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深處。

本是閉眼休息的林秋突然聽到一道細(xì)微的聲音，睜開眼，只見一個漁民趴在地上，慢慢的往舢板處挪去。

看到這一幕，林秋清醒了不少，往四周看了看，那些水賊竟都沒發(fā)現(xiàn)他。

他挪的很慢，距離舢板也近在咫尺。

下一刻，他躡手躡腳的直起腰，把手放在了舢板上，全身用力。

林秋的心莫名揪了起來。

突然。

嗖的一聲。

一支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脖子，釘在了舢板上。

一點寒芒浮現(xiàn)，林秋猛然清醒了不少，抬頭看去，只見在那最高層，賊頭緩緩收起了弓，又喝了口酒。

周圍水賊也突然被驚醒，手握在了刀上，他們以為是有敵襲，可在看到是漁民被射殺后，緊繃的神經(jīng)松弛下來。

有個水賊唾罵了一句：“這狗娘養(yǎng)的，竟然還想跑。”

說著走上前去，踹了尸體幾腳。

“說過多少次了，越是晚上，越要清醒，大金牙那邊最近一直在擴充勢力范圍，防備著一點，別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賊頭沉著聲說了一句，語氣有些不滿。

“知道了大哥。”

賊頭掃了下方水賊一眼：“十人一組，每一個時辰換班一次。”

說完，就進(jìn)了屋。

“狗日的，害我們被大哥罵。”

嘴里辱罵著那個漁民，手上拎著他的衣服，一直把他拖到了水池邊上，直接就扔了下去。

“讓你多活幾天還不愿意。”

水賊扭過頭來，對著剩下的漁民惡狠狠道：“誰要是再想跑，就是這個下場。安分點呆著，還能多活幾天，聽懂了嗎？”

無人回應(yīng)，都是低下頭去。

林秋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心里慶幸萬分，幸虧沒有沖動，不然現(xiàn)在死的就是他了。

“大金牙……如果真能碰上水賊亂斗，或許可以趁這機會逃脫。”

林秋輕輕嘆了口氣。

“靜待時變吧。”

…..

常山縣。

河防軍軍營。

鄭毅喊來了手下的五個小旗，喝了口酒，緩緩說道：“我打算去黑水河一趟，在水賊手里救個人，沒有命令，單純是我自己的行為，有愿意和我走一趟的嗎？”

聞言，下面坐著的五個小旗都沒吭聲，皆是面面相覷，短暫沉默后，其中一個和鄭毅關(guān)系不錯的小旗說道：“鄭總旗，要救什么人？”

鄭毅沒多說別的：“一個朋友。”

又是一陣沉默。

“總旗，不是我非要駁了你的面子，就算我這些人帶著手下人和你走一遭，人就能救的回來嗎？黑水河最小的賊窩，也有五六十號人。”

“更別說咱真出了海，就和進(jìn)了賊窩沒啥區(qū)別，若被勢力大點的水賊發(fā)現(xiàn)，人救不成，咱也不一定能活著回來。”

一位小旗把心里話說了出來，語氣帶點勸解的意味。

另一個小旗也隨即開口。

“是啊總旗，如果再拉兩個總旗一起去，人說不定還能救得回來，咱們?nèi)颂倭耍紫滦值堋?也不一定都愿意去。”

“再說，現(xiàn)在知道是哪伙水賊劫的人了嗎？”

鄭毅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名小旗又道：“總旗，連劫人的是哪一伙水賊都不清楚，找人不就是大海撈針嗎？”

黑水河上的水賊，大大小小的勢力有五六個左右，且都是居無定所，沒有固定的駐扎范圍，這也是水賊難以勦滅的原因。

常山縣的百姓常常對河防軍破口大罵，罵他們坐在官位，不做實事，還不如回家種地去，罵他們說，水賊是河防軍的干爹，一直不出兵勦滅，就是養(yǎng)寇自重。

實際上，并不是這樣的。

河面寬廣，寇無定形。

河防軍一日不傾巢出動，黑水河中的水賊就一日不能被盡數(shù)勦滅。

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

想要平了黑水河的賊患，就要一鼓作氣，一次就把那些水賊全部殺死，殺到河水成血色，殺到風(fēng)吹血味撲鼻來。

如若不行，等河防軍退去，活下來的水賊就會再次整合，或自成一派，又或是投奔他處，再次劫掠百姓。

“我不強求，愿意跟我走一趟的留下，不愿意的，我也不會怪罪。”

這些小旗平常和他關(guān)系也都不錯，但也僅僅只是不錯，真是在生死面前，親兄弟都不一定會以命相幫，更別說只是面上關(guān)系了。

“哎。”

一名小旗嘆了口氣，緩緩起身，抱了抱拳：“總旗，我不能帶著手下的弟兄去送死，對不住了。”

鄭毅平靜的點了點頭。

那名小旗隨即離開。

有一人離開，便會有第二個。

那名小旗還沒走出營門，就又有人站了起身來，還是三個人。

那兩人皆是抱拳。

“對不住了，總旗。”

“嗯。”

三人走后，營中只剩下一個小旗。

兩人對視，僅剩的一個小旗也站起身來，抱了抱拳：“總旗，我這位子是你推我上來的，我說過要報答你，你如果真想走一遭，我和你去。”

“但我不建議你去，我和你，再加上手下的十個弟兄，一入黑水河，就是奔著死去的。”

“你好好想一下吧，鄭哥。”

“決定要去，來喊我。”

說完，便也走出營門。

鄭毅獨坐營中，提碗喝了杯酒，片刻后，無奈的嘆了口氣：“獨木難支，我也沒法子啊，小秋。”

……

在林秋失蹤后的兩天，林冬每天都會往黑水河去，總是在岸邊呆一個時辰左右才離去。

第二天日落。

林冬一直站在岸邊，直到太陽徹底落下，直到河中的漁民全部上岸，直到寒風(fēng)陰冷徹骨寒。

海風(fēng)拂面而過。

吹走了他眼角的那一滴淚水，無聲的嘆息在海浪中被湮滅，轉(zhuǎn)身離去。

回到家中。

他也沒有閑著，給墮龍切了一條魚，撒到了魚缸中，隨后炒了一盤菜，獨自一人坐在桌子上，一口米飯，一口菜。

旁邊還放著一雙碗筷。

吃完飯后，收拾好碗筷。

站在魚缸旁，盯著陸瑾看了好一會。

看的他心里有些發(fā)毛。

“壞了，這小子不會是想把我賣了換錢吧！”

陸瑾沉在水底，仰頭看著水面外。

“墮龍，今天毅哥來找我，說這事他也無能為力，除了他，我真的找不下別的人了。”

陸瑾心中一慌，下一句不會是想說他自己一個人活不下去，要把我賣了吧。

一陣沉默。

“你救救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