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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在簡約的課堂中詩意行走——特級教師丁衛軍課堂教學藝術例談
- 第32章 讓課堂呈現一種雅約之美——簡約語文課堂教學的詩意手法例談
- 第31章 讀出語文課堂教學的新境界——“簡約語文”朗讀教學藝術追求
- 第30章 “簡約”:從“首問題”發軔——序丁衛軍自編文集《聽小丁老師上課和評課》
- 第29章 “簡約語文”教學主張的基本形態——讀丁衛軍的《走向內在的豐富與詩意:簡約語文課堂》
- 第28章 簡約在左,豐美在右——丁衛軍語文教學主張述評
第1章 成長,從改變課堂開始(代序)
1992年8月電大畢業后,我被推薦到通州市五總初級中學。開學后的一個月,學校對新分配的教師進行全面聽課。我清楚地記得我講的課文是魏巍的通訊《誰是最可愛的人》。學校領導和語文組的老師們一連三天蹲點在我的班級里,聽完了這一節課的全程教學。我在五總初中工作了10年,這一次聽課后,學校領導再也沒有來聽我的課。用他們的話說,我的課是免檢產品,讓人放心。第一次公開教學經歷,讓我對課堂產生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敬畏,也讓我開始思考好課應該是什么樣子的。
好課是什么樣子的?我最初的理解是,寫好每一個課的教案,只要把上課的每一句話都反復推敲,每一個環節都細細考量好,就可以有成功的課堂。厚厚的幾大本備課筆記,成了我教師生涯起步的最好見證。我把備課筆記上的內容,全都兜給學生,課堂上有問有答,也很熱鬧,學生考得還不錯。可是,我一次次反問自己,這樣的課堂是好的課堂嗎?
事實上,一個人的成長很多時候得益于自我的反問和否定。正是這樣的自我反問和否定,讓我有了閱讀的欲望,讓我較早地開始了專業閱讀,讀教育教學理論,讀名師名家課堂。把閱讀與自己的課堂教學緊密地結合起來,才讓閱讀有了根,也讓教學實踐有了更為清晰的方向。于漪老師、魏書生、趙謙翔等一大批前輩的課堂猶如一道道風景線在我眼前次第展現,五彩斑斕,讓人心動。課堂可以如此妙不可言。
2000年開始我嘗試著模仿名師名家的課,改變自己的課堂,想象著好課的模樣。課堂里有了更多學生的聲音,有了師生的對話……可是當我第一次走上縣級公開課的講臺時,我還是失敗了。記得教的是日本作家江口渙的《鶴群翔空》,我試圖用話題討論式來展開教學,結果問題過大,放開了,卻無法收攏。痛定思痛,我驀然發現,把名師名家的課搬到自己的課堂里來,終究水土不服。無“我”的課堂雖有骨架,卻是沒有靈魂的。
課堂的“我”在哪里?在課程里,在文本里,在學生中。教什么比怎么教來得重要。
教師沒有對文本的自我解讀,沒有對學生主體的正確認識,沒有對教學目標的科學預設,課堂自然面目可憎。
我要上出屬于“我”的課堂來。
有機會得到余映潮、黃厚江等名師的指點,也從他們的教學理論和課堂實踐中得到啟發。我的導師、著名特級教師郭志明先生也教誨我,文本解讀能力提升的是一個語文教師打開課堂大門的鑰匙,是一個語文教師的終生必修課。我從文本解讀開始重新建構屬于我的課堂。2009年我入選南通市名師培養第一梯隊,提出了“簡約語文”的教學主張,開始了“簡約語文”理念關照下的課堂教學探索。2015年底我的《走向內在的豐富和詩意:
簡約語文課堂》一書正式出版,基本完成了“簡約語文”的體系建構。好課的模樣也在我的心中逐漸清晰起來。
我心中的好課更關注五個關鍵詞。
一是問題。問題取決于一節課的目標,應該有兩個主要的取向,文本的核心教學內容與學生的需要。在文本的細讀中,確定教學內容,文本體式規定的話語系統,根據學生的需要,制定適當的教學目標,設計課堂的主題。
