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林晚的喉嚨里突然滾出一聲壓抑的抽氣。姐姐在隔壁房間聽見異響，推門時正撞見他猛地從床上彈起，又重重摔回床墊，四肢像被無形的線牽扯著劇烈抽搐。月光從窗簾縫里鉆進來，照亮他緊咬的牙關和翻白的眼球，嘴角溢出的白沫在枕套上洇開一小片濕痕。

“林晚！”姐姐撲過去的瞬間，本能地把自己的手腕塞進他齒間。尖銳的痛感順著手臂蔓延，但她死死按住他不停磕向床頭的后腦勺，另一只手用力穩住他弓起的背脊。床頭柜上的玻璃杯被掃到地上，碎裂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可林晚像是完全聽不見，身體仍在不受控地痙攣。

不知過了多久，抽搐終于平息。林晚軟癱在床上，胸口劇烈起伏，額頭上的冷汗混著淚水往下淌，眼神渙散得像蒙著一層霧。姐姐抽回手腕，齒痕處已經滲出血珠，她顧不上疼，趕緊用溫水幫他擦臉，換了身干凈睡衣，又把散落的玻璃碎片掃進垃圾桶。

后半夜，林晚蜷縮在姐姐懷里，每隔幾分鐘就會驚醒一次，渾身抖得像篩糠。“別睡，跟我說說話。”姐姐摸著他冰涼的手，輕聲念著課本上的單詞，“你看，‘ambulance’這個詞，你昨天還說像救護車的聲音。”他閉著眼點頭，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卻能斷斷續續地跟著重復。

天快亮時，林晚試著動了動手指，胳膊像灌了鉛似的沉。“姐，幾點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喉嚨里還殘留著鐵銹般的腥氣。姐姐看了眼手機：“六點半，還能再睡會兒。”

“不行……”林晚掙扎著想坐起來，頭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栽下床。姐姐連忙扶住他，看見他脖頸上暴起的青筋——每次發病后，他的身體總會像被拆開重組過，連轉頭都帶著僵硬的鈍痛。“今天請假，我去跟老師說。”

林晚卻抓著她的衣角搖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第一節課……要講期末復習范圍。”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有多難堪，嘴角還殘留著未擦凈的痕跡，右腿因為抽搐過度而隱隱作痛，但昨天特意標好的筆記本還在書包里，那是他熬了三個晚上整理的重點。

七點二十分，姐姐背著兩個書包，半扶半抱著林晚走出單元門。初秋的風帶著涼意掃過臉頰，林晚深吸一口氣，卻忍不住咳嗽起來，每一次震動都牽扯著太陽穴的脹痛。他的腳步虛浮，幾乎整個重量都壓在姐姐身上，校服褲的膝蓋處因為昨晚的抽搐磨出了淺淡的毛邊。

路上遇到同班的同學，對方驚訝地想幫忙，林晚卻把頭埋得更低，含糊地說沒事。姐姐笑著擺擺手，悄悄收緊了扶在他腰間的手——她能感覺到他在發抖，不是冷的，是控制不住的余顫。

到教室時，早讀課剛結束。林晚扶著墻緩了好一會兒，腿軟得像踩在棉花上。姐姐幫他拉開椅子，又從書包里拿出保溫杯，倒了杯溫水放在桌角，看見他手背上因為抽搐時攥緊拳頭而留下的月牙形紅痕。

預備鈴響時，林晚終于坐穩了。他拿出筆記本，指尖還在微微發顫，寫字時筆桿幾次從手里滑落。姐姐坐在他斜后方，悄悄把自己的筆遞過去——那支筆她纏了防滑膠帶，更好握。

老師走進教室時，林晚正用那支筆在本子上寫著什么。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微顫的肩膀上，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可當老師翻開課本開始講課，他抬起頭的瞬間，眼里已經有了專注的光。姐姐看著他挺直的脊背，悄悄把自己的手腕往袖子里縮了縮，那里的齒痕還在隱隱作痛，卻比不上此刻心里翻涌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