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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甲方爸爸的棺材板壓不住了
**第一章甲方爸爸的棺材板壓不住了
沈富貴覺得,她大概是史上最憋屈、最不按套路出牌的穿越者。
沒有天崩地裂的異象,沒有凄美絕倫的車禍跳崖,她只是在連續(xù)爆肝加班72小時、對著電腦屏幕上第108版被甲方爸爸(哦不,現(xiàn)在是前甲方爸爸了)反復(fù)蹂躪、最終被要求呈現(xiàn)出“五彩斑斕的黑,帶點低調(diào)奢華的金,還要有賽博朋克未來感”的PPT時,眼前一黑,喉頭一甜。
“噗——”
一口老血,精準(zhǔn)地噴在了價值不菲的4K顯示屏上,為那五彩斑斕的黑增添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紅。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意識在無邊的黑暗和加班后遺癥帶來的劇烈頭痛中沉浮,不知過了多久,五感才如同接觸不良的老舊電器,滋滋啦啦地重新上線。
**嗅覺**最先恢復(fù)。
一股濃烈、刺鼻、混合著劣質(zhì)香燭焚燒后的嗆人煙氣、新鮮木頭特有的生澀氣味,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陳年咸魚混雜著廉價脂粉的詭異熏香,蠻橫地鉆入鼻腔。
沈富貴:“……”這味道,是哪個沒品的甲方把提案現(xiàn)場搬到了化工廠的香料倉庫嗎?差評!必須差評!
她本能地想抬手捂住鼻子,驅(qū)散這股令人作嘔的混合怪味。
**觸覺**隨之蘇醒。
手剛一動,“咚!”一聲沉悶又結(jié)實的撞擊聲,伴隨著額角傳來的劇痛,讓她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吸進來的還是那股怪味)。
什么東西?天花板塌了?還是辦公室吊燈砸下來了?
她僵硬地、小心翼翼地轉(zhuǎn)動眼珠,試圖在黑暗中分辨環(huán)境。
**視覺**在努力適應(yīng)。
借著不知從何處縫隙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光線,她勉強看清了“天花板”——是木頭,深色的、厚重的木頭,上面似乎還雕刻著繁復(fù)而扭曲的花紋,在幽暗中透著一股子陰森又……昂貴的氣息?旁邊似乎還垂著某種光滑的布料,觸感冰涼,上面隱約有個巨大的金色圖案。
沈富貴:“……”這裝修風(fēng)格,有點過于……硬核復(fù)古了吧?哪個甲方這么重口味,把會議室裝修成棺材樣?
等等……
棺材?!
一個荒謬又驚悚的念頭如同冰錐,猛地刺穿了她混沌的意識。
她幾乎是屏住呼吸,用盡全身力氣,極其緩慢地抬起那只剛剛撞疼的手,小心翼翼地摸向頭頂?shù)摹疤旎ò濉薄?
冰冷、堅硬、帶著木質(zhì)紋理的觸感。
她又摸了摸身上蓋著的那塊光滑布料,手指拂過那個巨大的金色圖案——憑借設(shè)計師對字體的敏感,她腦中瞬間勾勒出那個字的輪廓:奠!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開!
加班加到棺材里?!這甲方體驗也太沉浸式了吧?!這很甲方!非常甲方!甲方爸爸的命也是命啊!紅配綠賽狗屁的壽衣審美懂不懂?!差評!投訴!必須投訴到消協(xié)……哦不,投訴到閻王爺那里去!
