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進亭中，看秦氏將手中的針線活放下。繡的是一塊手帕，描牡丹，蝶雙飛，栩栩如生。

聽說秦氏是出身書香門第且為官宦之女。

江湖人少有與官府中人結為姻親的，畢竟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當年她跟風離的婚事可謂轟動武林。風離為她拒婚，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兩大世家幾乎反目成仇。后來風離更是寧可被逐出家門，退出武林，也要跟眼前的女子在一起。許多年了，風離這個名字已經逐漸被武林遺忘，而涼州則多了一個普通的商人。

我看了一眼眼前看似溫和的女子。她看著我的目光如此清明，笑容里自有一份獨一無二的傲氣。

我想，當年她要跟風離在一起，必定也吃了不少苦頭。

“雪姑娘。”她拉過我的手，拉我在凳子上坐下。

果然是千金小姐出身。她的一雙手柔弱無骨，不似我長年握劍，手心都是繭子。

“我聽風離提起過你。”她望著我，微微笑著，“沒見你之前，心中對你總懷了一絲愧疚，但見了你，卻不這么想了。”

我客氣地回她一笑，“此話怎講？”

“因我看見你和風裳在一起時，能夠感覺到你們很在乎彼此。再說，你這么年輕，真跟了風離豈不是委屈？倒是風裳，與你十分相配。”

我聽她意思，明顯誤會了我的年齡。不過她竟然因此釋然，我也就不想點破什么。

只聽她繼續道，“方才我聽你跟風裳說起皎皎。”

我始終按捺不住好奇，提起精神看她。

“我只聽風離提起過皎皎，卻沒有見過，亦不知你跟皎皎是否生得很像。”她頓了一會，似想起什么，微嘆了口氣，“但我知道，皎皎死時，風裳非常消沉，那段時間風離也非常自責。這都四年多了，我也以為風裳再走不出來了。可是雪姑娘，”她望著我，目光灼灼，“風裳這個人我見得不多，卻很了解他的為人。他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失意而寄情于他人。他待你好，便真的待你好，喜歡你便是真的喜歡你，關于這一點，我希望你能夠信我。”

我點頭報以微笑，“謝謝夫人提醒，我心里明白。”

秦氏喜上眉梢，“雪姑娘果然是明理之人。相信你和風裳一定能和和美美的。”

她一邊說一邊把手邊的刺繡拿了起來，“我沒什么長處，倒是這一手針線做得還行。雪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便繡幾副枕套床帳給你們做賀禮，可好？”

我連連點頭，忍不住拿手撫了撫她繡的蝴蝶，“你繡得很漂亮。”

她揚唇笑了起來，“可巧了。我第一次見風離，也是在繡蝴蝶。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你繡得很漂亮。’”秦氏想起往事，表情溫柔，“那手帕，他到現在還留著，說是我們的定情信物。”

我的目光定在那雙蝴蝶上，輕聲重復，“定情信物……”說起來，雖然認識不久，風裳送了我不少禮物，更為我做了不少事，我卻還從來沒回過禮。

出神的時候，看見秦氏將一副針線遞到我的面前，“雪姑娘也繡點什么送給風裳？”

“我……不會。”我有些慚愧。十三歲那年，教女紅的老師被我打腫了臉，哭著爬出了雪極宮大門。自那以后，我再沒碰過針線。

“很簡單的。”秦氏的笑容異常的溫暖，“你們學武之人，眼神好手法準，做起刺繡來輕而易舉。”

我被那笑容感染，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