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清冷的道上開著，路在眼前一直延伸著，一望無際，路燈已經開始關閉，天際出現一絲絲紅光，慢慢幻化成云霞，炫目奪彩。兩旁只有一排排的樹木如哨兵整齊端莊地在站崗，樹上似乎結滿了晶瑩剔透的冰晶，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升起一種冰冷的美好。我已經好久沒體驗過溫暖的感覺，自從…自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我瞇著眼沉思了一會，前面的路口直行燈亮起了紅燈，我踩了剎車，空了檔。雖然道上杳無人煙，開了那么久也不見一輛車子，但是，我依舊是一個遵守游戲規則的人。沒有變過。說我變了的那些人，他們自己變了而已…但是，即使我變了，那又如何？難道不是他們引導我變的嗎？難道我現在的樣子，不是他們預期中的嗎？不是他們喜歡的嗎？

但說到底，我沒有變，從來都沒有…從前，我信命，我愿意默默承受著命運帶給我的一切，只要身邊的人安好。現在，我依然信，是命運讓我成為今天的自己，我相信，命運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上。

車子轉到通往墓園的路上，我在街邊買了小huang菊，他的最愛。今日是他的忌辰，在我面前消失無蹤的那張臉，此刻正牢牢印在墓碑上，那行細小的字，冠著李姓的名字…

讓我意外的是，有個人竟然蹲在他身旁，也帶了小huang菊。那顆頭顱，上面覆蓋著卷曲的短發。我緩步過去，立在這個人身后。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輕說了聲：“來了。”不是反問句，只是如早安一樣的問候。我壓住內心的酸痛，冷冷諷刺道：“怎么敢勞駕您的大駕光臨，他怕要折壽了。”

一絲幾不可聞的嘆息那人身上發出，卻一動不動。緩緩地，他終于站起來了，轉過身來。我開始止不住發冷，哆嗦著直視著他。這是chi裸裸的恐懼……尤其害怕自己把持不住原諒了他。

他問道：“昨晚你又通宵了？”似乎頗為憐惜。

我甩過頭盯著墓碑上的人不理他，在我看來這是惺惺作態，令人欲嘔。

“一年了，真相你早就知曉，為什么就是不原諒我呢？”

忍不住在心底冷笑。想起一年前在這里發過的誓言。

那時候我就狠下了心腸，問他：“你信輪回嗎？”

他說信。我說我也信，曾經指著墓碑喊道：“我在他面前宣誓：日后必要將你挫骨揚灰；如果對你還有一絲留戀，他黃泉路上必定受盡地獄鞭笞酷刑！我與他永世不得相見；我與你生生世世必為仇敵，永不能相愛！”

我還記得他那時候痛苦又絕望的眼神，我卻快活得不得了，只要他們痛苦了，我就會開心。

守墓人緩緩拉開了房門，遠遠地往這個方向看來，我能夠想象得到他臉上的神情，一定是一臉的祥和，見有人在也不會有太多的情緒。冷冷的天空忽然就變得灰暗暗的。我在墓碑旁緩緩地坐了下來。生命在云煙里消散了時間。

月城承接了我們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骯臟的事物、歡樂、淚水、仇恨、嫉妒、陰謀、謊言、驚喜、勤奮、刻苦、曲折、命運……這個我生我養我的月城，名副其實，如一輪冷月彎彎，高高掛起，任由蠻荒更替，毅然屹立不倒，它按照預設好的軌跡，一直往前方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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