外面的聲音也清晰地灌入耳中,**聽覺**徹底歸位。
首先是一陣吹吹打打、極其不協(xié)調(diào)的哀樂。嗩吶的凄厲高亢強行引領(lǐng)主旋律,二胡的嗚咽如泣如訴試圖跟上節(jié)奏,中間還夾雜著幾聲電子琴跑調(diào)的合成和弦……這陰間蹦迪的BGM,聽得沈富貴腦仁兒更疼了,比甲方那句“再大氣一點”還要命。
緊接著,是抑揚頓挫、感情充沛得近乎浮夸的哭嚎,專業(yè)得像是請了橫店哭喪專業(yè)八級團隊,還帶角色扮演的:
“我滴個親娘嘞~你怎么就這么狠心丟下我們孤兒寡母走了啊~~~嗚嗚嗚~~~”(一個中年男聲,哭得情真意切,就是這稱呼……)
“我那苦命的姐姐/妹妹/姑奶奶/老祖宗喲~~~你走了讓我們可怎么活啊~~~”(一個尖細(xì)女聲,稱呼混亂,顯然業(yè)務(wù)不太熟練,哭腔里還帶著點敷衍。)
“大小姐!您一路走好啊!黃泉路上別回頭啊!”(幾個粗嘎男聲混雜,更像是完成任務(wù)式的喊口號。)
沈富貴躺在硌人的棺材板里,面無表情,內(nèi)心彈幕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刷屏:
【哭錯墳了吧各位?!我沈富貴,芳齡二八(心理年齡奔三),母胎solo,無兒無女無老公,哪來這么大一群孝子賢孫?孤兒寡母都出來了?!】
【還有這BGM…陰間重金屬搖滾+鄉(xiāng)村哭喪風(fēng)?甲方爸爸的葬禮也要搞創(chuàng)新是吧?這創(chuàng)意我給零分!】
【最重要的是——誰特么給我穿的這身紅配綠的壽衣?!視覺污染!精神攻擊!嚴(yán)重影響甲方爸爸(遺體)形象!這是重大工作失誤!扣錢!必須扣策劃的錢!】
【等等……遺體?我……真掛了?還穿越了?穿成了一個剛死透的、貌似人緣還不太行的大小姐?開局一口楠木棺材?這新手大禮包也太硬核了吧?!】
就在沈富貴一邊瘋狂吐槽,一邊努力消化“加班猝死,喜提穿越,開局躺棺”這魔幻現(xiàn)實時,棺材外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年輕男聲,聲音里透著市儈的精明和明顯的不耐煩:
“哭!都給我哭大聲點!拿出點專業(yè)精神來!錢不是白拿的!”這聲音帶著點管事特有的拿腔拿調(diào),“東家可交代了,場面要宏大,氣氛要悲痛!務(wù)必讓全城的老少爺們兒都知道,咱們沈家那位克死爹娘、命硬帶煞、被退了三次婚的掃把星大小姐,今兒個終于把自己也‘克’走了!這是沈府的‘大喜事’,都給我哭‘喜慶’點兒!”
沈富貴:“……”信息量巨大,槽點密集得讓她一時不知從何吐起。
克死爹娘?命硬帶煞?退婚三次?掃把星?哦豁,原主這開局難度,簡直是地獄級PLUS,還附帶“天煞孤星”豪華套餐。
“東家”?看來原主的死沒那么簡單。這“大喜事”……是巴不得她死透啊!
沈富貴默默給這位素未謀面的“東家”記上了黑名單第一號。
“王管事,”一個尖細(xì)得像被掐著脖子的公雞的聲音響起,帶著濃濃的抱怨,“這都抬到亂葬崗邊上了,荒郊野嶺的,除了鬼哭狼嚎的風(fēng)和餓得兩眼發(fā)綠的野狗,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您還講究這排場給誰看吶?差不多得了!兄弟們肩膀都壓塌了,趕緊挖坑埋了,拿了錢好去城里的‘溫柔鄉(xiāng)’松快松快,去去這身晦氣!”
“就是就是!王管事,這地方陰風(fēng)陣陣的,忒瘆人了!”
“趕緊埋了走人吧!多待一刻都覺得后背發(fā)涼!”
抬棺的幾個壯漢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聲音里充滿了急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亂葬崗?!埋了?!
沈富貴心頭警鈴瞬間拉響,震得她腦瓜子嗡嗡的!
說好的穿越古代當(dāng)大小姐享福呢?這開局就要直接進土為安,連新手村都沒踏進去半步?!
不行!絕對不行!
甲方爸爸永不為奴!就算躺進棺材里,也得把棺材板掀了,自己給自己改需求!
強烈的求生欲瞬間壓倒了所有吐槽和震驚。沈富貴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運轉(zhuǎn)起來。
硬剛?不行。她現(xiàn)在這具身體虛弱得像是被掏空,外面好幾個壯漢,還有那個聽起來就很刻薄的王管事。
裝死?更不行。人家鐵鍬都要鏟土了!
唯一的出路——詐尸!
利用他們對“掃把星”的恐懼,利用這亂葬崗天然的陰森氛圍,制造混亂,嚇跑他們!
計劃通!
沈富貴深吸一口氣(吸進來的還是那股怪味),調(diào)動起前世跟最難纏的甲方極限拉扯、斗智斗勇時磨練出的頂級演技。她先是發(fā)出一陣極其微弱、仿佛瀕死之人最后掙扎的呻吟:“呃……呃……”
外面的哭喪聲和抱怨聲似乎頓了一下,但很快又被王管事的催促壓了下去。
力度不夠!
