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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楓林晚
秋日的陽光,透過火紅的楓葉折射進透亮的窗臺,暖暖地灑在木質的圓桌上,只見上面整齊的擺放著一些瓶瓶罐罐。
旁邊一雙即使戴著手套,也纖細修長的手正在有條不紊的過濾著靜置好的液體,干凈清澈的杏眼無比專注的看著手中的玻璃瓶。
待左邊置物架上的收音機一曲畢,手的主人也封閉好了手中的香水瓶子。
泉婧摘掉口罩,聞著空氣中淡淡的禪木香。
放松般揉了揉眉心,輕輕的呼了口氣,不由嘆道:“這下應該可以幫助老人家睡個好覺了吧。”
歇了會兒,就細心的收好剛剛調制包裝好的香水。
又收拾好制香的木質臺面后,她才隨手摘下手套扔進了垃圾桶里。
伸手打開房門離開調香室后,泉婧就洗手泡了杯薄荷奶茶端在手里,然后不緊不慢地抬腳向書房走去。
她悠閑坐在書桌前喝了口飲料,才把放在不遠處的筆記本那過來。
只是剛輸入密碼打開筆記本電腦,就瞥見屏幕右上角上的日歷行程上有一個紅色的楓葉標簽。
待看清那串熟悉的日期后,本算平和的目光頓時凝住,眼神霎時間冷得不見光……
19904.08.05
多么令人痛惡難過的日期啊。
那是串扎進泉婧血肉的數字,每每想起都是在她從未痊愈的傷疤上再次割劃一刀。
一時之間她腦海里翻騰著那些不愿被人想起的零碎畫面。
像是近的遠的,或是好的壞的,全都被或真或假的記憶拉扯的越發紊亂。
有時令人恍惚的覺得那有些褪色的畫面近在眼前。
但其實……
那些心痛到令人崩潰無措的事情,
只用時間來衡量的話,
已經過去了許久了。
久到她長大成人,久到面容模糊。
那些好心卻也是正式宣告她再也沒有家的話,也會不時的竄入耳膜鬧騰。
只聽,一個平時嚴肅到令人敬畏的長者此時放輕了聲音,帶著安撫愛惜的意味說道。
“幺幺,以后和哥哥跟外公生活好不好。”
又是兩個帶著憐惜卻復雜的男女聲音,壓抑著嗓子輕柔地說著他們覺得最溫暖的話。
“幺幺,舅舅舅母的家以后也是你們家。”
最令她感同身受擁有安全感的卻是:哥哥稚嫩的懷抱,滾燙的體溫和近乎誓言般的話語。
他說:“妹妹,我們沒有爸爸媽媽爺爺了……”
有安慰道:“但別害怕,妹妹,哥哥會永遠保護你的。”
來吊唁的那些親友們有的低著關切的臉,小心翼翼地輕哄著剛剛失去保護傘的兩兄妹。
外公和舅舅舅母也盡可能的照顧著這對驟然沒有父母爺爺的兩孩子,免于他們太難過。
但現在回想時,才發現。
其實外公又何嘗不難過呢?
他也是突然失去了捧在手心的愛女,失去了和他親如父子的女婿,也失去了相識已久的老友。
舅舅他同樣也失去了自幼就愛護長大的妹妹,興趣相投的妹夫,待他照顧有加的長輩。
只是啊,成年人的難過只能掩藏。
連哭都不能在外面掉眼淚。
因為,若是他們也崩潰了,一切就真的完了。
還有那事哥哥明明也掉著眼淚,還蒼白著稚嫩的一張小臉。
卻還是努力地安慰她,說會永遠保護她。
一夜之間,天真的孩子就堅強得像個小大人。
像是忘了他自己也才五歲,年幼得剛讀幼兒園的年紀。
猶記得事情發生的那天,兩兄妹明明和父母才剛分開一會兒。
在送爸爸媽媽爺爺去乘飛機時,在安檢門口時還平靜的道別:
爺爺還杵著他喜愛的木拐杖,和藹地摸著她的小腦袋,笑瞇瞇的說等他忙完事情就回來帶她在院子里打太極拳。
媽媽還溫柔地給她正了正小辮子,說等回來時,會給她從海邊帶彩色貝殼做禮物,會給哥哥帶雕刻手槍。
爸爸那張臉上也不見平時的半點嚴厲,正滿目寵溺地抱著她拋了拋,還拍了拍哥哥的小肩膀,一本正經的地囑咐哥哥要照顧好妹妹。
那分明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分離。
但說好的再見卻隨著諾言碎裂在天空,從此再也沒能回來。
飛機墜落的地方只剩滿目瘡痍。
當傳來噩耗時,泉婧兩兄妹正在按習慣睡著午覺。
兩人迷迷糊糊地被保姆阿姨叫醒后,還手拉手乖乖地在待客廳,聽那位穿著一身制服表情很是嚴肅的叔叔,說著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話。
直到外公和舅舅的到來,兩人帶著一雙泛著血紅的眼睛,聲音顫抖又殘忍的告訴他們:爸爸媽媽爺爺再也回不來的事實。
那時小小的女孩并不清楚,為什么她會一下子失去三個最親近的人。
三歲的泉婧也并不知道死亡的真正意義。
