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四當然沒有機會親臨文試的考試會場，但消息的傳播總是那么迅速，這才沒過幾日，秦天佑與羽火這兩個名字幾乎已經和大梁開國皇帝軒轅天宏一般家喻戶曉了，雖然僅僅是限于云中一郡。

劉四自然是認識秦天佑的，但他認識的那個秦天佑是和自己不久之前一起在墨香居里打雜的那個小子，他不能確定那個奪得了文試魁首的秦天佑是否就是自己認識的那位。實際上，他內心還是覺得這兩人無非是重名罷了。

他印象中的秦天佑可沒有那么聰明，不要說取得文試魁首了，就是讓他背一本簡簡單單的《書鋪雜規》，這本由墨香居掌柜的親自制定的一些規矩，然后編輯成一本小冊子，雖然只有薄薄的幾頁，攏共只有幾十條，可當初那秦小子還背了好幾天呢，連自己都要比他背得快了許多。

因此，你說讓這樣一個人考出那成績，打死他劉四，他也是不會相信的。若真是這樣，他覺得說不定明年自己也可以去試一試了。

趁著這會兒暫時沒人，劉四琢磨了一下便裝作無意間說起似得，嘆了一口氣道：“掌柜的，今年天教學院入院試招生情況怎么樣？”

劉四這么問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可是知道，這天教學院云中分院每年開學都有一部分書是這墨香居里出的，當然，不是免費的。因此學院實際招到學生的多少也間接影響了書鋪一部分收入，兩者因此可以說是息息相關的。

“還不錯吧，與往年相差不多，略微多了一些。學院那邊，沒多少利潤的。要是想靠著這點殘羹冷炙過日子，咱們可是指望不上了。”掌柜的雖然這樣說，但劉四是不信的。就這點利潤也足夠他劉四好幾年的工錢了吧。

午后的陽光靜悄悄暖洋洋地灑落下來，落在墨香居的柜臺上，落在和珅的臉上，和珅微微瞇起眼，享受著這怡人的舒適，愜意地說道。

劉四不動聲色道：“是！是！掌柜的，說的是！”雖然他也不知道掌柜的為何對這么一本大財不屑一顧，在他看來，蚊子腿再細也是肉啊，何況這只蚊子腿一點都不細，他心里雖這般想，但也沒有表現在臉上。

他繼續說道：“說來這次學院的入院試很是出了幾個不得了的人物呢，比往年強了不少，掌柜的聽說了嗎？”

“哦？有多么了不得？說來聽聽！”

和珅閉上了眼睛，用手支著下頜，一張胖乎乎的圓臉上習慣性地露著微笑，也不知道是因為曬著太陽覺著舒服，還是其他，但總能可以一種皮笑肉不笑，笑里藏刀的感覺。

劉四就是這么覺著的，別看掌柜的一直以來見誰都是笑呵呵的，但劉四心里知道，他其實是有些畏懼這笑容的。相對而言，他寧愿看到掌柜的不笑的時候，那樣他還能由衷地輕松一些。

“這其一嘛，就是那武試第一的羽火了，據說這小子有名的很，來自咱們云中郡下的邵南縣，小小年紀早早地便在整個縣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這不剛來郡城，也已經名揚郡里了。

要真說起來，這小子還確實是厲害，我聽說他今年才十五歲吧，不但是身具藍級天賦，而且都已經洗髓境了，距離金玉境也就一步之遙了，我聽人說好像隨時都能突破呢，這可了不得，我活這么大，還沒聽說過有誰能在十五歲就到金玉境的呢。”

說完，他默念幾遍名字，“羽火，羽火，欲火，這可真是想要不火都難啊，連名字都是要火的意思。”

和珅依舊是那副樣子，不可置否道：“那是你沒見識而已，世上總是不缺少天才的，就我知道的那家伙，那可是紫級天賦……”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閉口不再繼續，而是岔開話，淡淡道：“你剛才說其一，那想必還有其二吧？”

“掌柜的英明。”劉四不聲不響地夸贊了一句，但也僅此一句，要是說多了，掌柜的估計要煩他了。其實隨著他在墨香居的日子漸久，他已然知道掌柜的為何會反感阿諛奉承的話了，雖然普天之下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但掌柜的他自己就是天天需要對別人笑臉相迎好話相送，久而久之，他便不太喜歡別人對他如此了。

他閑聊似的說道，有些刻意地漫不經心，“一文一武，說完武的，這其二自然是文的了。小的也是聽說，好像這次文試出了一匹意想不到的黑馬。那名考生本來是要落榜的，誰知院長大人竟然出現在了文試會場，出奇的是，他居然讓那名考生在眾目睽睽之下重考了一次。