沈富貴心一橫,牙一咬,開始憋氣,努力讓胸腔劇烈起伏,喉嚨里發(fā)出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的“嗬……嗬……”聲,像是破舊的風(fēng)箱在艱難拉扯。
這下,外面的聲音明顯小了許多。
“什……什么聲音?”那個尖細(xì)的聲音帶著顫抖,第一個察覺不對勁。
“好……好像是從……棺材里傳出來的……”一個抬棺的壯漢聲音都變了調(diào),充滿了驚恐。
“胡……胡說什么!”王管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色厲內(nèi)荏的尖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哪來的什么聲音!肯定是風(fēng)吹得棺材板響!別自己嚇自己!趕緊的,拿鍬!埋土!”
“王管事!真……真的有!還在‘嗬嗬’的!像……像是……”另一個壯漢嚇得聲音都帶了哭腔,后面的話沒敢說出口。
火候差不多了!沈富貴猛地停止憋氣,緊接著,用盡全身僅存的力氣,爆發(fā)出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的劇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這聲音在寂靜的亂葬崗邊緣,在嗚咽的陰風(fēng)中,在荒草叢生的墳包之間,顯得格外清晰、突兀,充滿了非人的詭異感!
瞬間,萬籟俱寂。
所有的哭嚎聲、抱怨聲、王管事的呵斥聲,全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掐斷。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只剩下風(fēng)吹過枯草的沙沙聲,以及……棺材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咳嗽聲。
“鬼……鬼啊!!!”
不知是誰第一個崩潰,發(fā)出了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
“詐尸了!掃把星詐尸了!!!”
“快跑啊!!!她要索命了!!!”
恐懼如同瘟疫般瞬間蔓延!
抬棺的壯漢們嚇得魂飛魄散,扔下肩上的杠子,沉重的楠木棺材“哐當(dāng)”一聲重重砸在地上,震得里面的沈富貴七葷八素。
哭喪的“專業(yè)團隊”更是尖叫著,扔掉手里的紙錢、哭喪棒,連滾帶爬,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屁滾尿流地朝著山下狂奔。
“等等我!別丟下我!”那個尖細(xì)聲音的主人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跑得比兔子還快。
王管事也徹底慌了神,什么東家的交代,什么場面排場,全拋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對“掃把星”厲鬼索命的無邊恐懼,肥胖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潛力,連滾帶爬地跟著人群往下沖,嘴里還語無倫次地喊著:“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冤有頭債有主啊大小姐!”
幾秒鐘的雞飛狗跳之后,亂葬崗邊緣徹底恢復(fù)了死寂。只剩下歪脖子樹上掛著的破布條在風(fēng)中飄蕩,散落一地的白色紙錢,幾根歪倒的哭喪棒,還有一個……在陽光下反射著锃亮光芒、造型頗為“別致”的物件。
沈富貴躺在棺材里,被剛才那一下震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響,感覺全身骨頭都快散架了。她齜牙咧嘴地緩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側(cè)耳傾聽。
外面,除了風(fēng)聲,再無半點人聲。
成了!
她心中狂喜,甲方爸爸的智慧再一次戰(zhàn)勝了封建迷信的牛鬼蛇神!
但危機還沒完全解除。她得趕緊出去,萬一那群人緩過神來,或者那個“東家”不死心派人回來查看,那就真完犢子了。
她深吸幾口氣,積攢著力氣。這棺材蓋看著厚實,但剛才落地那一下震得挺厲害,而且那群人跑得匆忙,應(yīng)該沒來得及釘死(或者根本沒想釘?)。她試著用手推了推頭頂?shù)墓撞陌濉?
紋絲不動。
楠木棺材,真材實料,死沉死沉。
沈富貴沒有放棄。甲方爸爸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被磨出來的)和解決問題的韌性(被逼出來的)。她調(diào)整姿勢,用肩膀抵住一側(cè),用腳蹬住另一側(cè),指甲摳進棺材板的縫隙里,使出吃奶的力氣,一點點地往上頂!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木頭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汗水混合著臉上的灰塵流下來,浸得眼睛生疼。每一次發(fā)力都牽動著四肢百骸的疼痛,但她咬緊牙關(guān),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出去!活下去!然后找到那個“東家”,好好給他上一課什么叫“甲方的憤怒”!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但對沈富貴來說仿佛一個世紀(jì)。伴隨著“砰”的一聲悶響和大量灰塵簌簌落下,沉重的棺材板終于被她推開了一條足夠?qū)挼目p隙!