她只知道媽媽再也不會給她講睡前故事;爸爸再也不會把她舉高高,爺爺允諾要教她的太極拳,也永遠不會實現了。
而她再也不能見到他們,親吻他們,和像往常一樣擁抱他們了。
她和哥哥也沒有了爸爸媽媽,沒有了爺爺。
而,家也沒有了。
所有的一切,都隨著飛機的墜落而隕落。
就像流星一樣,那散發的光是生命最后的絕響。
華麗而又殘酷。
泉婧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些了,也許是因為當時太小,已記不清。
但也可能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自然地模糊了那些難以承受的痛。
她抬手用力地捂了捂心口,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卻不期然的,被另一道聲音卻慌不擇路的撞進了耳朵。
那是一個沒有陽光的午后。
楓葉樹下站著一個漂亮清冷的女孩兒,和一個給人感覺力量感很強的男生。
男生一改平常對女孩的無微不至的體貼,他神色淡淡的說著令女孩不敢相信的話語,再不復往日的溫柔。
他說:“白開水,對不起,我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喜歡你,還是因為從小在一起習慣了。”
怕還不夠清楚,又追加道:“我想先一個人理清了,然后再談以后,在這之前我們暫時不要見面好嗎?”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切斷他和女孩兒之間那微弱的羈絆。
因為那會兒是男孩說成年才可以談戀愛,女孩兒就期待著快點長大成人。
待女孩兒終于快要成年,卻等來相反的結果。
當時,女孩兒并不明白。
為什么從小到大保護她說要娶她的人,在她就快要長大時卻推開了她。
但后來發生的事,讓女孩兒清楚地明白,其實沒有什么會永不改變。
更何況當時他們那種可以說是心照不宣,也可以說是自作多情的狀態呢?
要知道她和男孩從來都沒有正式的確定過彼此是戀愛關系啊。
所以,本就沒有相扣的手,又怎么會再牽呢?
畢竟,沒有誰會乖乖地一直在原地等誰的。
是吧?
她不會,時間也不會。
現在想來,與其說是失戀,不如說是付出的信任被人背叛,規劃好的未來被自己認為的同路者打亂。
但無論當時何種心態,太多篤定的事兒被人推翻,都令人難堪。
又加上其它令人心態崩潰的事情,以至于讓泉婧覺得這個城市和她犯沖,因為她在這里失去太多重要的東西了。
于是她畢業后,便一身輕松地來到了遠在異鄉的山城。
這個陌生的南方城市,就再也沒有回去那個泉婧從小生長的北方。
她想她從來不需要被誰選擇,因為她只認可被對方堅定的認定,那種沒有一絲猶豫肯定。
泉婧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她揉著眉心整理好思緒后,便開始處理接下來這半個月的工作,為回去做著準備。
纖細分明的十指在鍵盤上快速的敲擊著一個字符,有效地回復著郵箱里的一份份郵件。
當最后一封答復完畢,時間也不知不覺間到了六點半。
泉婧摸了摸肚子,胃里因為沒有存貨,她已經感覺到輕輕的疼。
不由嚇得趕緊喝了口桌上的奶茶墊墊,她可不敢胃痛的再進急診室了。
這樣她會被靜靜念叨死的,想想那威力,讓她不自覺打地了個冷顫……
楊文靜是泉婧失去父母后的第一個朋友,對方是一個患有心臟病的病弱少女。
大概當時她們各有各的不幸,無形中與其它的小朋友有些微的不同,所以楊文靜才會瞄準泉婧,并糾纏著和她當了朋友吧。
別看楊文靜名字取得文靜,人卻一點兒都不文靜。
要知道在對方還病著的時候,就樂于到處招惹是非。
即使當時受身體限制,無法親自與人動手,她也能憑著一張嘴把人念叨哭。
若是遇上實在懟不過的,就會仗著泉婧的武力。
張牙舞爪地讓同齡人不敢欺負她,這樣也算能橫著走了。
而前幾年小姑娘快成年時做了心臟手術后,更是仗著恢復得好,開始作天作地。
平時要不是被大家攔著,她還想去拜師學武來著。
以前她常常調侃泉婧是她的保護神,而她自己是需要保護的小可憐。
但后來,知道在她手術期間,她的保護神慘被竹馬鴿后,便改作精漸漸往戲精方向狂奔。
當時鬧得整個華城,但凡是傳過泉婧小話的人都繞著她倆走。
到現在,除了她男朋友愿意被她整天折騰外,大家都不給她發揮的余地。
總之,這小祖宗得順著毛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