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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言
學校教育的確是值得期待的事,正常的學校乃是孩子的樂園,是兒童之家。可是,如果整個社會鼓勵競爭,如果政府把教育作為選拔人才的預備所,如果家長把升學率作為衡量一所學校好壞的唯一的指標,那么學校的校長和老師就不得不順應社會、家長的期望而做大量“非教育”甚至“反教育”的事情。既然整個社會和家長對學校教育有那么多“非教育”、“反教育”的要求,那么,家長若想把自己的孩子培養成為一個“好人”,就不必對學校教育期望過高。
事實上,無論中國還是西方,學校教育總是時好時壞,都不那么樂觀。美國教育家杜威對當時美國學校教育的描述所顯示出來的美國學校教育的衰敗和僵化,與當今中國學校教育幾乎沒有差異。按照德國學者羅姆巴赫的說法,現代學校教育接近“飼養”。在沒有被飼養之前,所有野生動物都因其野生而擁有美好的野性。“禽類極為矯健,野豬富有攻擊性并且絕不會讓自己在安逸中變得肥胖并被宰殺。”[1]這些野生動物一旦經過“飼養”,其野性便逐漸萎縮、消退,動物喪失了它的固有特性。“在相同的過程中人也喪失了他的固有特性,他的皮膚變得蒼白,他的身體組織變胖并且他的性格變得平和而易于交往。如此發生的,就是洛倫茲曾稱為人的‘家豬化’的現象。這種家豬化過程今天仍在發生。”[2]
任何一個懂教育的校長或老師都會期望把學校做成兒童的游藝、互助、欣賞自然的地方。兒童的身體與心智尚不發達,兒童天真而無邪,需要有一個比較純凈、潔凈的類似家庭的地方為他們提供保護。
任何一個懂教育的校長或老師都會期望把學校做成兒童求知、交友、在競爭與合作中相互切磋的地方。同學少年,激情飛揚,他們需要有一個安放青春的類似實習基地的場所。
任何一個懂教育的校長或老師都知道,學校除了滿足兒童審美的欲望、求知的欲望和交往的欲望外,別的課程與作業,一概多余。
可是,當學校只是一個讓孩子接受“社會化”的營地,或者只是一個為選士或訓練工人的職業培訓機構,當學校的教師成了教練、裁判、監工、衙役,唯獨沒有情感的傳道、滿足求知欲的輔助、推動交往的激勵時,那么家長就不能對學校教育期望太高。如果學校教育不是獨立的,那么任何校長和教師都不得不成為上傳下達的執行者。
學校成為教育的荒地,表面上看,全部責任在于校長和教師。校長和教師中有精英,有賢人,有大智大勇者,有熱血沸騰者。只是,在中國式的選拔標準、招考制度和就業制度之下,校長和教師群體中的大智大勇者、熱血沸騰者,遲早會心灰意冷、玩世不恭,以“維持穩定”為辦學第一方針,以“千萬別出什么亂子”為校訓、校風。
何況,學校教育原本就無法承擔教育的全部責任。人的一生中往往會經歷三種教育:一是學校教育;二是家庭教育;三是社會教育。三者之中,家庭教育比學校教育更重要,社會教育比家庭教育更重要。相比較而言,學校教育是最不重要的。可是,人們往往既不重視社會教育,也不重視家庭教育,而把所有教育的責任,全部推給學校。這使學校不得不承載了大量本不該由學校承載的責任,也使學校教育無法滿足社會和家長的期望。當家長和社會把所有的教育責任推給學校的時候,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就會因為社會教育和家庭教育的不足而淪為“差生”或“雙差生”。
在學校和家庭之間,家庭是人成長的根本,家庭教育是“培根教育”。按照弗洛伊德的想法,如果孩子在童年沒有父母的適宜的陪伴和教育,如果孩子在家庭中受到了冷落、壓抑或打擊,他長大之后就會做噩夢,甚至可能出現種種精神疾病。
家庭不僅是孩子成長的根本,也是父母本人生活的根本。無論父母有多大的成就,孩子的教育一旦失敗,父母的整個人生也會陷入悲劇。
每一個孩子的健康成長,將影響整個國家的發展。也因此有人提出:“國民的命運,與其說是操在掌權者手中,倒不如說是握在母親的手中。”[3]相關的說法是,推動搖籃的手,也推動國家的發展。
按照康德的說法,人類有兩件事情最難:一個是如何“統治”他人;另一個是如何“教育”他人。[4]可是,中國的父母普遍保持一個樸素的心態:任何成人都可以教育孩子,祖父母可以教育孩子,保姆也可以教育孩子。
中國父母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實在是過于“掉以輕心”。他們不愿意把家庭教育當做一個真實的難題。
中國的父母什么時候開始承認教育的艱難呢?
