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的記憶不只有七秒。”

“你當過魚嗎，就亂說？”

“我就是魚。”

….

大水缸中，陸瑾擺動著八寸多長的身子，在水中游曳，上輩子總想著做一條魚，七秒的記憶也沒有煩惱，可現(xiàn)在真成了魚，他又不愿意了。

“投胎成人的名額滿了？我看八成是狗閻王收了誰的賄賂…..我一生積德行善，死都是因為救溺水的孩子，現(xiàn)在卻讓我成了一條魚，這找誰說理去。”

陸瑾張了張嘴，想嘆息，卻只能發(fā)出“啵”的吹水泡聲。

他看不了時辰，只記得已經(jīng)過去了七個黑天白夜，搖曳著身子往水缸處冒了冒頭，只見一個雙眸如琉璃般晶瑩剔透的小少年趴在水缸邊，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瑾看到少年仿佛咽了口唾沫，當即，他便又游了下去。

“這人沒吃過飯？泥鰍都想吃。”

陸瑾在心里吐槽一句，心臟砰砰直跳，不由得呼吸都加快了，嘴不受控制的一張一合。

“哥，我好餓啊，肚子都有兩天沒進啥東西了，要不把這條泥鰍給燉了吧，能吃好幾天呢。”

和陸瑾心中猜想的一樣，這人還真是個大饞小子，陸瑾的身子沉到了水缸最底下。

“不行。”

頗為嚴厲的聲音響起，陸瑾卻覺得真是親和，只見一個眉眼間帶著些許戾氣的少年，也趴到了水缸旁。

“為啥啊哥，那賣了也行，這份量少說也有七八斤了，能賣好幾兩銀子呢，我前幾日聽說隔壁王伯就捕了一條四寸長的泥鰍，賣了一兩銀子呢！”

說話的少年，叫做林冬，十五歲左右。

林秋問道：“你見過這么大的泥鰍嗎？”

林冬掃了一眼缸底，想著隔壁王伯的那一條泥鰍，僅是四寸長都不多見，更別提缸底這個八寸長的泥鰍了。

他搖了搖頭：“四寸長的泥鰍都能稱為是寶魚，活絡(luò)筋骨，提補氣血，這八寸長的，作用肯定更大了些。”

林秋點了下頭，點了點水缸里的水：“泥鰍本就是墮龍，你讀的書多，知道啥是墮龍吧？”

“知道！”

小林冬讀了很多書，記性也不差，僅是短暫想了想后，就開口回答：“本有龍性，卻無龍形；身負龍運，卻無龍命；身承龍骨，卻無龍相。”

林秋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墮龍就是天上的龍，掉在了泥地里，我能撿到這東西，說明咱家祖墳也不像旁人說的，不旺子孫。”

林冬盯著缸底的泥鰍看了一會兒，又道：“哥，還有一月就要立冬了，祁川之地冰封萬里，河面結(jié)冰，大雪封山，打漁的和趕山的都要死一些人，咱家這一年也沒攢下啥錢…..不把這條泥鰍賣了，咋活過這個冬天？”

祁川之地養(yǎng)了十幾萬人，靠水吃水，靠山吃山，有錢人家年年有余，頓頓大肉，窮人家可就不一樣了，春秋之間還好，一到立冬，大雪往往是數(shù)日而不絕。

下不得海，入不了山。

餓死的人，每年都有近千人。

兩兄弟生活在竹巷，這里沒有木制房屋，都是用竹子搭成的簡易居住之所，下小雨還好，雨一大，竹屋的雨水都要漫過腳踝。

每年入冬，竹巷都要死著十幾個人，還有的，是拖家?guī)Э诘乃溃换罨畹酿I死。

竹巷生活的人，就是祁川最底層的人物。

“那么多年冬天都過來了，怕什么？”

身為長兄的林秋并沒有太多的愁容，兩兄弟自幼無父無母，和狗搶食長大，最困難的日子都咬著牙過來了。

“再說了，三千里祁川養(yǎng)了那么多人，老天爺也沒說非要誰死。”

“稻米易買，福運難得，沒必要為了幾頓飽飯，把天賜的福運給讓出去。”

話落，他就走到了一旁，修補著破碎漁網(wǎng)。

“你也別在那看了，吃飯的事兒不需要你操心，讀好你的書。”

“喔！”

林冬又看了眼缸中墮龍，小步離去。

等到他離開后，陸瑾才游出水面，換了口氣，沒有立即游下水底，而是在水面多呆了一會，隱隱能看到不遠處的補網(wǎng)少年。

少年看著窗外淅瀝瀝的小雨，即將入冬，天將寒，他衣衫單薄，穿著草鞋，就算是已經(jīng)餓了三天的肚子，可那一雙眸子，仍沒有對生活失去希望。

眉眼間戾氣跳動，是對命運的不屈。

肚子因饑餓發(fā)出叫聲，可他只是勒緊了褲腰帶，繼續(xù)低頭補著漁網(wǎng)。

“啵。”

陸瑾情不自禁的吹了個水泡，又隱沒到了海底去，在水中游了幾圈后，總覺得少了點什么，片刻后，才猛然發(fā)現(xiàn)，我金手指呢？

“重生成魚就算了，連個金手指都沒？你媽……..”

話音未落，腦子一沉。

眼前一行行字幕浮現(xiàn)。

【姓名：陸瑾】

【種族：泥鰍】

【年齡：5/20】

【境界：未入道】

【神通：強運】

【強運：墮龍本是天上龍，雖跌落到了泥地里，但仍帶有少許福運，可為他人降下賜福，提升福運，增加機緣獲得幾率。】

….

“你媽吃好喝好睡好！”

陸瑾心中一喜，就說嘛，他上輩子是有大功德的，老天爺讓他重生成魚，一定有他的道理，這不，福運來了！

心里想著，黑色的眼珠轉(zhuǎn)動，掃看著幾行小字，前面三行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重點放在了神通上。

“強運….福運機緣…..難不成出門能撿錢？”

一命二運三風水。

陸瑾略一思忖后，游出水面，盯著補網(wǎng)的林秋，以及坐在桌旁看書的林冬看了好一會。

現(xiàn)在的他被困在這方寸之地，算是和這兩兄弟綁在了一起，兩兄弟過的好，那他就不用被賣來賣去，更不會被吃了。

再者，那兄長還有點眼力見，知道他不是只會在泥地里打滾的老泥鰍，而是能給他帶來福運的墮龍。

方才定了心思，對著二人賜下了強運。

沒有金光普照，沒有福德彩云。

陸瑾再次沒入水底，眼前浮現(xiàn)出若隱若現(xiàn)的一行小字。

【緣主：林秋，林冬。】

“相遇即是緣，我與你林家緣分一場，便賜你們一場機緣，能取幾分…..全憑你們造化了。”

大概是一炷香后。

下了三天三夜的秋雨，終于停了。

林秋掃了一眼窗外，便拿起漁網(wǎng)出了門，自家小弟說的不錯，即將入冬，這一個月，他得比以往更要努力。

推開門，沒有雨后的清新味道，每次大雨過后，竹巷臭味熏天。

先吃飽飯，攢到足夠余錢，就帶著自家小弟搬出竹巷居住，四五年后，再娶個媳婦，生個大胖小子，延續(xù)林家香火。

人生路長，他卻一步也不敢停歇。

苦日子，路匆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