二是活動。學生主體活動充分與否,是考察一節課是否有效的關鍵要素之一。因此,教師要樹立活動的設計意識,智慧的設計是基礎,避免課堂教學的表面熱鬧,真正落實好自主學習、合作學習和探究學習。自主學習,要授之以漁,教給學生可用、實用的學習方法,養成良好的自學習慣;合作學習,要精心組織,建立好合作學習的小組,避免虛假合作,無效合作;探究學習,則需要在設計有探究性的問題上下功夫,假探究、無效探究則使課堂處于混沌狀態。
三是表達,四是傾聽。表達和傾聽,是讓課堂教學活動真正有效或者高效的兩翼,因為其重要,所以加以強調。表達,就是課堂的說和寫,要訓練學生,多角度,多層次思考問題的能力。能夠完整、規范地說,又能夠多角度,多層次地說出自己的觀點;要讀寫結合,以讀促寫,實現讀寫共融,讀寫共生。傾聽,是當下課堂常常被忽視的問題,值得研究。師生的有效傾聽,才能實現啟智生成,在傾聽中彼此質疑,形成辯論,鍛煉批判性思維能力。
五是評價。評價方法單一,評價內容單薄,值得警惕。評價要及時糾正學生的偏頗,甚至錯誤的認識;要精于澄明學生模糊的解讀;要機智點撥,激發學生多角度、多層次的思考;要適時追問,提升學生的認識層次,觸發學生的思考走向深刻。
不僅如此,我認為“簡約語文”理念下的好課還應有這樣的“新走向”:
不斷走向文本的更深處。每一個文本都是一個奇妙無窮的世界,只是我們常常為慣常的思維遮蔽了雙眼,也會因為在求新求異中迷失方向,丟掉常識。《皇帝的新裝》是一篇傳統經典。我習慣在與學生的角色朗讀中,去捕捉人物描寫的方法,理解昏庸愚蠢的皇帝、精明狡猾的騙子、天真無邪的兒童等形象;習慣在那些“一望而知”的東西上,玩花樣,而丟開了作為一篇童話“應教”的常識,那些人物背后的“角色”寓意。一句“有沒有不狡猾不精明的騙子”的反問,就足以讓我們警醒:我們只是在文本表面滑行,還未能走向文本的更深處。鄭桂華教授指出,要把握文本的核心內容和核心價值。深處就是核心處,就是學生“一望無知”處,讓學生在我們的引領下走進文本的奇妙世界里,抵達他們無法發現的彼岸。這樣的課堂也許才具有迷人的魅力。
不斷走向生本的更近處。我越來越篤信,一節課有兩個起點:一是文本的核心內容和價值,一是學生主體的需要。認識兒童比關注兒童來得重要。很多時候,我們總是以為我已經給孩子們做得很多了,已經全身心地付出了我們的智慧。可是,我們忽略了孩子們的需要,事實上我們更多的是在錦上添花,很多時候是在“好心辦壞事”,我們還未能走近學生主體,認識他們。走近了他們,彎下腰蹲下身,離孩子更近些再近些,也許我們的課堂會呈現出別一番景象。一次公開課,我執教臺灣作家聶華苓的《人又少了一個》。
課不能說不成功,讓我頗為得意。可是,當一個學生這樣告訴我:老師,這篇課文在你課前發下材料的五分鐘里,我已經看明白了,我想大多數同學都是能看明白,你還帶著我們倒騰了一課。我大吃一驚,我們有多少課堂是這樣的忽略了學生主體的存在、教師自說自話呢?課堂需要教師用自己的才情、智慧激活學生才智,引導學生“向青草更青處漫溯”。課堂是煥發學生生命活力的所在,不是教師“顯能”的所在。
不斷走向“語用”本源處。語文課程是一門學習語言文字運用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
語用就是語言文字運用,是義務教育語文課程的基本目標。學習語言文字運用應該成為語文教學的根本任務。葉圣陶先生曾說:“學語文為的是用,就是所謂學以致用。”“語言文字的學習,出發點在‘知’,而終極點在‘行’,能夠達到‘行’的地步,才算具有這種生活的能力。”在當下的語文教學實踐中語用被忽視了,溫儒敏先生呼吁“語文課要聚焦語用”。語用的回歸的確是一種語文教學本義的回歸。探求語文教學的本源,就是要研究“語用”。語文課怎樣教給學生具體的方法,怎樣把語用訓練與思維訓練融合為一體都是核心素養語境下的課堂需要思考的問題。