**第一章甲方爸爸的棺材板壓不住了(下)**
冰冷的、夾雜著泥土腥氣和草木腐爛味道的空氣,如同久旱的甘霖,猛地涌入棺材。沈富貴貪婪地大口呼吸著,盡管這空氣絕對算不上清新,但比起棺材里那混合著死亡氣息的怪味,已是天堂。
她手腳并用,像一條擱淺后奮力掙扎的魚,艱難地從那條縫隙里往外爬。壽衣寬大的袖子和裙擺好幾次被卡住,大紅大綠的綢緞在粗糲的棺材邊緣摩擦,發(fā)出刺啦的聲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終于把自己從那個昂貴的楠木盒子里“拔”了出來。
“噗通”一聲,她狼狽地摔在冰冷堅硬、布滿碎石和枯草的地面上,摔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屁股墩兒。
“嘶……”渾身上下無處不痛,尤其是額頭剛才撞棺材板的地方,火辣辣的,估計已經(jīng)腫了。她癱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和刺骨的寒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環(huán)顧四周。
入眼是連綿起伏的荒丘,枯黃的野草長得半人高,在蕭瑟的秋風(fēng)中無力地?fù)u擺,發(fā)出嗚嗚的悲鳴。幾棵歪脖子樹張牙舞爪地伸展著光禿禿的枝椏,像極了垂死掙扎的鬼影。遠處,隱約可見幾個塌陷的、被野草覆蓋的墳包,以及散落的白骨,無聲地訴說著此地的凄涼與不祥。夕陽西下,昏黃的光線給這片亂葬崗鍍上了一層更加詭異陰森的金邊。
風(fēng)景很“別致”,很“原生”,很“地獄開局”。
“開局一口楠木棺,裝備全靠撿?”沈富貴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灰塵,看著散落一地的“遺產(chǎn)”——被踩得亂七八糟的白色紙錢(古代天地銀行發(fā)行?),幾根歪倒的、糊著白紙的哭喪棒(打鬼道具?),還有那只在夕陽下依舊锃光瓦亮、造型頗為敦實、有著精美浮雕花紋的……黃銅痰盂?
她的目光牢牢鎖定了那只痰盂。
這東西……看著挺結(jié)實,材質(zhì)好像是黃銅?分量應(yīng)該不輕。在這個鳥不拉屎、危機四伏的亂葬崗,這玩意兒至少能當(dāng)個防身的鈍器吧?再不濟,當(dāng)個容器裝點水也好啊!這可是她來到這個世界,親手“撿”到的第一件……財產(chǎn)!
“第一桶金!”沈富貴眼睛一亮,掙扎著爬起來,顧不上渾身酸痛,幾步走過去,一把將那沉甸甸的黃銅痰盂撈在手里。入手冰涼,分量十足,雕花的把手握著還挺趁手。
她掂量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嗯,不錯。造型古樸大氣,用料扎實厚重,充滿了勞動人民的智慧結(jié)晶和……實用主義精神。雖然用途稍微偏離了主流審美,但瑕不掩瑜!這玩意兒,在特定市場(比如防身、雜耍、行為藝術(shù))絕對有潛力!就叫你……‘聚寶盆1.0’吧!”甲方爸爸的命名權(quán),就是這么任性!
有了“聚寶盆1.0”在手,沈富貴感覺底氣足了一點。她開始思考下一步。
當(dāng)務(wù)之急,是離開這個鬼地方。天快黑了,亂葬崗的夜晚……想想就讓人頭皮發(fā)麻。那群嚇跑的惡仆萬一回過神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
其次,得找點吃的喝的,這具身體虛弱得很,急需補充能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得搞清楚自己是誰(除了“掃把星大小姐”),在哪里(哪個朝代?),以及……怎么才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
“活下去,搞錢,找到那個‘東家’算賬!”沈富貴給自己定下了穿越后的第一個三年計劃(精簡版),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社畜的靈魂,最擅長的就是在絕境中尋找KPI!
她辨認(rèn)了一下方向,那群惡仆是朝著山下有路的方向跑的,那邊應(yīng)該能通往人煙之地。她緊了緊身上那件紅配綠、扎眼無比的壽衣(保暖效果聊勝于無),握緊“聚寶盆1.0”,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下山的小路走去。
沒走多遠,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如同密集的鼓點,突然從側(cè)后方的小道上傳來,由遠及近,速度極快!
