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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自取其辱
梁國,云中郡,郡丞府內。
“方大人,秦風有一事相求,冒昧打擾,請大人恕罪。”相貌堂堂卻略顯老態的一個中年人,彎著背,小心翼翼地站著,然后偏過頭,對著身后的秦天佑壓低聲音道,“還不快見過大人。”
“見過方大人。”秦天佑見了一禮,然后低頭繼續站在父親的身后。
經過一周的時間,秦天佑終于漸漸適應了這個新的身份,是的,他穿越了,從地球來到了這片神奇的大陸。
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再到平靜地適應這一切。
他高興是因為上一世的他,得了一種罕見的光線性皮膚病,無法經受陽光直射,他無法像正常人一樣上學、工作,只能一直待在家中。所幸他酷愛讀書,家庭條件又不錯,一直宅居家中,人生也不覺乏味,只是那一日,他正坐在地上忘我地讀著一本史籍,突然大地震動,家中高達四米的立地書柜倒了下來,砸中他的后腦,就這樣,他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徹底終結。
如今重生在一具年僅十六的身體上,相貌端正又無頑疾,他又怎會不喜?
而且重生之時云涌而入的記憶告訴他,這是一個文運之氣和武道之氣并存的地方。
文有書脈安天下,武有劍脈定乾坤。
有天賦的人自是可以開脈種,蘊脈道,凝玉書,讀圣賢書,修文運之氣,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弱書生,沙場點兵書生封侯之輩亦大有人在。
文運之書一出,便能以神識為筆,以文運之氣為墨,幽府之中,玉書之上,或摹先賢之學,或創后世之作,篆字錄書,皆是修行。但要創一部傳世之作何其艱難,遑論深富意境者,更是難上加難,因而修行悟境之大成者歷來稀少。
武道之劍亦然。
這是一個文武皆能修行,文武崢嶸的世界。
秦天佑忽然覺得老天還是公平的,上輩子的他喜歡讀書,也不得不讀了很多書,如今總算可能有用武之地了。
……
方文成向秦天佑微微頷首,面帶微笑,轉而對秦風說道:“秦捕頭,不必見外,有話但說無妨,若是能盡綿薄之力,方某自當效勞。”
“謝大人,是這樣的,秦風昨日無意間發現犬子覺醒了脈種,這本是一件幸事,但大人也知道,犬子已經十六歲,普通人一旦過了十五歲便少有自行開脈種成脈道的可能,所以,秦風斗膽請大人為犬子灌頂開脈,望大人成全。”秦風聲音沙啞,言辭懇切,彎腰俯身,兒子突如其來的天賦覺醒,讓他欣慰異常,以至于一夜都沒有怎么睡好。
他本以為兒子終將碌碌一輩子,但如今看到了希望,盡管渺茫,他都要盡力一試。
所謂脈種,便是人與天地中文武之氣溝通的橋梁,如同修真之靈根,沒有脈種的普通人就算讀一輩子書,習一輩子武也是無法修行的。
其實秦天佑本不想來見郡丞方文成,奈何拗不過自己的父親,又不能把實情告訴他。
在之前真正秦天佑的記憶里,他就是因為路遇這位郡丞之子方俊少爺,在光天化日之下猥褻良家女子,于是出聲喝止,卻不料被方俊的家丁失手打死,死得不明不白。
但如今的秦天佑知道,真相并不是如此!
真正讓他決定跟來的原因是,記憶中,這位方文成方大人為人隨和,談不上正直清廉,但也沒有劣跡,要說唯一的缺點便是對兒子寵溺了些,而且父親要在郡城中找到一位能夠幫他灌頂開脈的鐘靈境大師極不容易,恰巧方文成是靈書中境。
金玉境,玉書之上,便是靈書,相對的武道中,玉劍之上,便是靈劍,統稱鐘靈境,含鐘靈毓秀之意。
方文成輕輕一拂手,秦風便站直了身體,秦天佑只覺一陣看不見的和風吹過,如沐春風,讓人生不出反抗的意志,這就是靈書修行者之能嗎?
