因為身邊那個人變了,但是愛還在。

婚禮的進行曲響起時,何玲托著身下的裙擺,從另外一頭緩緩走出來,下面的賓客不多也不少,在這些年,大多數(shù)同學(xué)都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家庭,再見面時,面面相覷感概時光的快。

黑色的西裝禮服,把他的身材比例勾勒出來,他筆直的站在新郎旁邊,表情微微帶著笑意。

“你喜歡男孩子穿什么衣服呢?”

“西裝,西裝好帥。”

“那是結(jié)婚的時候穿的。”

“就是好看嘛,以后我為你穿一次。”

“就一次啊,太小氣了。”

“結(jié)婚就一次。”

他看著我,眼神透著堅定,臉上透著稚嫩,那是年少的顧沉。

隨著時間的增長,這些不再接觸的日子里,他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怎么會再記得自己呢?

按照步驟,新郎從另外一側(cè)走出來,直到兩個人面對面站在一起,進行下一個步驟。

看清新郎的臉的那一刻,有一扇大門,被重重的推開,所有的往事?lián)涿娑鴣怼?

那張臉,像極了一位故人,仿佛就是另一個他出現(xiàn)了。

那個去了很遠的男孩。

我的心顫抖起來,頻率也高了幾分,但是我知道,這個人不是他,又怎么會是他?!

起伏的掌聲為他們的出場奏樂,何玲臉上帶著微微笑意,眸中帶著一絲哀愁,也就在那一刻之間,很快,就被收了回去,她知道,現(xiàn)在需要表現(xiàn)出一副很是喜悅的樣子。

對面對顧沉,似乎早就知道這一切的結(jié)果,這是我離開他之后,第一次見面,在與我眼神對視那一刻,我明顯的看到他微微顫抖,還有驚訝。

手里捧著一束花,接著遞給了新郎,新郎再遞給了何玲,這一切的順序都是那么自然。

我的心思早就飄離了婚禮,反復(fù)在腦海中浮現(xiàn)那張熟悉的臉跟新郎重疊,對于捧花這件事,本身就沒有太大的興趣。

直到捧花一下砸到我手中,我才緩過神來,掌聲一片起伏,我卻高興不起來,眼底是一片荒涼。

低頭看著手里的捧花,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你認(rèn)為人生最大的狗血,是什么呢。

你逃了很久的人,卻在一次放松,碰到了,并且他就站在你面前,甚至表現(xiàn)得一副十分震驚的樣子。

顧沉將我堵在了衛(wèi)生間的通道上,外面的賓客都在吃酒,環(huán)境一片嘈雜,我卻覺得十分安靜,耳中只能聽到顧沉那無法平靜的呼吸聲,何玲揚著唇角,手挽著新郎在輪流一桌敬酒,大家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喜悅,陳亦哲媽媽也在,她應(yīng)該走出來了吧,臉上恢復(fù)了以往的笑容,對著來賓敬酒。

“阿久。”

這個聲音太過于溫柔,溫柔到我會立馬撲到他懷里,撒個嬌,然后把我這幾年的思念,匯成那四個字:

好久不見。

可是我沒有,相反的,我看著他那張臉,挺直的鼻子,依舊那深邃的眼神,棕色,我只想再好好仔細(xì)看看他,這些年經(jīng)歷了什么,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怎樣的痕跡。

“何玲的結(jié)婚對象是不是陳亦哲的弟弟。”

我別過臉不去看他,下意識的要后退,卻五路可走,后面是一堵墻。

“我知道,你說陳亦落。”

他向前垮了一步,我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惆悵,任何時候我都拿他沒有辦法,以至于不管是過去他在我書包寫他的名字,還是在我書本,只要是我的東西上面寫上他的名字,我笑他幼稚,他依舊如此,樂此不疲。

嘩。

被一股力拉入溫暖的懷抱里,突然安靜了,我只聽見他沉重的呼吸,熱氣吐在我的脖子上,又癢又熱。

“比起當(dāng)年,你還是沒長大。”

我嘆了口氣,這些年,越發(fā)的想念那股熟悉的味道還不錯,我手抬起來推著他的肩膀,卻于事無補,兩個人之間的力量懸殊實在有些大,這樣的力度無非就是小雞啄米,那般來的輕。

“你不要走了好不好,阿久。”

回憶重重的敲在我的腦中,心底那塊溫柔被一下融化,猶豫不安,一遍遍敲打著胸膛,掀起一片沉默。

我有些愣住了,收回了手,努力呼吸著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氣息。

他看起來并不是那么好受,肩膀在微微顫抖,連著他呼吸聲都有些緩慢。

在經(jīng)過這么久的沉淀,那份感情我以為,隨著時間消磨了,可是沒有,它沉淀的更加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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