沈富貴心頭一凜,立刻閃身躲到一塊半人高的風(fēng)化巖石后面,屏住呼吸,小心地探出半個腦袋望去。
只見一匹神駿異常、通體漆黑的駿馬如同離弦之箭,正朝著她所在的亂葬崗小坡疾馳而來!馬背上伏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他身形挺拔,墨色的長發(fā)用一根玉簪高束,幾縷發(fā)絲因疾馳而飛揚在頰邊。夕陽的余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輪廓,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如削,緊抿的薄唇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即便隔著一段距離,沈富貴也能感受到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此刻正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寒冰和……壓抑的怒氣。
他似乎正在躲避什么,策馬沖上山坡的動作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決絕。駿馬四蹄翻飛,踏碎了枯草,揚起陣陣塵土。
就在他沖上坡頂?shù)乃查g,銳利如鷹隼的目光下意識地掃視四周,精準(zhǔn)無比地捕捉到了巖石后面那個探頭探腦、穿著大紅大綠詭異壽衣、灰頭土臉卻眼神異常清亮(還帶著點好奇和評估?)的身影。
以及,她手里緊緊攥著的那只,在夕陽下閃爍著“迷人”金屬光澤的……黃銅痰盂?
男子猛地勒住韁繩。駿馬發(fā)出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幾乎人立而起,又重重落下,在原地焦躁地踏了幾步,噴著灼熱的鼻息。
他居高臨下地坐在馬背上,冰冷審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先是掃過沈富貴和她那身扎眼到驚世駭俗的“行頭”,又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個敞開的、在荒草中顯得格外突兀的楠木棺材,英挺的眉頭瞬間皺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錯愕、嫌棄以及一絲……“這地方果然邪門”的警惕?
他的視線最終落回到沈富貴手上那只沉甸甸、雕工精美卻用途昭然的痰盂上,嘴角似乎不受控制地、極其細(xì)微地抽搐了一下。
短暫的死寂之后,男子開口了。聲音如同他這個人一樣,冷冽如高山寒泉,帶著上位者慣有的矜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荒謬感?
“你是何人?”他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珠子砸在地上,“在此裝神弄鬼?”目光再次掃過痰盂,語氣里的嫌棄幾乎要溢出來,“……還拿著此等……**不雅之物**?”
“不雅之物”四個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躲在石頭后面的沈富貴:“……”
裝神弄鬼?她明明是從棺材里合理合規(guī)爬出來的受害者好嗎!
不雅之物?這充滿藝術(shù)氣息和實用價值的聚寶盆1.0?!
電光火石之間,社畜之魂,甲方之魄,熊熊燃燒!尊嚴(yán)!甲方爸爸的尊嚴(yán)不容褻瀆!尤其是在這種顏值高、氣質(zhì)冷、態(tài)度差、疑似“乙方”或者“潛在投資人”的家伙面前!這開局印象分必須掰回來!
沈富貴深吸一口氣(亂葬崗的空氣也擋不住她的氣勢),從巖石后面挺直腰板(雖然腰還酸腿還軟)站了出來。她甚至還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大紅壽衣的領(lǐng)口(雖然并沒什么用),然后,在對方愈發(fā)冷冽和看瘋子般的目光注視下,她高高舉起了那只沉甸甸、在夕陽下金光閃閃(銅的)的“聚寶盆1.0”。
臉上,露出了一個前世面對最難纏客戶時也未曾失手的、標(biāo)準(zhǔn)到近乎完美的職業(yè)假笑。聲音清脆,吐字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試圖用邏輯說服一切的篤定:
“這位公子,此言差矣!大大的差矣!”
“首先,”她空著的那只手,遙遙指向那口敞開的楠木棺材,語氣嚴(yán)肅,“我不是裝神弄鬼!我是從里面,通過合法合規(guī)的自救程序,憑借自身努力和一點點運氣,成功脫離困境的!程序正義,懂嗎?這是基本操作準(zhǔn)則!”
“其次,”她手腕一翻,靈活地轉(zhuǎn)動手里的黃銅痰盂,讓它精美的雕花在夕陽下熠熠生輝,發(fā)出悅耳的金屬摩擦聲,“什么叫‘不雅之物’?公子,您這認(rèn)知存在嚴(yán)重的局限性!這,是藝術(shù)!是實用主義的巔峰造物!是容器界低調(diào)奢華有內(nèi)涵的翹楚!更是我沈某人在這片充滿機遇(和危險)的土地上,親手發(fā)掘并持有的——**第一桶金**!”
