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窗簾縫隙里漏進的月光，剛好落在客廳茶幾那只缺了口的玻璃杯上。趙慧蘭盯著杯底殘留的藥渣，指尖在沙發扶手上磨出細碎的聲響——那是她十幾年里養成的習慣，只要林晚夜里有一點動靜，她就會像這樣醒著，直到確認小女兒呼吸平穩，才能勉強合眼。

隔壁房間忽然傳來“咚”一聲輕響，像是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趙慧蘭幾乎是彈起來的，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光著腳就往臥室沖。推開門時，林晚正蜷縮在床腳，額頭上滲著冷汗，小手緊緊抓著床單，指節泛白。

“晚晚，媽媽在。”趙慧蘭快步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她摟進懷里，聲音放得又輕又柔，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她輕輕拍著林晚的背，另一只手探向床頭的水杯，試了試水溫，才慢慢喂到女兒嘴邊。

林晚小口小口地喝著水，眼神還有些發懵，發作后的虛弱讓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媽……我又……”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睫毛上掛著淚珠，像只被雨淋濕的小貓。

“沒事了，咱們晚晚最勇敢了。”趙慧蘭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淚，指尖觸到女兒微涼的皮膚，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比上個月又頻繁了些。她低頭看著林晚額頭上剛磕出的紅印，自責像潮水般涌上來——昨晚臨睡前，她明明檢查過床周圍，怎么就忘了把那只毛絨熊挪開？

客廳的門被輕輕推開，林薇站在門口，校服外套還沒來得及脫。“媽，我回來了。”她的聲音有些悶，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

“薇薇回來啦，餓不餓？媽去給你熱飯。”趙慧蘭連忙應聲，想把林晚扶到床上躺好。

林薇沒動，只是看著她：“又發作了？”

“嗯，剛緩過來。”趙慧蘭的聲音低了些。

林薇沒再說什么，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趙慧蘭嘆了口氣，把林晚安頓好，才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鍋里還溫著給林薇留的飯菜，是她最愛吃的番茄炒蛋。趙慧蘭把菜盛出來，端到林薇門口，敲了敲門：“薇薇，出來吃飯吧。”

門開了，林薇坐在書桌前，背對著她。“媽，你是不是覺得，我就不用你管了？”

趙慧蘭走進房間，把飯菜放在桌上：“怎么會呢，你也是媽媽的寶貝。”

“可你從來都只關心妹妹。”林薇轉過身，眼睛紅紅的，“上次學校開家長會，你說要陪妹妹去復查，讓我自己去；我生日那天，你忙著給妹妹熬藥，忘了給我買蛋糕；還有……”

趙慧蘭的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說不出話來。她知道自己虧欠林薇，可林晚的病，讓她實在分身乏術。

“薇薇，是媽媽不好。”她伸出手，想摸摸女兒的頭，卻被林薇躲開了。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也看看我。”林薇的聲音帶著委屈。

趙慧蘭看著女兒倔強的模樣，眼眶也紅了。她想起離婚那天，林薇抱著她的腿，哭著說會照顧好妹妹，讓她不要難過。這些年，林薇確實做得很好，可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啊。

“明天……明天媽媽陪你去買蛋糕，好不好？”趙慧蘭的聲音有些哽咽。

林薇沒說話，只是低頭扒拉著碗里的飯。

趙慧蘭走出房間，看到林晚的房間里透出微弱的燈光。她走過去，看到林晚正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晚晚，怎么還沒睡？”

“媽，姐姐是不是生氣了？”林晚小聲問。

“沒有，姐姐就是累了。”趙慧蘭在床邊坐下，握住女兒的手，“晚晚，等你病好了，媽媽帶你們去游樂園，好不好？”

林晚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

趙慧蘭看著女兒的笑容，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兩個女兒，不能再讓她們受委屈了。窗外的月光越來越亮，照在房間里，也照進了趙慧蘭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