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員1拿著心電圖報告走進值班辦公室：“航醫，這是我昨天體檢做的心電圖，請你幫忙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

趙夢接過心電圖報告犯了難，在航空公司混了那么多年，臨床上的很多東西都荒廢了，她哪里記得這些？

“替你打心電圖的醫生怎么說？”

飛行員1：“那醫生說她太忙，讓我帶回來問自己公司航醫，主要我最近都是晚班，感覺身體不太舒服，有點擔心能不能通過體檢?！?

趙夢：“沒關系，你就是最近沒休息好，好好調整一下狀態就好了?！边@些飛行員當年招飛體檢的時候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身體不好的根本選不上，而且還有每年的體檢把關，她看不看這些報告都沒關系的。

感覺到趙夢的不耐煩，飛行員1應了一聲，走了。

出來后遇到飛行員2，飛行員2就問：“你拿著心電圖報告做什么？”

飛行員1晃了晃手中的心電圖報告：“擔心體檢不過拿不到體檢合格證，就去詢問一下航醫，結果她說的跟沒說似的，我都懷疑她到底會不會看心電圖報告，我心率這么高，她都說沒事?！?

飛行員2：“這些航醫大多是飛行員家屬，有幾個會看病的，你還是專門到大醫院去吧。”

此時，王為民正從二人身后的樓梯下來，聽到對話，朝前招呼：“兩位，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們看報告。”

飛行員1知道對方是王總，便把手中的心電圖報告遞了過去。

王為民看后道：“心率超出正常范圍很多呀，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飛行員1把自己的身體狀況說了一通。

王為民：“憑借這份報告的數值你是無法通過局方的體檢的?！?

飛行員1：“啊，那怎么辦？趙航醫不是還告訴我沒問題嗎？”

王為民：“不用擔心，很多空勤人員飛航班熬夜以后就會心率快，我建議你先好好睡一覺，再到局方指定醫院打一個心電圖，如果心率仍然過快，再做一個二十四小時動態心電圖，找心內科專家會診?！?

飛行員1：“謝謝王總，如果不是遇到您，我把這報告交上去可就麻煩了。”

王為民：“你是參加下周的上站體檢吧？”

飛行員1：“是的?！?

王為民：“主管航醫是誰？”

飛行員1：“我聽說你們做了‘航醫進中隊’的活動，可我不知道誰是我的主管航醫呀?！?

飛行員2：“怎么會？我半個月前柳醫生就通知我了，我們中隊下周要去體檢的人早都把心電圖啊各種需要提前做的輔助檢查做好了。”

飛行員1：“沒人通知我呀，我問了我們中隊體檢合格證快過期的幾個人，都說沒通知，打心電圖的事情也是聽別人說了以后我自己去的?！?

王為民：“你是哪個中隊？”

飛行員1：“二中隊。”

王為民：“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先按我說的做吧?！?

兩個飛行員走后，王為民走進值班辦公室。

趙夢從座位上起來：“王總好?！?

王為民：“小趙，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二中隊是你在分管吧？”

趙夢：“是的。”

王為民：“你中隊的飛行員反饋下周就要參加體檢的人到現在還沒有收到做輔助檢查的通知?！?

“我通知過的?！壁w夢立刻拿出手機，翻出二中隊微信工作群遞給王為民。

王為民看后語氣嚴厲道：“這樣的工作大群里每天那么多消息，你怎么保證每個人都看到，而且，你通知的內容只說讓體檢合格證快過期的人去指定地點做心電圖，你怎么保證沒有錯漏？”

趙夢：“上站體檢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一個一個去通知。”

王為民：“我加入了所有的中隊群，魏醫生做了對照表并且在群里@每一個需要體檢的人，馬醫生是給每一個人發了郵件，小柳加了她中隊每一個人的微信，陳醫生給所有人打了電話發了短信。”

趙夢略帶抱怨：“小柳讓通知的那天我輪休不上班的，哪有時間?！?

