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轉過彎道，透風的加蓬三輪車停在了剛剛拉起的警戒線前。

“路怎么不通了？”

“前面出車禍了，從旁邊那條小路繞過去吧。”

路由蹲在這輛三輪車后頭的車斗里，聽得外頭吵吵嚷嚷，便往后挪了兩步，一手抓住固定車篷的鋁合金管，扒開一處縫隙往外看。

三輪周遭圍著不少車，正排著隊往小路上去，拉起的警戒線內是幾乎要被曬化的柏油路，倒影著路邊停放的車輛，遠遠地看見穿著黑色制服的人在走動，再往里，兩輛停著的重卡擋住了她的視線。

“扶好，那條路不平。”路媽叮囑了一聲，轉彎走向那條小路。

“知道了。”路由最后朝那邊看了一眼，根本看不到那里的情況，于是縮回頭，繼續看小說。

然而她低下頭，卻沒有看到手機，左手仍舊抓著鋁合金管，右手上只有汗水和剛剛碰到車篷時沾上的灰塵。

掉下去了？她低下頭去找，仔細看過腳下的車篼里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找到，校服的口袋也翻過一邊，仍舊沒有。她一直待在車里又沒出去過，手機還能飛到半空從車篷上的縫隙里飛出去不成？

總不會是天太熱她產生了錯覺。

車顛簸了幾下，上了大路，路由喪氣地坐下來，繼續翻衣服上的口袋，拿著手機并在路上看小說這件事，她無論如何都不敢告訴路媽，所以丟了只能自己找……或者用自己存下的壓歲錢再買一部一模一樣的，其實也不貴，就二百來塊。

只是手機里還存著好多小說沒看完，幾首她喜歡聽的歌，以及很多圖片，可不是再買一個手機就能找回來的。

但是丟了就是丟了……找不到的話，也許能治治自己沉迷于小說的毛病，然后努力學習的話，能考上一本呢。

雖然這樣想著，還是覺得很可惜……也不知道考不上一本和丟了手機那個更可惜。

胡思亂想著些什么，車已經停在了校門口，路媽扭著頭看了一眼學校的鐘：“快點下車，這次趕上了，還差兩分鐘遲到。”

“哦。”路由應了一聲，跳下車從路媽手里接過書包。

“我進學校啦。”她邊說邊用自以為很帥的姿勢挎到左肩上，結果書包太沉了，悠得她一個踉蹌。她反手把另一邊的書包帶拉上去，面色不變。

“等等。”路媽叫住她：“手機拿著沒？”

“沒有。”

路由轉過身來，搖了搖頭。

路媽明顯不信她：“放哪里了？我回去看看有沒有。”

“書柜里。”路由道。

這會兒手機是真不在她手里，至于路媽看到書柜里沒有手機會怎么樣，那就是下個創世紀的事了。

“那行，趕緊去上課吧，我回去了。”

于是路由轉過身往學校走。她知道自己進教室之前路媽是不會往回走的，她沒聽見三輪車開動的聲音。

有時候她覺得人生就是一場場別離，她不想回頭，回頭屁用也沒有。

還挺……悲壯的。這種想法。

沉浸在自我良好的感覺中的路由走到教室門口，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頓時煙消云散。

黑臉的班主任站在講臺上，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腕表，沒吭聲。

路由瞇著眼睛看了一眼教室前的鐘表，三點三十分，剛好卡著點兒，比上幾次已經早了很多。

她發揮了不戴眼鏡時忽略所有人的技能，臉不紅氣不喘目不斜視，旁若無人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同桌李靜小聲地問道：“你怎么才來？”

“午飯吃的晚了點。”路由只能想出這么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經常遲到。

但是她的遲到已經成為常態，提醒過幾次之后，老師都懶得問她為什么會遲到了。

她回了一句，然后淡定地掏衛生紙擦掉桌凳上的灰，把書包放好后坐下去，掏出一本書翻開。

從書包里拿出一支筆裝作寫作業的模樣，她把另一只手伸進書包里，想找找里面有沒有手機，當然只是瞎找。不過能找到的話，她也懶得糾結符不符合邏輯的問題。

也許是她的念頭過于強烈，一個方塊狀的物體突然出現在她手里。

一陣疲憊感突然襲來，路由眨了眨眼睛，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同桌突然用胳膊輕輕地碰了她一下。路由發現練習冊上方暗了一點兒，她垂著眼皮轉了一下眼珠，右方是一片黑影。

