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聚寶生財，甲方初鳴
晨霧還未散盡，沈富貴蹲在破廟后院的井臺邊，正用她那把“聚寶盆1.0“舀水洗臉。銅器與井水碰撞的清脆聲響驚飛了檐下一窩麻雀。
“這玩意兒當洗臉盆還挺順手?！八龑χ械褂褒b了齜牙，臉上的淤青已經(jīng)消了大半，“就是這壽衣......“
大紅大綠的綢緞在晨光中格外扎眼。三天了，她靠著幫西市包子鋪老板娘洗碗，總算攢夠了買身粗布衣裳的錢。
“沈姑娘！沈姑娘在嗎？“
一個扎著雙髻的小丫頭慌慌張張沖進廟門，差點被門檻絆倒。這是包子鋪老板娘的女兒小桃，才十二歲，平日里最愛聽沈富貴講那些稀奇古怪的“異世見聞“。
“慢點兒，小心我的聚寶盆！“沈富貴一把扶住小姑娘，順手把痰盂藏到身后——這可是她目前最值錢的“固定資產(chǎn)“。
“不、不好了！“小桃急得直跺腳，“王管事帶著人往這邊來了！說要把您這個'妖孽'抓回去燒死！“
沈富貴手里的濕帕子啪嗒掉在地上。
“來得正好?！八[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正愁沒處試驗新產(chǎn)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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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辰時三刻**
王管事帶著四個家丁氣勢洶洶地穿過集市，所過之處人群紛紛避讓。這位沈府大管家今日特意穿了身嶄新的靛藍綢衫，腰間玉佩叮當作響。
“都聽好了！“他趾高氣揚地揮舞著一紙文書，“那妖女詐尸還魂，禍亂人間！奉我家老爺之命......“
“讓一讓！讓一讓！“
一個清亮的女聲突然打斷了他的表演。人群自動分開，只見沈富貴推著一輛古怪的木車緩緩而來。車上擺著十幾個造型奇特的陶罐，每個罐子都用紅紙貼著“富貴衛(wèi)生“四個大字。
她今天換了身靛青粗布衣裙，頭發(fā)利落地綰在腦后，若不是手里還端著那個锃光瓦亮的黃銅痰盂，活脫脫就是個尋常小販。
“喲，這不是王管事嗎？“她笑容可掬地在王管事面前停下推車，“三天不見，您這肚子又圓潤了不少啊。“
圍觀群眾爆發(fā)出一陣哄笑。王管事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妖女！休得猖狂！“他一把奪過身旁家丁手中的火把，“今日我就要——“
“且慢！“沈富貴突然高舉痰盂，“諸位父老鄉(xiāng)親請看！“
她變戲法似的從推車下層抽出一塊木板，上面用炭筆畫著些古怪的圖案。王管事舉著火把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這是'細菌'！“沈富貴用木棍指著圖案，聲音洪亮，“就是這些肉眼看不見的小東西，讓我們生病、拉肚子！而解決之道——“
她猛地揭開最近一個陶罐的蓋子，一股清新的藥香頓時彌漫開來。罐子里是淡黃色的膏體，在陽光下泛著微微的光澤。
“富貴牌洗手膏！采用七十二味草藥精制而成，殺菌消毒，預防疾??！今日特惠，三文錢一罐！“
集市瞬間沸騰了。
“真的假的？“
“聞著倒是挺清爽......“
“三文錢也不貴......“
王管事舉著火把的手開始發(fā)抖：“妖、妖言惑眾！大家別信她！這分明是——“
“王管事，“沈富貴突然湊近，壓低聲音，“您今早如廁后洗手了嗎？“
“當、當然洗了！“王管事下意識回答。
“用什么洗的？“
“就、就普通皂角......“
沈富貴露出勝利的微笑，轉(zhuǎn)向圍觀人群：“諸位！皂角只能去污，不能殺菌！而我這洗手膏——“她突然抓起王管事的手，“來，給您免費試用！“
王管事還沒反應(yīng)過來，沈富貴已經(jīng)挖了一坨藥膏抹在他手上。清涼的觸感讓他一時忘了反抗。
“揉搓，對，指縫也要......“沈富貴像教小朋友一樣指導著，“現(xiàn)在用水沖掉?！?
小桃適時遞上一瓢清水。王管事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大家摸摸看！“沈富貴舉起王管事的手，“是不是比之前光滑多了？聞聞這藥香！這才叫真正的干凈！“
人群開始騷動。一個賣菜的大嬸第一個掏出銅錢：“給我來一罐試試！“
“我也要！“
“給我留兩罐！“
王管事目瞪口呆地看著沈富貴的推車前瞬間排起長隊。他的四個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摸了摸錢袋......