王為民：“小柳是提起三周發的體檢通知，就算你那天休息，那后來呢，我不強制要求你們休息日加班通知體檢，但你來值班的時候有沒有把主管航醫的職責做好？”

趙夢不吭聲了。

王為民：“你今天值班，現在立刻把你中隊下次體檢的人整理出來，還有，你之前只通知了做心電圖，那些四十歲、五十歲以上需要做特殊輔助檢查的人你有沒有通知？”

趙夢如夢初醒，工作多年來她從沒有安排過體檢，還真忘記這事情了，下周就要體檢，有些人的輔助檢查肯定是趕不上了。

王為民看對方眼神就知道趙夢沒做：“時間緊迫，你抓緊通知好安排好。”

下午五點多，賀樂從辦公室出來，就看到趙夢焦頭爛額地打電話聯系飛行員。

趙夢心情差極了，以往的工作清閑，連酒測她都通常讓空勤人員自助完成，以往這個時候她早約了幾個要好的同事出去吃喝了，現在卻被迫做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賀樂：“趙姐，你怎么這么多電話？”

趙夢：“還不是王總，弄什么分管制度，讓我通知我自己中隊的人體檢，我還得一個一個飛行員篩查體檢條件、輔助檢查項目，還得一個一個聯系飛行員，幫他們預約醫院，預約公司派車接送，我都快被折磨死了，你不覺得這樣很多余嗎？”

賀樂：“之前曉姝一個人負責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后來王總說要精細化管理，曉姝除了這個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一個航醫也顧不過來所有空勤人員，所以才分了幾個主管航醫的?！?

趙夢：“另外幾個主管航醫都這樣？”

賀樂：“是啊，我偶爾過來取資料就聽到他們打電話或者發微信通知體檢的事情呢?！?

聽到這里，趙夢也不好說什么了，每個中隊人數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說幾個航醫的工作量是差不多的，他們都做了，她也不好賴賬說工作量大不想做。

“我還得繼續忙，你先走吧?！?

為了方便各航空公司空勤人員體檢，轄區民用航空醫學體檢中心會定期派出體檢鑒定醫生到各地進行體檢，俗稱“上站體檢”。

上站體檢時人員相對集中，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哪個中隊體檢資料、輔助檢查資料不全，明顯對比了出來，趙夢沒有提前準備，倉促之下，她所負責的中隊的飛行員許多都來不及完成輔助檢查，心電圖都是最后一天緊趕慢趕完成的。

整個上站體檢完成后，飛行員們明顯感覺到了哪個航醫安排得條理清晰，哪個航醫安排得混亂不堪。2200

王為民：“為了提高航醫、護士們的專業水平和工作業務水平，今后不定期進行專業考核和工作的考核，專業考核嘛，就行各位在醫學院?？荚嚥畈欢?，再加一兩項實操考核，業務水平方面就由馬主管制作一個考核表。”

“好?！瘪R麗娜應聲后看向趙夢，王總的改革越來越大刀闊斧，有些人很快混不下去了。

“所有航醫、護士按照統一的標準進行業務考核，表現優異的，我會向公司申請優先升職加薪，表現不佳的會有一定程度的處罰直至開除。”

聽到升職加薪，眾人眼前一亮，只趙夢眼神黯然，她來航空公司混了那么長時間，該忘記的都忘的差不多了，根本沒有心情再復習啊學習啊什么的。

自從王為民來了以后，她過得是一天不如一天，也就柳曉姝那樣剛畢業的年輕人加班才傻乎乎的熱情澎湃，其他人大概和她一樣都是在忍受吧。

……

航醫業務水平考核開始了，王為民、馬麗娜共同對所有航醫的工作臺賬進行檢查，根據臺賬是否齊全、保存是否得當、字跡情況、是否有缺項漏項、填寫內容是否真實有效等方面進行評分，然后由人資部發起，由空勤人員對所有航醫進行滿意度不記名評分，最后把評估情況分別通過郵件形式告知個人。

趙夢上班時點開郵件，想不到自己的分數是不及格的，她氣沖沖來到王為民辦公室：“王總，為什么我不及格，這評分結果一點兒都不公平！”

王為民不急不緩打了一個電話：“馬主管，把航醫業務考核記錄帶過來?！?

不一會兒，馬麗娜抱著一些資料走了進來，她大概也預料到趙夢收到郵件后的反應，除了趙夢的考核記錄，還隨機帶了另外幾個醫生的臺賬。

王為民：“馬主管，趙醫生對評分結果有意見，請你向她解釋一下?！?

