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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3評論第1章 血花
夜。
月明。
月下有人。
人在樓角舉杯對月。
樓下有人。
美人在泉池沐浴。
……
梅三欲飲一口酒,忽而一頓,沉聲道:“你來了?”
他身后沒有人,卻有一聲沙啞回應。
“我并不想來?!?
梅三忽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我也并不想見你。”
“只怕這是你見到我的最后一面?!?
話落,已有一人獨立于前。
這人精瘦如柴,很黑,一身黑,只有一雙尖銳的眸子在發亮,就像一只烏鴉。
他就是烏鴉。
烏鴉報喪,來報喪。
這次報的又是誰?
梅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誰都知道,烏鴉一來,就必定有人死了。
死的當然是與他關系極深的人。
他握杯的手已在抖,還強作未瞧見烏鴉,冷著臉。
“你會死?”
烏鴉聲音很冷,“是你會死!”
梅三聲音也冷,“誰會殺我?”
烏鴉聲音更冷,“誰都會殺你!”
梅三的臉色變了,顫聲道:“他……他已……已死?”
烏鴉望月一嘆,“已死!”
酒杯自掌中滑落。
“當!”
杯碎。
梅三長身而起,氣貫長虹。
酒壺震落疊樓間。
“哐當當……”
一連串刺耳的脆聲,帶著一道厲聲,打破了月夜的寧靜。
“誰殺了他!”
樓下池中美人循聲而望,忽而一聲尖叫。
“啊!梅三!又是你這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
細雨飄飛。
梅花紛落。
落在一座新墳。
墳前佇立著一黑一白的一老一少。
二人對著墳,面無表情。
梅十三
墓碑上就刻著這三個簡體字。
就算行走江湖見多識廣,也無人識得。
只因這字,并非這里的字。
刻這字的人,也并非這里的人。
他來自哪里?
他似已忘。
不堪回首的事,他已不愿回想。
烏鴉皺眉,“這是什么字?”
梅三冷道:“這是他的名字!”
烏鴉道:“我知道,但我實在看不出這是字?!?
梅三道:“字很丑?”
烏鴉道:“這世上絕沒有這樣好看的字。”
梅三冷冷的聲音中,帶著嘆息,“我并不想寫這樣的字。”
烏鴉冷冷的聲音中,也帶著嘆息,“我也并不想看到這樣的字?!?
梅三冷眸如電,凝視遠方,“我還想寫這樣的字,送給那個殺他的人?!?
烏鴉也凝視遠方,還是面無表情,“我還想再看到這樣的字?!?
梅三聲音已很冷,“究竟是誰殺了他!”
烏鴉道:“采花大盜?!?
梅三道:“為了什么?”
烏鴉道:“天蠶絲甲?!?
梅三聲音已更冷,“天蠶絲甲并不在他身上?!?
烏鴉道:“采花大盜也并不是為了他那一件天蠶絲甲?!?
梅三冷眸一凝,“誰能從采花大盜身上搶走天蠶絲甲?”
烏鴉道:“絕沒有人!”
梅三道:“現在豈非已被搶走?”
烏鴉道:“不是被搶走,是被盜走。”
梅三冷笑,“他會去盜?”
烏鴉道:“你若想知道,何不去看他留給你的東西?”
梅三道:“東西在哪?”
烏鴉道:“你應該問自己?!?
梅三道:“我問的不是他留下的東西?!?
烏鴉道:“我不知道,我若知道,我也會死?!?
梅三忽緊握手中的劍,“你現在也許就會死。”
烏鴉冷眸一凝,卻不看梅三,冷道:“你要殺我?”
梅三也冷道:“是他們要殺你!”
話音未落,周遭已閃出幾條黑影,將他們圍住。
殺手。
黑影殺手。
烏鴉也曾是黑影殺手,只是他已背叛。
背叛就只有死。
烏鴉沒有死。
現在黑影殺手就要他死。
是嗎?
不是。
當然不是!
只聽烏鴉忽一笑,竟誰也看不出他笑里的意思。
“他們要殺的是你!”
梅三見他這一笑,就已驚住,“你還會笑?”
烏鴉還在笑,“能看到你死,我笑一笑又何妨?”
梅三眼珠一轉,忽而一凝,“你知道下件天蠶絲甲在我身上?”
烏鴉笑道:“我知道?!?
他知道。
他當然知道。
這個死局就是他為梅三而設的。
但梅三卻看不出有半點驚恐,只是聲音已冷。
“很好!”
烏鴉笑道:“的確很好!”
他的確對這個計劃很滿意。
他笑得已很得意。
梅三并沒有看他,只是冷笑,“你不該笑?!?
只有死人是不笑的。
死的當然不會是他。
所以他道:“我已笑?!?
他還在笑,幾乎要捧腹大笑,只是笑著笑著,就再也笑不出來。
一柄劍竟已洞穿他的咽喉。
沒有人知道劍已出鞘。
更沒有人知道這一劍是如何刺出的。
烏鴉也不知道。
所以他死了。
血花從他的咽喉濺出,劃過優美的弧線灑落。
美。
凄美。
他見過很多這種血花飛濺的凄美。
卻從來沒有想到有一日,這種凄美也會從他咽喉濺出。
他現在就見到了這種凄美。
這次倒下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烏鴉報喪,卻沒有人為他報喪。
誰又會替他收尸?
