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在被窩里翻了個身，黑暗中，天花板上的紋路模糊成一團。

已經(jīng)是深夜了，可他怎么也睡不著。白天在樓梯間和林晚對視的那一眼，像根細(xì)刺，扎在他腦子里，拔不掉，也忘不掉。

他總覺得是她。

那個眼神里的慌亂，那個看到書簽時微微發(fā)顫的指尖，還有手腕內(nèi)側(cè)那塊淺得幾乎看不見的、像小葉子一樣的疤痕——和他記了十幾年的那個小女孩，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小時候在鄉(xiāng)下外婆家，他曾在樹林里遇到過一個迷路的小姑娘，哭得抽噎不止，胳膊上被樹枝劃了道口子，就是這樣的形狀。他把自己的糖給了她，還拉著她找到了大人。那是他對“勇敢”最早的理解，也是藏在記憶里最軟的一塊。這些年他斷斷續(xù)續(xù)地找過，問過小時候的鄰居，翻過年少時的照片，卻連個名字都沒摸到。

可白天的林晚，分明又是陌生的。

她接過書簽時，說了“謝謝”，聲音輕得像羽毛，帶著疏離的客氣。被他問起八歲那年時，她眼里的震驚多過熟稔，最后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也寫滿了“想要逃離”的倉促。

到底是不是她？

江辰又翻了個身，被子被揉得亂七八糟。他想起她低頭時，頭發(fā)垂下來遮住側(cè)臉的樣子，想起她寫字時輕輕蹙起的眉，甚至想起她放在桌角的那個藥瓶——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悶得發(fā)慌。

如果是她，為什么不認(rèn)？如果不是，那些巧合又怎么解釋？

他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光刺得他瞇起眼。通訊錄里翻來翻去，沒有林晚的名字。班級群里倒是有，可他盯著那個頭像看了半天，終究沒敢點“添加好友”。

萬一是自己認(rèn)錯了呢？萬一把人嚇跑了呢？

思緒像團亂麻，越理越亂。他把手機扔到一邊，用被子蒙住頭。黑暗里，那個模糊的小女孩身影和白天林晚的樣子反復(fù)交疊，讓他心口發(fā)緊。

找了這么多年的人，難道真的就這樣，在眼前晃了一下，又要消失了嗎？

被窩里的空氣越來越悶，他卻一動不動，任由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和失落，慢慢漫上來，漫過心口，漫過整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