馬麗娜左手指著趙夢的其中一份臺賬，右手指著一小摞其他航醫的臺賬：“趙醫生，這些都是我隨機抽取的臺賬，請你看一下，你的這份臺賬里沒有登記停飛人數，這份臺賬里沒有按照《緊急醫學事件報告單》的要求填寫不安全事件，還有……”

經過馬麗娜隨機抽取的幾份臺賬這么一列舉，趙夢才意識到自己做的臺賬有這么多錯漏，后來，她又翻看了另外幾個航醫的臺賬，陳家衛這種一天口口聲聲說自己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人居然還把所管轄中隊飛行員按身體健康級別分類做了登記表，她還真是無話可說了。

想到滿意度評分，又問：“那滿意度評分是什么情況，這些空勤人員，平日里在我面前悶不吭聲的，結果暗地里不記名評分就故意給我打低分嗎？真是太虛偽了。”

王為民聲音平靜：“趙醫生，上次上站體檢，其他中隊都是有條不紊，只有你中隊的空勤人員天天給我打電話。”

趙夢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了，上站體檢時她實在太匆忙了，以往也沒有安排過輔助檢查，所以導致她通知飛行員的信息不夠準確，有個別飛行員跑了好幾次醫院才把項目做全，這些人表面上看在她老公的面子是不會說什么，可不記名投票就不一樣了。

見趙夢不再說話，王為民道：“趙醫生，既然已經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就請你盡快把臺賬改好?！?

“這么多？”趙夢不情不愿地抱起自己的臺賬。

馬麗娜問：“王總，航醫專業知識考核的筆試什么時候考？”

王為民翻看了一下日程計劃：“下周一吧?！?

馬麗娜又問：“那實操考試考什么？”

王為民思考片刻：“前兩天新聞報道X航空的一個飛行員航后猝死，咱們實操就考心肺復蘇的操作流程吧，之后讓主管航醫們在空勤中隊里進行醫學知識宣傳?！?

馬麗娜：“您還真是緊跟時事呢?！?

王為民：“這種時候做知識宣貫才更容易得到人們的接受度，說句不好聽的，萬一我們公司有類似的情況，公司的員工也不至于完全不知道處置方法?！?

……

趙夢回到辦公室，修改臺賬，外加過幾天后的考試，讓她心情煩躁。

她到行政辦公室找賀樂，就看到賀樂來回地搬運清點急救藥品，忙得像個陀螺似的。

兩人來到一餐廳，賀樂問：“趙姐，今天怎么突然這么好請我吃飯？”

趙夢：“你不覺得這個王總太過分了嗎？現在安排的工作是越來越多了，像以前那樣多好嗎？”

“現在確實比從前辛苦了很多，可我感覺現在的日子更加充實，更有成就感。”賀樂喝了一口杯中的飲料，道：“其實現在開展的很多工作都是手冊上寫了但以前沒好好執行的，說起來是我們原本就該做的?！?

趙夢感到詫異，這丫頭從前只知道吃喝玩樂，所以才想拉攏了借助她老爸在公司的地位一起對抗王為民，結果，她居然……

“還有，我們現在已經很忙了，還要搞什么宣貫，下周還要考試，你都不擔心嗎？”

賀樂：“當然擔心了，我都很久沒有翻書了，晚點回去我得把教科書找出來?！?

趙夢：“……”看來這丫頭是沒有一點想反擊的想法，想要拉攏她老爸一起做抗議的方法是行不通了。

趙夢回家后，越來越對考核感到焦慮，沒有范圍、沒有重點，她都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復習，要是什么都答不出來，她的臉往哪里擱。

之前是看在這份工作能帶來不錯的收入才堅持做的，現在工作越來越忙，忙得和一般工薪階層似的，她還有什么奔頭。

再說，以自己老公的收入，她不工作也不影響生計，無非少了幾千元的零花錢，不如不做。

如此盤算一番，趙夢提交了辭職報告。

……

劉朋和趙夢有著類似的思想，本身就好像提線木偶一般被父母安排了專業，安排了工作，因而面對業務考核很是敷衍，考試結果可想而知。

鑒于他考核分數最低，多次業務失誤，且沒有醫師資格證，沒有航醫資格證，人力資源部予以內部勸退處分。

完成離職手續后，從此退出了民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