站立課堂,閱讀、實踐、思考、總結,讓我不斷登上專業發展的新高度。細細想來,如果沒有學生對我課堂的一次次反問,就沒有我對課堂的重新定位。學生改變了我教學活動的行走方式,讓我時刻保持警惕。也正因為如此,讓我深深體會到所謂的教學相長,我更深的感受在于學生對我的促進和推動,不斷地牽引著我開辟新路徑,走向語文教學的新境界。
寫作教學,似乎一直是語文教學的魔咒。如何破解這一難題?在我看來,光靠教師,是徒勞無獲的。這也許正是寫作教學困境的根源所在。我們教師太習慣于命題—批閱—再命題—再批閱的循環。學生呢?早已習慣于寫作、看分數、聽講評(黃厚江老師戲言的表彰大會和批判大會)的流程。寫作教學似乎總是一個半拉子工程,陷入周而復始的惡性循環之中。
學生的完全融入,讓我較好地打破了寫作教學的瓶頸。學生成為了我寫作教學課程的核心。
剛開始,我把自己擺入學生的角色中,與學生一起寫作。寫下水作文,在我最初的寫作教學中發揮了極好的示范作用,也極好地激發了學生的寫作熱情與興趣,讓學生有一種與老師一比高下的激情。一段時間下來,學生困惑,怎么寫都追不上老師,就是特別優秀的學生也總感覺少了一些什么。根源在哪里?光有寫,我們訓練的永遠是技法,有限的技法永遠無法掩蓋我們思想的蒼白,情感的荒蕪。
唯有閱讀,才能為我們打開另一扇。90年代末,我就較早地和我的學生們開啟了海量閱讀之旅,盡管那時候可讀的書不多,但是給學生種下了閱讀經典、親近文學的種子。
讀得多了,思考也多了。我和學生們再一次發現,讀了很多,作文似乎除了遣詞造句豐富了,沒有多大改變。
學生再次發問:老師,我讀了那么多,為什么寫作依舊困難?閱讀與寫作的割裂,閱讀與生活的割裂,是我們讀而無效的根源。正是在我和學生的共同行走中不斷反思,不斷發現,才不斷接近有效寫作教學的真諦。
我和學生們認識到不指向寫作的閱讀是低效的,把閱讀與寫作緊密結合起來,實現讀寫共生。我還和學生一起把閱讀工藝嫁接到作文修改中,創造性地研制出“作文復盤自我診斷”技法,讓學生在作文復盤中不斷明晰“寫了什么”“為什么寫”“怎么寫”等問題,產生了較好的效果。
閱讀豐富了學生的精神,充實了學生的靈魂。生活是寫作的源泉。很多人認為學生的生活三點一線,那樣的單調枯燥,沒有什么可寫,沒有新意是情理之中的事。在我看來,學生不是沒有什么可寫,而是缺少關注生活、思考生活的自覺。學生的肉眼打開了,“心眼”是遮蔽的。沒有經過心靈過濾的生活,怎么會有個性呢?正如曹文軒先生所言:
沒有經過凝視的世界是沒有意義的。做自己的“史官”,用日記來記錄我們的生活,來關注我們的生活,思考我們的生活,來審美生活,審丑生活。這樣,我和學生驚喜地發現,熟悉的地方也有風景;看似瑣碎的細節里,也包含著深刻的人生哲理。一本本經典名著,一本本日記,成為學生精神成長旅途中最靚麗的標記。
和學生融合一起,教師的教學智慧也會得以最大化的彰顯。互聯網時代,各種媒介的涌入,讓我們無法回避,更無法企圖阻止對學生生活產生的深刻影響。如何順應時代,讓我們的教學變得更富有創意?這是我們必須回答的問題。我和學生一起,開始了新一輪的寫作實驗,把微信群、簡書等交際工具為我們所用,開展閱讀名著播報、微信微寫作活動,改變了閱讀與寫作的狀態,讓讀寫走進交際語境,從封閉走向了開放;讓讀寫真實發生,從小我走向了大眾;讓讀寫變成一種生活,從被動走向了主動。這樣的實驗讓學生的寫作素養得到了大面積的提升,引起了多方關注。
和學生一起,在“做中學,學中做”,把寫作教與學變成看得見的過程,我提煉出了我的作文教學主張“構建真實而完整的過程性寫作教學體系,讓寫作教學看得見”。是什么讓我的專業能力不斷提升?是課堂,把自己養在課堂里,把自己磨在課堂里,不管會長成什么模樣,你的行走姿態一定會呈現出不一樣的風采。是誰推動著我們離名師越來越近?是學生,讓學生站在課堂的中央,煥發出生命的活力,他們的成長,他們的優秀,一定會成為我們從優秀走向卓越的理由。
丁衛軍
2018年3月(本文發表于《語文學習》2018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