她特意加重了“第一桶金”四個字,眼神亮得驚人。
“最后,”她上前一步,無視對方瞬間繃緊的身體和更加冰冷的眼神,目光如同精準(zhǔn)的雷達,上下掃描著對方——華貴的衣料(值錢!)、駿美的黑馬(超跑!)、腰間的玉佩(古董!)、以及那張雖然冷但絕對能當(dāng)招牌的臉(偶像派潛力股!),然后露出了一個更加燦爛(在對方看來更驚悚)的笑容。
“看公子您風(fēng)塵仆仆,印堂發(fā)黑……啊呸!瞧我這張嘴!”她假意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差點把灰拍進嘴里),“是氣宇軒昂,龍章鳳姿,舉手投足間盡顯不凡氣度!一看就是胸有丘壑、能成大事的俊杰!你我在此荒僻之地相逢,實乃天賜之緣!”
她再次舉起“聚寶盆1.0”,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珍寶,聲音充滿了極具煽動性的熱情:
“公子!要不要考慮一下,抓住這命運的契機,投資一項注定改變時代、造福萬民、潛力無限的偉大事業(yè)?”
“就從這只承載著無限可能、象征著財富與未來的——‘聚寶盆1.0’開始!”
“我們的項目名稱是——‘大胤王朝環(huán)保衛(wèi)生事業(yè)振興計劃’!口號是:告別隨地,擁抱文明!聚寶在手,財富我有!”
“初期目標(biāo):打造以‘聚寶盆’為核心的家居衛(wèi)生解決方案,顛覆傳統(tǒng),引領(lǐng)潮流!中期目標(biāo):建立覆蓋城鄉(xiāng)的衛(wèi)生服務(wù)網(wǎng)絡(luò),解決民生痛點!遠期愿景:推動大胤王朝環(huán)保衛(wèi)生事業(yè)邁入新紀(jì)元,功在當(dāng)代,利在千秋!”
“投資回報率?那絕對是……”
沈富貴口若懸河,舌燦蓮花,前世給投資人畫餅(劃掉)做路演的本事在這一刻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她雙眼放光,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張冷冰冰的帥臉,而是一個行走的、金光閃閃的、寫著“天使投資人”的巨型錢袋子!
馬背上的俊美男子:“………………”
他握著韁繩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張足以讓京城閨秀瘋狂的俊臉上,表情管理似乎出現(xiàn)了短暫的崩壞。從最初的冰冷審視,到看到痰盂時的荒謬嫌棄,再到聽到“裝神弄鬼”、“程序正義”時的錯愕,最后在“第一桶金”、“環(huán)保衛(wèi)生”、“聚寶盆1.0”、“投資回報率”這一連串匪夷所思、聞所未聞的詞匯轟炸下,他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是一種極其復(fù)雜的混合體:看瘋子?看傻子?看一個剛從棺材里爬出來、腦子大概率也被棺材板夾壞了的、行為藝術(shù)家的……深深的、難以理解的震撼和……那么一絲絲(或許是錯覺)被這離譜操作勾起的好奇?
他沉默著,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站在亂葬崗的冷風(fēng)里,穿著刺眼壽衣,舉著痰盂,一臉狂熱向他推銷“環(huán)保衛(wèi)生事業(yè)”的瘦小女子。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與身后敞開的棺材、散落的紙錢構(gòu)成了一幅荒誕絕倫又……莫名有點生氣的畫面。
沈富貴笑容不變,保持著完美的推銷姿態(tài),內(nèi)心OS瘋狂刷屏:
【很好!第一步,成功吸引潛在頂級投資人(冤大頭)的注意力,達成!雖然地點有點別致(亂葬崗),道具有點獨特(痰盂),方式有點創(chuàng)新(從棺材里爬出來直接談投資)……但甲方的事,能叫瘋嗎?這叫差異化營銷!這叫搶占用戶心智!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穩(wěn)住!富貴兒!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墻角挖不倒!只要餅畫得夠圓,不怕金主不上鉤!】
秋風(fēng)卷起幾片枯葉,打著旋兒從一人一馬之間飄過。
亂葬崗上,只剩下沈富貴熱情洋溢的推銷余音,和俊美男子長久的、意味深長的沉默。空氣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