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張本是刻在腦海深處的面孔,如今卻多了幾分刺眼的陌生感。
屏幕里的女生看著待人依然禮貌,好像對每一個人都溫和可親,但沈巖松知道,這不過是從小的教育束縛著著她。
讓她遵守這個國家的人倫禮儀法律法規(guī),其實,除了她在意的人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護,其它的不過是依照社會規(guī)定行事罷了。
如果說她以前是浮于表面的冷,那么現(xiàn)在則是骨子里都透著令人心涼的疏離。
只是不敏感的人很難察覺,因為這些能刺傷人的東西被她以柔和遮掩。
但,她本應(yīng)是該像個小太陽的……
是他的錯。
沈巖松閉眼定了定神,無視同行好奇的眼光,兀自松了松袖口,在開口已是很平穩(wěn)的聲音:“那我這邊就帶孫海離開了,后續(xù)就麻煩許警官了。”
看出他有閉口不談的意思,在場的人誰也沒有多嘴扒著詢問些什么,兩方人很快交接完畢。
道過別,沈巖松帶著曹志兩人押著孫海很快就離開了車站,坐上等候在外的武裝車后,他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列車往北的方向一眼。
她是終于回華城了嗎?
那么,他們是不是很快也能見面了……
粗狂堅固的車子快速飛馳在馬路,揚起一地落葉,很快就看不見蹤影。
——
再遠的路程,只要有心奔赴,總會到達。
當(dāng)華燈初上,這座日新月異的城市又迎來了一波旅客或歸客。
走出人山人海、連角落都充滿現(xiàn)代感的車站,泉婧突然仰頭看向不見一點星光的天空。
近一些的半空依然被燈光映得黃昏不透亮,高一些的云層沒有書上形容的像夜幕一樣黑得徹底,卻依然讓人看不透它隱藏著什么。
也就不知道下一刻是風(fēng)是雨。
還沒人知道她是今天回來,因為她原本是計劃著自己開車回來的,那樣的話是明天這個時候能才到達。
太晚了,不想去打擾朋友今天的安排,也懶得再折騰長輩親人來接她。
左右看了看,泉婧徑自去旁邊的還開著的車行,買是不太方便了,因為沒有牌照,只得臨時租了輛越野車。
她比較偏愛越野,座位寬敞視野好,安全系數(shù)也較高。
開著車慢慢行駛在擁堵的馬路上,泉婧不由感嘆,華城就沒有車少的路段。
看著窗外不過幾年沒怎么回來,就大變樣了的城市,心里沒由來的有些復(fù)雜。
磨磨蹭蹭的開了半個小時,道路終于變得通順了起來。
她打著方向盤,和大多數(shù)車輛相反的地方開去。
靜靜地過了不知多久,漸漸的,附近得車輛和路燈都變得少了起來。
隨著窗外的景物倒退,讓人能明顯的感覺得到這邊的荒涼。
只能依稀的見到一兩棟老舊的房子和廢棄的工廠。
終于,寂靜的夜響起了急促的剎車聲。
停好了車,泉婧下車從后座,抱出一大蓬在路上買的白雛菊和紫薔薇。
向不遠處那座隱匿在黑暗的山頂走去,她雙手小心翼翼地抱著花。
腳步卻不緊不慢地一步步向石階上面爬去,即使在這荒無人煙的郊外,她的脊背依然挺得筆直不見一絲軟弱。
遠遠看去,就像一顆寧折不彎的松樹。
卻沒人看到越是靠近山頂,她臉上的表情越是冷淡。
那些間隔很遠的路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冷冷的照在泉婧身上,想像是給她披上一一層慘白的披風(fēng)。
當(dāng)泉婧快到達目的地,一堵冰冷的高墻擋在了她前進的道路上。
以前常年在這里守墓的老人家,這次卻沒見到他的身影,目光所及之處,只有中間一道堅固的鐵門靜靜地聳立在這里。
[難道幾年過去?這里已經(jīng)不需要人守著了嗎?]