沒有人。
沒有人看他。
梅三也連看都不看他。
死人,是不值得看的,何況是要他死的人。
圍住梅三的七八個黑衣人,更似未瞧見地上有一具尸體,他們裹頭蒙面只見的雙眼里只有冷漠。
目不斜視地冷漠目視著梅三,就像看著死人一樣看著他。
梅三也這樣看著他們。
沒有人先動手。
所有人都在蓄勢。
蓄勢待發,一擊必殺。
……
風起。
花落。
一片梅花飄落。
徒然,
劍光一閃,梅花分為兩半。
對面的黑衣人見到這一幕時,他的雙目就再也睜不開。
這人已倒下。
這人的左右兩個黑衣人,也同時倒下。
……
細雨紛飛。
梅花紛落。
細雨中刀光劍影,梅花飛舞,片片梅花帶起道道血花。
血花飛濺,飛濺處處,處處飛濺。
雨未歇。
風未停。
梅花已落盡,血花已成流。
花間血流中,只有一人獨立,白衣勝雪,衣不染血。
他冷眸如劍,也連看都不看地上的死尸,只凝視著梅林深處。
“閣下好興致!”
梅林雨霧凄濛,看不見有人,卻有回應。
“閣下好劍法!”
話音一落,不遠的一顆梅樹已有一道紅影,似一朵梅花生在枝頭。
好俊的輕功!
梅三冷眸緊凝。
但見這人一襲紅衣勁裝,撐一把紅油紙傘。
紅傘微微一抬。
一張白俊的臉,不笑勝笑,又似笑非笑。
梅三一怔,忽然笑了。
“影中一點紅?”
這人凝而不語。
梅三上下打量著這人,眼里忽然發出了光,笑意更盛。
“你不該穿成這樣?!?
影中一點紅瞇著眸子,“我穿成這樣又如何?”
梅三還在笑,笑里已有了邪意。
“本來不如何,但你本來是個男人,現在卻是個女人,我就不得不對你如何了?!?
一點紅忽然展顏一笑,笑如花開,又令百花失色。
“我本來就是個女人。”
梅三又打量著她很久,才嘆道:“我早已該想到?!?
一點紅道:“你應該慶幸現在才想到。”
梅三道:“哦?”
一點紅笑出了聲。
“因為知道我是女人的男人,都已是死……人?!?
死字一出,突兀射來三道寒光。
“暗影神針!”
梅三剛驚呼,神針已透體而出。
但他并沒有倒下。
神針穿過的只是他的殘影。
“鬼步!”
一點紅大驚,“你怎會我教禁術!”
梅三笑而不語,閃身欺來。
倏忽間。
兩道人影在梅枝上交錯,已對拆了幾十招。
梅三步伐漸而玄妙,劍式隨之靈妙。
劍出七十二招后,徒然一變,劍式忽而縹緲,一如雪中的梅花在風中落。
落而生香。
香。
哪里來的香?
是梅花生香?
不是。
有梅花的香,卻不是梅花的香。
難道是劍氣生香?
劍氣怎么能生香?
能。
梅花九式,縹緲如幻,幻化梅花,花開生香,香飄四溢。
香氣撲鼻,一點紅忽覺頭暈似醉。
她心一驚,貝齒咬著香唇,一股刺痛讓她清醒了些。
忽而合傘為劍相擊。
她擋住了劍光。
擋住了劍光所幻化的梅花。
卻擋不住香氣。
香氣無形,揮之不去。
香氣已將她籠罩。
她驚避,竟無處可避。
她只覺全身已被無數劍氣洞穿。
她嬌容失色,身子冷顫,以為下一刻就香消玉損。
但忽然間。
這種香氣竟又消失了,一如憑空生香般憑空消失了。
她疾后飛出三五丈,獨立枝頭,嬌容已蒼白。
梅三也立枝頭,笑看一點紅。
一點紅驚恐的美目,死死的盯著他。
她聲音已有些顫,“你……你這是什么鬼劍術!”
梅三笑道:“梅花九式?!?
一點紅看了看自己,卻未發覺有一點傷,蒼白的嬌容才有了血色。
她忽然一笑,譏笑。
“你這鬼劍術雖妙,卻似乎一點用都沒有?!?
梅三不語,只是肆意的看著她,笑得更肆意。
笑里拔劍。
劍光一閃,一道劍氣已與一點紅擦肩而過。
一點紅驚駭之下,竟又發覺未受傷,又譏笑。
“你這劍氣只不過是一縷風,雖妙,卻傷不了人?!?
梅三已捧腹大笑,笑得很邪。
“是嗎?你再看看?!?
影中一點紅果然低頭一看,又沒有發覺什么不對勁。
正要冷笑,
“嘭!”
衣碎。
“啊!”
她猛然捂住,卻玉手芊芊,竟哪里都捂不住。
“你個混蛋!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