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準備室里，幾名醫生正在更換手術服。因為是第一次跟手術，柳曉姝對于每一個準備步驟都格外認真。

醫生甲問：“柳主任，今天是您女兒第一次進手術室吧？”

頭發略顯花白的中年男人笑答：“是啊，她剛到醫院實習，正好我今天手術，就帶她進來學習學習，當提前漲漲見識了。”

醫生乙：“有家學淵源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您看您女兒做的這些準備，動作標準，步驟清晰，沒有一點兒遺漏，可一點兒不像第一次進來的學生。”

醫生甲：“聽說您女兒在醫學院時成績名列前茅呢，決定好將來要學什么科室了嗎？”

醫生乙：“肯定是心外科了吧，咱們柳主任可是在全國范圍內都排的上號兒的權威專家，女兒肯定要繼承父親的衣缽的。”

醫生甲：“虎父無犬女，小姝將來肯定也會成為赫赫有名的心外科專家的。”

柳博笑開了懷：“希望如此。”他的確對這個唯一的女兒寄予厚望。

柳曉姝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也靦腆地笑了。

她的爺爺、父母、叔伯都是聲名遠播的外科醫生，同輩的堂姐、表姐和堂哥、表哥們也都是外科醫生。她為自己的家族感到自豪，希望自己將來也可以像他們一樣成為守護生命的白衣天使。

進入手術室，以柳博為首的幾名醫生、護士圍著手術床上的患者開始手術。

柳曉姝和另外幾個實習生站在一側旁觀，她心情激動，從前只是看書本看教學視頻，而今天這臺手術，可是她生平第一次真切地接觸到的心外科手術。

醫生甲右手持手術刀劃過患者胸口的皮膚，一股鮮紅涌現。

柳曉姝突然感到一陣頭暈，隨后眼前一片漆黑。

“小姝，你怎么了？”

柳曉姝突然暈倒，嚇得幾個實習生們慌了神，柳博、醫生甲、醫生乙也是一愣，好在他們都是足夠沉著冷靜的人物，指揮著兩個實習生把人抬出了手術室。

……

柳曉姝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一病床上。她下了床，往醫生辦公室走去。

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辦公室里只剩下醫生甲和兩個護士，柳曉姝還未進門，就聽到他們在談論自己。

護士甲：“聽說今天柳主任的女兒在手術室里暈倒了？”

醫生甲：“是啊，我們也嚇了一跳，好在手術室里還有幾個實習生，讓他們把人抬出去了，不然，一邊是躺手術床上的患者，一邊是躺地上的實習生，真不知道怎么辦了。”

護士乙：“后來查清楚為什么暈倒了嗎？”

“可能是低血糖。”醫生甲頓了頓，聲音壓低：“也有可能是暈血。”

護士甲笑道：“別開玩笑了，‘柳一刀’的女兒怎么可能會暈血？”

護士乙：“人家可是外科世家，要是讓柳主任知道你說他女兒暈血，小心他扒了你的皮。”

柳曉姝皺起眉頭默默離開。

她是吃過中餐才去的手術室，因為低血糖暈倒的可能性很低，難道真的是暈血癥？

回想了一下暈倒前的狀況，自己的確是在看到大量鮮紅的血液涌出的時候才感覺頭暈的。

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須進行驗證。

休息日，柳曉姝來到醫院附近的菜市場，站到一賣活雞的店鋪面前，不一會兒，有客人選好了雞，店鋪老板抓了雞開始放血，看到股股鮮紅流出，心慌頭暈的感覺再次襲來，之后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后發現是躺在自己的房間里，外間的客廳里傳來幾個親戚的聲音。

大伯：“奇怪，從前怎么就沒發現她會暈血？”

二伯：“咱們家個個都是外科醫生，怎么可能有暈血癥？”

柳媽媽：“看樣子將來只能做內科醫生了，還得向醫院申請不去急診科。”

柳博：“嗯，也只能這樣了。”

柳曉姝對于自己有暈血癥的事實也感到非常意外，可仔細一琢磨，從前觀摩手術都是通過視頻，課件里不會有血淋淋的畫面，日常生活中沒有見過大量的出血的場景，家里人都說她的手是要做外科醫生的手，從不讓她做家務，自然不會見到殺雞宰魚之類的場面，所以才一直沒有發現會暈血吧。

反正不論是外科醫生還是內科醫生，都是在治病救人，沒什么好可惜的。柳曉姝這樣安慰著自己，之后，跟隨父母的安排，把實習的重心調整到了內科的范圍。

父親是國內有名的心外科專家，唯一的女兒卻有暈血癥，這一消息沸騰了整個醫院，甚至很快傳至S市各大小醫院。柳曉姝沒有想到，這件事可以引起如此多的人的關注。

甲：“天吶，好可惜，她在學校時成績可是很好的。”

乙：“對著實驗室里的豬皮練習技術再好有什么用，看見病人的血不就暈菜了，將來誰和她做搭檔誰倒霉，遇上她和病人同時暈倒，該先救誰都不知道，簡直是給人添亂嘛。”

丙：“都說子女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你們看柳主任現在是風光無限的‘柳一刀’，可將來一身技藝后繼無人，也就沒什么可顯擺的了。”

丁：“明明他們家是世世代代的外科醫生，怎么到她這一代就得了暈血癥，不會是抱錯了吧？”

戊壞笑道：“也有可能是‘隔壁老王家的’……”

……

家族聚會上，眾親戚也對柳曉姝有暈血癥的事實難以置信，眾人或同情、或懷疑、或嘲諷的目光讓她備受壓力。

大伯母：“你弟弟處處壓你一頭，現在他女兒連外科醫生都做不了，看他還能風光多久？”

大伯：“行了，你少說兩句。”

二伯母：“君君呀，你是兄弟姐妹幾個里面最有天賦的，今后多到小叔叔家走動，‘柳一刀’的技藝總得有柳家最優秀的孩子繼承才行。”

大表姐：“同事告訴我小姝暈血癥的事情的時候，我真覺得丟人極了，我們可是外科世家，她這個病讓我成了同事們的笑話了，簡直是我林家之恥。”

柳曉姝再也無法忍受，她只想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

“什么？你不想做醫生了？”

醫學院宿舍里，閨蜜兼室友周瑩聽到柳曉姝的決定后感到非常震驚。

柳曉姝搖頭：“我再也受不了他們對我的評頭論足了。”

周瑩：“要不然你換一家醫院？”

柳曉姝：“醫學圈都是同氣連枝的，早都傳開了，到哪里都一樣。”

周瑩：“可你學醫這五年那么辛苦，不做醫生多可惜啊。”

柳曉姝：“我當然也覺得可惜，但我現在只想找一份沒有那么多人認識我、認識我爸的工作。”

周瑩抱住閨蜜安慰道：“別著急，咱們總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