秦天佑微微瞇起眼睛,這還是他自重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這一股奇異之力,也更讓他確定了記憶的真實性。
躲在老爹身后,秦天佑偷偷打量這位郡丞大人,從相貌上看,方文成雖然已經人過中年,卻絲毫看不出老態,笑起來更是溫文爾雅,更添儒生氣度。
方文成微笑著開口:“賢侄這是好事啊,過來吧,舉手之勞而已。不過我修的是文運之氣,灌頂也只能這一種,若賢侄是武道劍脈,恐怕我也束手無策了。”
“煩勞大人出手,秦某二人感激不盡。”說完,秦風一拉兒子的衣襟,示意其過去,總不能讓大人過來吧。
秦天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方文成答應了,他還在想當官的人多喜歡磨磨唧唧,不會這么輕易答應,看來記憶中對這郡丞的印象并沒有錯。
他剛想抬腳,一聲斷喝讓他抬到一半的腳硬生生收了回來。
“慢著!”
聽聲音,秦天佑便知道是方文成的兒子方俊,暗道要糟糕。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回想起在這個世界中身死前的那一幕,一幅幅剪影如同電影般串聯起來。
萬里無云的晴朗日子,四下無人的狹窄小巷子里顯得有些陰森。
那時的秦天佑在巷外便隱約聽到有人呼救,便急忙趕了進來,然而映入眼簾的是讓他怒不可遏的畫面。
滿臉淫笑的方俊少爺正在撕扯著一名柔弱女子的外衣,女子奮力反抗著,眼中含著盈盈淚水,左肩處一片雪白肌膚躍然而出。
方俊的笑聲越來越大。
秦天佑雖不是捕快,但身為捕頭之子,正義感無限,眼里揉不得沙子,最是看不得弱小者被人欺凌,怒上心頭,一聲大喝,也不管方俊乃是郡丞之子,便揮拳動手。
不料正圍在女子身邊的幾名家丁,就如同等著他一般,瞬間朝他而去。
秦天佑縱算習過一點武,又哪是這數人的對手,拳腳沒有輕重,他就這樣被窩囊地打死在地。
方俊一直在旁邊笑盈盈地看著。
秦天佑臨死前一瞬,看到的卻是那女子梨花帶雨的笑靨,然后徹底咽氣。
剛直不阿的他甚至到最后都沒能反應過來,這只是一個引誘他的陰謀,就因為他之前壞過方俊兩次好事!
……
方文成和秦風也聽到了方俊的喝聲,心中奇怪,卻并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只見方俊穿著一襲純白絲錦長袍,手執折扇,鬢若刀裁,一雙丹鳳眼,相貌不凡,就是秦天佑也是自嘆弗如。
方俊來到近處,只是盯著秦天佑,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他從內堂經過,剛好聽見了灌頂開脈的話語,這才進來阻止。
忽然他的臉上露出惋惜之情,拍了拍秦天佑的肩膀,道:“賢弟能覺醒脈種,這本是好事,但有一件事憋在為兄心中,為兄著實不安,還是希望你能夠主動認錯,為兄實在不忍看你誤入歧途啊。”
秦天佑一聽果不其然要壞事,這廝竟然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想起那女子帶著鄙夷和不屑的笑臉,他知道這事百口莫辯,但他行得正坐得直,又有何懼,平靜道:“不知方少爺所指何事啊?”
方俊嘆了一口氣:“唉,賢弟還是不能幡然悔悟嗎?你這樣又如何能讓我父親為你灌頂開脈,這不是助紂為虐嗎?”
“方少爺,你若是不想看到我成功修行便直說,又何苦這樣費勁心機!”
秦天佑自然不會被方俊如此拙劣的言語所激怒,上一世的他,每日潛心讀書,對自己不公的命運都能夠心平氣和,又何況這點事。但他也知道,按照方文成寵溺兒子的性格,今日所求之事恐怕要落空了。
果不其然。
方文成出聲問道:“俊兒,那你便說說,天佑到底做了什么事。”
“唉,賢弟,你真的還不知錯嗎?”方俊一臉于心不忍唉聲嘆氣,“其實這事并不復雜,那一日-我與紫竹苑阮紅玉阮姑娘正在游街賞景,誰成想秦賢弟見阮姑娘貌美,竟然起了色心,欲要動手動腳,被為兄命下人阻止,誰知賢弟竟然當眾侮辱阮姑娘。為兄也不想如何,只要賢弟能向阮姑娘道個歉,此事便揭過去了。”
秦天佑呵呵一笑,冷笑道:“方少爺這樣信口雌黃真的好嗎?”