把出現手里的手機松開，隨意地從書包里摸出一包筆芯來，掏出一根擰開筆帽換上。

班主任盯了她一會兒，轉身去看其他同學。

路由松了口氣，提筆寫作業。手機已經找到了，那么暫時不用想些有的沒的了，嗯，學習更重要一些。

班主任在下面轉了一圈，回到講臺上，看了一眼腕表，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好了，先停一下，出去上個廁所，待會兒有測試。今天下午考數學跟文綜，課代表去抱一下試卷。”

兩節課連著考試，不去上廁所最后一定會憋個半死。路由抓了一段衛生紙，把手機隨手裝到了兜里，然后從后門出去。

隔壁班一個漂亮的男孩子在外面打掃衛生，路由經過的時候盯著他的背影看了會兒，在他轉過身來的時候及時扭過頭來，若無其事地往廁所走。

不能仔細看正臉，不然肯定會失望。好吧，其實是覺得盯著人家的臉看會很尷尬。想看帥哥的話還是從網上找點圖片去看的好。

路由強行發散思維，轉身走進了廁所，關上隔間的門，先把手機掏出來研究了一番。

手機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在手里的沒錯，除非這一切都是幻想。路由打了個寒顫，拒絕再想下去。

她打開手機，電量還是只剩下一格，翻開看著的那本小說，是她在車上看到的那一頁。

所以，手機消失的這段時間，是到了什么空間里？當然也許是她出問題了，除非能夠確定空間真的存在，而且必須是其他人也是這么認為的，不然八成要進精神病院……而且這個空間就算是存在也沒什么大的用途，放個手機而已，當然也可以放把刀防備搶劫啊綁架啊什么的……只是這么多年她甚至沒有在現實生活中見到過這些事發生……

至于現在……還是上個廁所然后準備接下來的考試吧。

兩節課可不好熬，尤其是在考數學的時候。

出了廁所，路由恢復了正常狀態，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僵直著身體回到教室。

爬在桌子上把頭埋進臂彎里，她才放松下來。

把從家里到學校的發生的事過了一遍，到底沒發現什么不太對的地方，搖了搖頭，她攤開數學推導上面的公式。

試卷從前面傳了過來，路由接過試卷，抽出一張就往回傳，手碰到墻才意識到自己坐在最后一排。

腦子里還是太亂……她撇了撇嘴，舉起手來揮了揮那張卷子：“多一張。”

“這邊沒卷子！”有人舉起手喊道。

“哪里多出來的左右傳一下。”課代表一手抓著卷子，另一只手在黑板上寫下考試時間。

路由將卷子傳過去，翻過后面的大題寫，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只是這種方法明顯失敗了，今天的題難得要命。

拿出草稿紙列出所有公式一個個往里面套，隱約間天色變暗，無窮無盡的怪物涌來，她站在至高點，奮力廝殺。

空間可以用來割裂，于是一個接一個怪物在她手下喪命。

而她因為使用異能而臉色蒼白，卻還堅持著，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再次沖上去。

直到——

一只手突然拍到她胳膊上。

路由瞬間自夢中驚醒，她針對這個班主任的標配動作已經養成了一系列應激反應。

抬頭，拾筆，瞎寫。

班主任什么也沒說就走開了。

同桌驚奇的目光投過來：“你到底睡著了沒？”

“瞇了一會兒，到學校就莫名的瞌睡……”路由抬頭看了一眼表，此時上課還不過五分鐘。

她把自己瞎寫的東西勾掉，重新申了一遍題。

不會寫啊，高考該怎么辦啊，路由癱在桌子，落筆隨意地補全寫了一半的公式。

這一關應該很難過去，要是只考個二本的話，路媽至少要念叨她好幾天，日后想起來說不定也會后悔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