這個想法剛剛在她腦袋里劃過,就被否決了。
泉婧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終于在旁邊的告示欄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通知。
原來,一直在這里守著的老爺爺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看到這里,她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原來,有的人不知不覺就真的也見不到了。
雖然,這個老人家泉婧也不是很熟,但她始終記得那顆在她小時候第一次來給的糖果。
大概,人生就是不斷地失去和得到吧。
而現(xiàn)在這片墓地只有白天才有人守著,晚上要祭拜的話,可以自己輸入信息進去。
因為這里面埋藏著的都是對國家有著卓越貢獻的人。所以,安保這方面也算不錯。
不光有著十分先進的防入侵和警報集一體的系統(tǒng)。而且一旦遭到意外破壞,離這里不遠處的駐軍,就會立刻趕過來查看。
打開門上的錄入界面,泉婧站在正對面,讓攝像頭采集了一下面孔記錄,然后又輸入基本信息和對比了指紋信息。
等一切流程錄入完畢,門才咔嚓一聲打開。
她抬腳朝最里走去,兩束新鮮到完全綻放的花朵被她抱的緊緊的,抓著包裝紙的手指無聲泛白。
四周除了冷風(fēng)就只剩她那在夜里尤其清晰的腳步聲。
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月亮,散放著它并不柔和的光,把泉婧的影子拉的長長的,逐漸跟那些不能動的樹的影子重合,孤寂而扭曲。
此時的她再也沒有在熟人面前的溫和,也沒有上午在面對犯罪的大膽冷靜。
她像是腿下表皮的橘子,裸露著果肉在冷空氣里,冰冷而疼痛。
但這些都是藏在黑夜里的秘密,不會輕易被任何人知曉。
先去祭奠了爺爺,照片上的男子面容并不算老。五十多一點的年紀,只是嚴肅著的臉令人有點畏懼,但泉婧卻知道,他對小輩的愛護。
“爺爺,我來看你啦,幺幺有好好長大,你放心吧……”
說著她拿出包里的一支手工做的鋼筆放在老爺子墓前,然后抱著腿蹲在地上低著頭沉默了許久。
等祭奠完爺爺,她才來到一座合葬墓碑前,懷中的兩束花朵也將履行它們的使命,替泉婧祭奠她最愛的父母。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她輕啟著唇,像遠行的旅人回家時對父母報備一樣。
但除了風(fēng)吹過帶起的樹葉聲,再也沒有其它回答。
泉婧蹲下身來,拿出包里的手絹,輕輕擦拭著碑上的黑白照片。
本就干凈的照片變得更加一塵不染。
上面兩個年輕的男女頭挨著頭甜蜜的相互依偎,像是高興身邊的人陪伴又像是在對著她微笑。
“再過三天就是外公的八十大壽了,你們放心,我會好好孝順外公的,連同你們那一份。”
“你們也不要擔(dān)心我,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隨心自由。不但有錢花,還有能力保護自己。只是小時候的愿望沒能實現(xiàn),雖然遺憾,但現(xiàn)在的職業(yè)我也很喜歡。”
“你們也不必擔(dān)心哥哥,他比我還好,他的夢想不但實現(xiàn)了,還很優(yōu)秀。連同你們和爺爺那份堅持,他都替你們接過了,爺爺也算是有接班人了。”
絮絮叨叨的說了很久,泉婧終于把想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才起身離開。
其實,她已不會想起他們就掉淚,因為,爺爺他們應(yīng)該是希望她能幸福的。
只是,到底還是會難過,還是不想輕易提起。
順著來時的路,出了墓園,剛來到半山腰的涼亭旁,沉浸在自己思緒的泉婧就被里面一聲痛苦的呻吟打斷思緒。
暗黑的亭子里除了縫隙里那一兩束月光,再不見一絲光亮。
泉婧警惕的后退兩步,冷聲喝到:“誰在那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