方俊搖了搖頭,不再說什么。
這事別說深知兒子性格的秦老爹感覺荒謬,就是一旁的方文成方郡丞也是不信,但方大人自然要站在自家兒子一邊,微笑著作壁上觀。
秦風知道兒子一定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方俊,但此時有求于人,只要方大人能夠幫忙開脈,道個歉算什么,他一腳踹在兒子屁股上,怒道:“混賬東西,還不趕緊向方少爺道歉,回頭再親自去紫竹苑登門謝罪!”
秦天佑被自己老爹踢得一個踉蹌,還好沒有踢實了,否則真要撞墻上去了,他還沒有站直身體,就被老爹按住頭,喝道:“快道歉!”
秦天佑知道老爹的想法,盡管他認為方俊不會放過他,但還是不想逆老爹的意,只好沉聲道:“是,我知錯了。”
“你說什么?我沒聽見。”方俊故意把耳朵貼了過來。
“我秦天佑知錯了,請方少爺原諒。”秦天佑抬起頭,看著方俊,咬緊嘴唇。
方俊別過頭,掏了掏耳朵,愁眉苦臉道:“賢弟啊,不是為兄不原諒你,我也說過,此事要向阮姑娘道歉才行,畢竟她才是受了傷害的人,不過呢,她也告訴過我,只要賢弟能自我掌嘴一百下,她就會原諒你了,當然,你在我面前動手也是一樣的。”
“你!方俊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天佑怒極,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他自是想要活得隨心一些,但世事難免不如意,方俊要整他,他沒有辦法,因為父親他也低了一次頭,或許想著可以冰釋前嫌,但他此刻知道低再多次的頭也于事無補,唯有增強自己的實力才能解決一切,才能活得隨心。
他拉起父親手臂,準備離開,卻意外發現沒有拉動。
他從自己的記憶中,也從父親希冀的眼神中,知道以自家的情況要找到一個肯替自己開脈的靈境強者殊為不易,父親不知道自己與方俊的過節,自然還心存希望。
“子不教父之過!不知道方少爺肯否允許秦風代替犬子受過。”秦風面朝方俊,頭低得更低,甚至快要埋入胸口,看不到神情,卻見兩鬢花白的頭發。
“可以是可以,不過就怕賢弟不能明白秦捕頭的一片苦心啊!”方俊陰陽怪氣道。
秦天佑看著父親微駝的側影,鼻子一酸。
不知怎么的,腦海中那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后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然后回家之后父親細心地為他擦拭傷藥的畫面總是揮之不去,在他有限的十六年記憶中,沒有母親的身影,從始至終只有父親一個人,形單影只,在風雨里拉扯著他長大。
其中艱辛,難以言喻!
他強忍住眼淚奪眶而出的沖動,伸出手握住了父親就要扇向自己面龐的大手,在父親驚愕的目光中搖了搖頭,哽咽道:“爹,你還不明白嗎?”
這是他一周以來第一次真正認可了這個世界的父親,有此父親,他還能說什么。
就算他想要修行,又豈能讓父親受這份罪!況且方俊根本就不會放過他!
秦風一愣,這也是他眼中兒子第一次敢于阻攔自己,看來兒子真的長大了啊,他的心中不由泛起一抹欣慰與苦澀。
看了眼笑意盎然的方俊,秦風心中明了今日無論如何都是自取其辱,方文成的性格他當然了解,只得告罪道:“方大人,方少爺,犬子多有得罪,待秦風回去之后好好管教,擇日再登門賠罪,先告辭了。”
秦天佑和父親一道走出郡丞府,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下,他瞇起眼睛看向天空,陽光有些耀眼,卻真的很舒服。
方俊就像時刻懸在自己頭頂上的一把尖刀,冷不防某一天就會落下來,更像一條隱藏在陰影里伺機而動的毒蛇,瞅準時機就會咬上一口,這樣命握他人手上的感覺,真的讓人很不舒服。
“我好不容易才獲得了一次新生的機會,沒有了疾病纏身,可以不再害怕陽光,可以盡情地擁抱這天與地,我又如何能夠不珍惜?”
“我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秦天佑看著這片陌生世界的陽光,默默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