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宮建宮百年之久，立在青凌山下，背靠巍峨大山，西側環繞大燕國中流量最大的渭河。渭河經此流入大燕腹地，養育著大燕國的千萬子民。

最近我愛在玄冥宮的駐風樓上看風景。

玄冥宮的駐風樓是宮里最高的建筑物。站在駐風樓的最高層，可以將整個玄冥宮納入眼底。我貪愛看渭河兩旁的萬頃蘆花。現在正是蘆花開放的時候，大片的蘆花被微寒的秋風吹起，飄白若雪。

飄白若雪……好美的詞。當初風裳就是這么形容這些蘆花的。

那時我們不住在玄冥宮，也不住在青凌山下，我們住的地方叫巖喜山。巖喜山上有片小小的桃林，桃林邊有間小木屋，那里才是我的家。

娘親死后我便一個人住在小木屋里守著桃林。渴了，便到山澗里打水來喝，餓了，就去山谷里挖些野菜來吃，悶了，就跟山里的蟲魚鳥獸說說話。

那時我還沒有自己的名字，因為娘把我從山下救回來的時候我便沒有名字，被救醒之后，我忘記了所有關于自己的一切。但娘并沒有嫌棄我，她將我留下，照顧我，讓我喚她娘，安慰我總有一天我會想起所有的一切，找回屬于自己的家。

可惜直到娘去世，我也沒有想起來自己是誰。

渾渾噩噩地過了不知多少時日，樹上的桃花都變成了粉色的桃子的時候，我在山下的灌木叢中，撿到了滿身是傷的風裳。

慌慌張張地將他抱回小屋，我為他清洗傷口，上藥，等他傷好了，便摘了桃子給他吃。

他漸漸康復，很快就活蹦亂跳了。我很高興。因為他跟蟲魚鳥獸不一樣，他會說話，會逗我開心，會跟我講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他說在大燕之北，有一個叫極雪宮的地方，那是整個大燕最早看見雪的地方。

我問他雪是什么。他想了很久很久，將我帶到河邊。

那時也是蘆花開的時節，岸邊的蘆葦密密麻麻，白色的蘆花在晚風中悠然飄蕩。

“飄白若雪……”他在晚風中稍稍轉過頭來，輕聲感慨，“雪飄的時候，就像現在的蘆花在飛。”

我那時有些發愣地看著白色的蘆花落在他隨風揚起的發上，心中一動，脫口而出，“要不，你以身相許好了。”

自從他恢復意識，便會每天問我一遍，他該怎么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我實在想不到自己還需要什么，于是總答不上來。

他便說，“不急，你想到了再告訴我。在你想出來之前，我都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然后他便一直呆在桃林邊的小木屋陪著我。日出的時候，他陪我一起到山澗打水，吃過早飯，他就陪我一起給桃林除草，傍晚的時候他便出去打獵。他有一手好廚藝，做的飯菜很香。到了晚上，他就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

這樣的日子，舒適得讓人永遠不想結束它。

那時的我靈犀一點，突然想到，只要將他一直留在身邊，便可以讓這樣的日子一直繼續了。于是便開了口，讓他以身相許。

話出口后，我很認真地看著他，索要答案。

他只定定看我，好看的唇輕輕揚起，回我，“好。”

然后他牽起我的手，我們一起對著那滔滔的河水和無涯的蘆葦花拜了天地，成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