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感覺到有人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在我耳邊溫柔地喚我的名字，“皎皎……”

睜開眼睛，我看見風裳正坐在床邊怔怔地看我。

有那么一瞬，我有一種又回到了巖喜山的錯覺。在那個與世無爭的小木屋里，只有我和風裳兩個，溫柔的，愛我的風裳。

可是目光相對，我立刻清醒過來。這些日子里的點點滴滴在我的腦海里快速閃過。背叛、誤解、傷痛……莫名的涼意隨著那些痛苦的回憶涌上心頭，我禁不住掙開了他的手。

“怎么了？”風裳濃重的眉微微蹙起，低聲問我。

“沒……沒事，有點嚇到而已。”我垂下頭解釋，跟他的目光錯開，借著起身坐好的動作平息內心的痛楚。

“少爺。”小琴走過來，將懷里的嬰兒交到風裳手中。

我心中微震，急忙別開目光，不敢去看風裳懷里的孩子。

“爺爺昨天給他取了名，他以后就叫風刃。”風裳的聲音飄到耳邊，語氣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皎皎，不抱抱我們的兒子嗎？”

我咬了咬牙，沒動。

只聽風裳繼續道，“他長得很漂亮，白白胖胖像面團捏成似的，所以我給他取了個小名叫面團。皎皎，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我終于沒忍住偷偷看了一眼。我們的孩子真的白白胖胖好像面團，一雙大大的眼睛烏亮烏亮，漂亮極了。

“來。”風裳將孩子放進我的懷里。

他像認出了我，一到我的懷里就笑。他的眼睛像極了風裳，笑起來真好看。

我忍不住俯下身去，在他的頰上親了又親，小面團，我的孩子……

突然想起什么，我狠下心，逼自己將孩子送回風裳手中。

“皎皎？”風裳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我別過頭，“我……突然覺得好累，想休息一會。”

風裳默了一會，抱住孩子起身，“那你好好休息吧。孩子你不用擔心，爺爺已經專門請了奶媽和丫環照顧他。你只管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恩。”我柔順地點頭。

他立了一會，抱著孩子離開了。

我在他的身后，緊緊地抓著被單，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

對不起，面團。娘親要走了，可是娘親沒辦法把你帶走，所以只能不去看你不去抱你，娘親怕自己舍不得你。不要恨娘親，娘親已經不知道該怎么繼續呆在這里，怎么去面對你那個根本就不愛我的爹爹。原諒娘親……

*

我在蘭苑休整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里，風裳沒有到過蘭苑一次。期間我曾經忍不住想要去看看我的孩子，可是沒被允許。

我終于徹底死了心，堅定了離開的念頭。

這日傍晚我借口想一個人走走，支開小琴，獨自來到玄冥宮的后花園。

當日在駐風樓上，顏皎潔曾經指給我看過，說花園的西側有個瑤花池，穿過瑤花池就可以離開玄冥宮了。

花園很大，越往西走越是沒有人煙，但我還是很快找到了當日所見的瑤花池。

正如顏皎潔說的那樣，這里無人把守，也無人靠近。甚至連玄冥宮高大的圍墻，都為這片瑤花劈開了一個缺口，讓瑤花一直蔓延出去。不遠處，就是寬闊洶涌的渭河。

現在似乎正是瑤花盛開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花朵，它的每一朵花都有同時擁有五種顏色，怪不得從上面看下來，仿佛一片炫彩。

我將離開這里，什么也不帶走，就像風裳出現以前，我什么也沒有。這一年多來的一切，將當做一場長夢吧。等到夢醒，我又回到巖喜山，又變回一個人，一如從前。

我吸口氣，跨過圍在瑤花池邊的護欄，步進花叢。

后來我才知道，顏皎潔之所以給我指路，目的是想要置我于死地。

瑤花乃是武林第一奇毒。

它只在玄冥宮中生長，獨一無二。

它必須見風才能生長，所以生長之地必須四面通風。

它全身皆毒，觸之即死。開花的時候尤其厲害，花粉四散，不小心沾到，都可能中毒身亡。

可是，當它的根葉腐爛，果實完全成熟的時候，就完全無毒了。不僅無毒，它的果實還能煉成天下武林都為之向往的仙池丹。這仙池丹，服下一粒，就能平白增加十年功力。也正因這仙池丹如此神奇，所以玄冥宮才會將這天下奇毒種在府中。

顏皎潔欺我無知又無武功，一入瑤花池，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