直到自己的孩子在學校成為“問題兒童”,父母們才開始為孩子的教育問題感到驚恐。“問題兒童”的問題可能包括:孩子太自私,從來不體會父母勞動的艱辛,從來不知道感恩;孩子喜歡侵擾他人,從來不愿意幫助他人甚至不愿意為父母提供最簡單的幫助;孩子總是心浮氣躁,無法安靜下來,做事總是不了了之或半途而廢。或者,孩子安靜有余而開朗不足,不愿意與他人交往;孩子在外人面前總是躲躲閃閃、畏畏縮縮;孩子自卑,做任何事情都沒有信心;孩子對生活不抱希望,他憂郁、自閉,對學校的學習生活感到厭惡甚至恐懼……
但是,即便發現自己的孩子成為“差生”,不少父母依然把拯救孩子的期望托付在學校那里。家長可能會向學校的校長或老師求助,可能會請家庭教師,但唯獨忘記了家長本人應該承擔的責任。
教師的確是重要的,不少教師會成為影響孩子的“重要他人”。但總有一些“問題學生”讓教師感到無能為力。如果學生沒有得到父母的幫助,如果學生的家庭環境沒有為學生的學習提供支持,或者,如果學生父母的教育方式是錯誤的,那么,教師對學生幾乎愛莫能助、無能為力。
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某些家長總以為自己的孩子在某些方面有問題或問題很嚴重,他們對孩子成長過程中出現的正常現象過于敏感和焦慮。對孩子成長的問題視而不見,這是一個錯誤;對孩子成長的正常現象過度關注,像柳宗元在《種樹郭橐駝傳》中所提示的那樣“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忘記了教育的秘密是“順木之天,以致其性”,這也是一個問題。
父母對孩子的成長既可能過于冷漠、粗心,又可能過于強迫、焦慮。這正是我們倡導“新父母學校”的原因。
家庭教育的主要責任是為孩子提供“后天遺傳”。對孩子來說,家庭環境類似母親的子宮。母親的子宮是孩子的第一宮殿,家庭環境是孩子的第二宮殿。[5]父母的使命,就是為孩子提供一個好的家庭環境。事實上,父母真正要做的事并不太多,只要為孩子提供并維護一個好的家庭環境就行。成為好父母,就是成為家庭環保主義者。家庭環境好,孩子的長勢就好;家庭環境壞,孩子的長勢就壞。家庭環境出了問題,孩子就會成為問題兒童。有時候,孩子生病了,需要吃藥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家長。
胡適曾提出文明的三個標準:“你要看一個國家的文明,只消考察三件事:第一,看他們怎樣待小孩子;第二,看他們怎樣待女人;第三,看他們怎樣利用閑暇的時間。”[6]
“怎樣待小孩子”,這是家庭教育的大事。
注釋:
[1].[德]羅姆巴赫著,王俊譯:《作為生活結構的世界》,76頁,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
[2].羅姆巴赫著,王俊譯:《作為生活結構的世界》,77頁,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
[3].[日]木村久一著,河北大學日本問題研究所譯:《早期教育和天才》,195頁,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79。
[4].康德的原話是:“人們可以把兩種發明看做是對人類來說最困難的東西,這就是統治藝術和教育藝術,而且人們對它們的理念還處在爭論之中。”參見[德]康德著,趙鵬、何兆武譯:《論教育學》,7頁,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5].這個觀點受王東華老師的啟發。參見王東華:《發現母親》,293頁,北京,中國婦女出版社,2003。
[6].胡適:《慈幼的問題》,見《胡適文存》,三集卷9,584頁,合肥,黃山書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