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試煉（三）

要做些什么。這樣的想法，每當到達新環境中時便會閃現。也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也許是為了滿足虛榮心……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在其位需謀其政”，過分的思考使她無法確切地知道那個原因究竟是什么，唯一明白的，是不能再無所事事下去。

因為當一個人無用到了極點，勢必會被所在集體拋棄。而現在的環境，無疑使得這樣的事實（指被拋棄）表現得更為明顯……即使她不喜歡這樣的集體，也無法改變自己身處其中的事實。

這是生存之道，她這樣想著。

然而想法之所以是想法，在于它從未被實施。

沖出去，只是應對目前狀況的最佳決定，與這樣牽強附會的想法，可以說是毫無關聯。

人群在迫近。

她只能通過視野中那些模糊的黑影來辨認人的距離和動作，以及腳下的地勢。不知為何，那些黑影的動作在她眼中是極慢的，猶如電影中的慢鏡頭，不過此時也容不得分心去多想。

將那些反光的武器優先奪下扔進空間后，她稍稍退卻幾步，以使自己暫時不至于被太多的人包圍。

也幸而總部的人分了批次過來，武器大多又不是拿在手中，挨過幾拳后，她便能輕松地將靠近的人拌倒在地，極其不熟練而又不知輕重地把人打暈，偶爾被人撲倒，不多時便掙扎著爬起來繼續這樣的流程。

這些人是失去了理智的，從一開始便能判斷出，這時才有了更加清楚的認識。一時間失去目標后，他們甚至會相互絆倒，扭作一團——對于奇特的視野有了一定得適應程度后，路由才辨認出的確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這樣的自我消耗畢竟只在少數，人還是在不斷地圍過來，以至前后左右，觸目可及之處除了人再無其他的存在。

已經無法分心數清楚機械似的動作到底重復了多少次，早已心煩氣躁而又力不從心。在她終于忍不住要用刀開了這些人的脖頸時，遠處忽然傳來了人的說話聲。

“這是在演喪尸圍城嗎？”

有些熟悉的聲音，漫不經心甚至是惡劣的語氣，在此時簡直稱得上是難得的可愛可親了。

……

圍在旁邊的人被迅速地放倒了，黑霧從倒地的人身上脫離開來，朝著趕來的人圍攏，也有的是朝自己飄過來，不知道被什么阻擋了，在體表形成了一層薄膜。

繞開地上堆積的一層灰色，她在一片空地上坐下來，視線中則是懸于高空之上，猶如坐在無邊的懸空玻璃棧道上，而下方卻是一片混沌。

路由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閉上眼睛，卻透過朦朧的灰看到有人朝她走過來。

好極了，要是能保持這樣的狀態，往后也不用戴什么眼鏡了，直接蒙條黑布嚇唬人去，她百無聊賴地想。

來人在路由前方不遠停下來，兩只手在胸前做出松領帶的動作，然后掄圓——

路由仰起頭，準備露出疑惑的表情來，等待著對方先開口說些什么，然而眼睛還沒來得及全部睜開，就被什么東西兜頭蓋個嚴實。

眼睛下意識閉上，眼前那條黑影依然清晰可見——從形體上看并不會比旁的多上那么一坨坨，黑糊糊又的辨不清相貌，但十有八九是自己不認識的人（杰斯的聲音還響在遠處，老余上船后就沒了蹤影），可別是個尋私仇的認錯了人，要蒙住頭將她痛打一頓，雖然可這種可能性……不大。

在她準備撕碎那東西先下手時，對方卻開口了，帶著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的腔調，漢字一個一個地從喉嚨里蹦出來：“抱歉，我只是想給你披一件衣服……”

路由愣了愣，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然后按照慣例將那衣服扯下來拋還給對方：“謝謝，我不冷。”

尷尬的氣氛突破了色彩幾乎化為實質，對面的灰色似乎濃郁了幾分，“那好吧?！比缓笏瞄_花襯衫的衣角坐下來，小聲道：“喂，你現在是不是除了灰色什么也看不見？”

路由看向他那件閃著金光的衣服，沒說話。在這種視野下，光還是能看見的。于是她掏出手機，劃開了黑底白字的屏幕。

位于屏幕中上的18:18（北京時間）映入眼中，然后是下方軟件整齊劃一的……深藍。有那么一瞬，世界陡然披上了色彩，但隨即被灰色覆蓋下去。

周圍仍舊忙碌著將堆疊在一起的灰團排列整齊的灰團，散落的幾個正從不知道什么地方捧出一些容器來，絲絲縷縷的黑霧自空中凝聚、從人的體表剝離，而后注入其中，漸漸凝結成晶柱的模樣。

“他們抽不完所有的能量，這里過多的能量依舊會影響到你的視野，我可以教給你讓它恢復原樣的方法?！庇捎谧兓叶ゴ嬖诟械氖ザ肥肯壬岢鼋ㄗh。

路由警惕起來，但沒有拒絕。視野的異常已經被看破，再遮掩也無用，況且這樣的狀況持續下去，只會讓她連路都走不好。

沒有被拒絕，于是有些怪異的中文繼續說道：“控制你體內的能量，讓它們避開你的眼睛就好了?！甭犉饋砗苁呛唵巍?

但除卻在A市的異空間時，異能的感知于她并不明顯，想要精準地控制就更為艱難。路由為這方法道了謝，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從空間內取出刀來探路，朝著人聚集的地方走去。

“還沒有起作用嗎？”后方伸出一只手來，托住她的右臂。

“是我控制不好?！甭酚商鹩冶蹞荛_額前的碎發，拖著腳步平穩地移動著：“……離開這座島后，視線就會慢慢恢復吧？”

“離開之后會，不過短時間內我們恐怕沒辦法離開……小心！”

路由停下腳步，但很快意識到這一聲提醒并非為了讓她小心腳下。因為眼前的灰色人影不約而同地扭動脖子，她順著那個方向向右望去，在凌亂的灰色線條中，看到耀眼的光芒閃現。

距離很近。

低吟聲在耳邊回蕩。

所有站著的人都向光芒撲來，槍聲隨即在身側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