其實單是如此，已經夠我們在茶余飯后回味好一陣了，誰知那名考生倒好，他居然在重考之后得了一個滿分，成為了毫無疑問的文試魁首，據說他那張榜是一個人的大榜，整張黃榜上就他一個醒目無比的名字，讓所有的考生都羨慕得不得了呢。”

“看來我出去了一趟，就錯過了不少好戲啊。”和珅在聽到院長大人出現的時候神情微動，臉上的肥肉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后又靜止下來，像極了一湖秋水，落石泛起層層漣漪，然后蕩漾開去。

“是啊，掌柜的，真該去看看的，小的是沒那個身份，就是想去也進不去。掌柜的就不一樣了，掌柜的要是想去，光沖他們從咱這買書這一條，他們也不能攔著您不是。”

和珅眉梢微翹，顯然接受了這個并不顯得高明的吹捧，但勝在沒有那么露骨，他也不至于厭惡。

“你了解的倒是挺清楚嘛，沒少打聽吧？”

“哪有！就是咱幾個平時說得上話的狐朋狗友吃了飯沒事瞎扯的。”他可不敢說其實這些話他家的狗都耳朵聽出繭來了，那么有名，誰不知道啊。也就您這個掌柜的昨個兒剛回來才沒有聽說而已。

“哦。那文試魁首叫什么來著，你不會不知道吧？”和珅忽然道。

劉四心中一喜，掌柜的終于還是問了，趕忙道：“當然，那人叫……秦天佑。”

“什么？！誰？！”一直閉著眼睛懶洋洋的和珅猛然張開雙眼，頜下支著的手一個不穩，下巴差點磕在柜臺上。

劉四以為他沒有聽清，又重復了一遍：“那人確實是叫秦天佑，和之前在咱這打雜的秦小子名字一模一樣。”

和珅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不過到底是經歷過風雨的人，很快就恢復了從容，他自信地道：“不是同一個人吧？”

他雖然語氣上是一個問句，但其自信的樣子，言外之意很明顯，他很確定這肯定不是同一個人，這一問也是隨口一說而已。因為在那一瞬間，他想的是，要是當初在自己店里的那個秦正義秦小子能夠得文試魁首，那母豬都能上樹了

所以他轉過頭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劉四，滿以為能夠得到肯定的答復，誰知劉四支支吾吾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噢，我想起來了，聽說那個得了文試魁首的秦天佑在重考之前還引來了天地異象，彩云匯聚，似乎是開脈種成脈道了，而且是文武雙全書劍同脈，只不過這是那位副院長說的。修行上的事咱也不是太懂，但還是覺得很厲害的樣子，而且書劍同脈不是咱們開國皇帝梁高祖的本事么，這個秦天佑果然不簡單。”

“嗯！”和珅點點頭，滿意道，“這么說的話，兩人確實是同名罷了，據我所知，在咱們這打雜的那小子可是個廢物，十六歲了脈種都還沒有覺醒，又怎么可能開脈成道呢！”

“對了！掌柜的，這幾日怎么沒見小秦來上工呢？他不會是又闖禍了吧，這小子也真是的，他咋就那么愛管閑事呢，他以為他是誰？人家有委屈自然會找官府解決，他要是有實力倒也罷了。關鍵是他那種，根本就是不自量力。我記得他當初來說什么來著，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真是好笑……”

劉四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卻發現掌柜的根本就沒有笑，只得干笑了一聲，顯得尷尬無比。

忽然，和珅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冷冷道：“他啊，遲早要死在他自己手上。”

劉四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小秦愛管閑事不假。但他人還不錯，管的事好歹也是好事，怎么說道理上還是對的，想來別人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害死他吧，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過他轉念想了想，掌柜的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想必是要警醒一下小秦吧，回頭或許自己也該跟他說說，畢竟也是在一起打過雜的。

他正這般想著，就發現墨香居外的街道上迎面走來了三個人影，遠遠的，看不太真切。

但依稀能夠分辨的是，那是一女兩男，似乎年紀都并不大，女孩子一襲黃色長裙，雖然看不清質地如何，但長裙顏色鮮艷，這要不是大戶人家可沒幾個女孩子敢這么穿的，她的旁邊還跟著兩個平民打扮的男孩，想必不是仆從就是伴童了。

和珅咳嗽一聲，劉四會意，很快結束了與掌柜的閑聊時光，立馬往前幾步，站到了店鋪的門邊，恭候顧客上門，他即便是明白那幾個人是來墨香居買書的，他也不能出門去拉客，這顯然不是書鋪里的人該干的事。

隨著那幾個人慢慢地走近，他臉上的驚訝之意越來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