“妖、妖術(shù)！這一定是妖術(shù)！“王管事氣急敗壞地后退幾步，卻不小心踩到一塊香蕉皮——這玩意兒也是沈富貴今早特意撒的——整個人向后栽去。
“噗通！“
水花四濺。
王管事一屁股坐進了集市中央的排水溝里。那條溝里積著三天來的雨水和各家店鋪的污水，此刻正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哎呀！“沈富貴夸張地捂住嘴，“王管事，您這新衣裳......“
圍觀人群爆發(fā)出震天動地的笑聲。幾個孩童拍著手唱起即興編的歌謠：“王管事，坐水溝，新衣裳，變臭臭......“
王管事狼狽不堪地爬起來，綢衫上沾滿淤泥，發(fā)髻也散了。他惡狠狠地指著沈富貴：“你給我等著！沈家不會放過你的！“
“慢走不送～“沈富貴笑吟吟地揮手，“對了，我這兒還有'富貴牌去污皂'，要不要來一塊？給您打八折！“
王管事氣得渾身發(fā)抖，在家丁的攙扶下灰溜溜地走了。他沒注意到，集市對面的茶樓二層，一個身著墨藍錦袍的修長身影正倚窗而立，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蕭景珩輕抿一口清茶，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有意思?！八﹃璞K邊緣，對身旁的侍衛(wèi)低聲道，“去查查那個洗手膏的配方?！?
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蕭景珩的目光重新落在集市中央那個忙碌的身影上。陽光透過窗欞，在他俊美的輪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沈......富貴？“他輕聲念出這個古怪的名字，嘴角微微上揚，“還真是個......妙人?！?
日頭漸高，西市的人流越發(fā)密集。沈富貴的推車前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十幾個陶罐轉(zhuǎn)眼就賣得只剩三個。
“別急別急，都有份！“她麻利地收錢遞貨，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小桃，幫我記一下這位大娘要兩罐?！?
雙髻小姑娘蹲在推車旁，正用炭筆在一塊木板上歪歪扭扭地記賬。這是沈富貴教她的“阿拉伯數(shù)字“，比算籌方便多了。
“沈姑娘，你這洗手膏真神了！“一個賣魚的大叔擠到前面，黝黑的臉上滿是興奮，“我家婆娘手上的疹子，抹了兩回就好多了！“
“那是自然！“沈富貴驕傲地挺起胸膛，“這里面加了黃柏、苦參，專治皮膚瘙癢?！八f著又壓低聲音，“大叔，明日我還會推出'富貴牌除臭膏'，專治魚腥味，給您留一罐？“
賣魚大叔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點頭。
就在這時，人群外圍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讓開！都讓開！“
五六個衙役打扮的人推開人群，為首的捕快腰間挎著明晃晃的腰刀。沈富貴心頭一緊——這架勢，可比王管事難對付多了。
“有人舉報你販賣假藥！“捕快一把拍在推車上，震得最后幾個陶罐叮當作響，“跟我們走一趟吧！“
集市瞬間安靜下來。方才還熱熱鬧鬧排隊的人群，此刻都退開了幾步。小桃嚇得躲到了推車后面。
沈富貴瞇起眼睛。她認得這個捕快——三天前在王管事身邊點頭哈腰的那個跟班?？磥砩蚣沂氰F了心要弄死她。
“這位差爺，“她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我這洗手膏用的是《本草綱目》記載的方子，怎會是假藥？“
“少廢話！“捕快一把揪住她的衣領(lǐng)，“有百姓用了你的藥，手上起滿紅疹！“
人群中傳來幾聲驚呼。沈富貴卻突然笑了。
“哦？是哪位百姓？可否讓他出來對質(zhì)？“
捕快一愣，顯然沒料到她會這么問。他眼神閃爍，支吾道：“當、當然是......“
“是我！“
一個尖利的女聲打斷了他。人群分開，走出一個濃妝艷抹的婦人，手上纏著厚厚的白布。
“大家看看！“婦人一把扯開白布，露出滿是紅疹的手背，“就是用了她的藥，害我成這樣！“
沈富貴湊近看了看，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位大姐，您這紅疹......“她伸手在婦人袖口輕輕一捻，“是胭脂蟲粉過敏吧？“
婦人的臉色瞬間變了。
“您袖口還沾著胭脂蟲粉呢?！吧蚋毁F提高聲調(diào)，“這種紅色顏料最易引起過敏，您該不會是為了訛我，故意......“
“胡說八道！“婦人慌亂地縮回手，“分明是你的藥......“
“那好辦?！吧蚋毁F轉(zhuǎn)身從推車下層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我特制的舒緩膏，專治過敏。若真是我的洗手膏有問題，抹上這個立刻見效?！?
她拔開瓶塞，一股清涼的薄荷香頓時飄散開來。婦人遲疑地后退半步。
“怎么？不敢試？“沈富貴步步緊逼，“還是說......您這紅疹根本就是假的？“
人群開始竊竊私語。捕快的額頭沁出冷汗，手不自覺地松開了沈富貴的衣領(lǐng)。
“我、我們接到舉報，按規(guī)矩要帶你去衙門問話！“他色厲內(nèi)荏地喊道。
“且慢?！?
一個清冷的男聲突然從人群后方傳來。這聲音不大，卻像一柄出鞘的利劍，瞬間劃破嘈雜。
人群自動分開，蕭景珩負手而立。他今日換了身月白色長衫，腰間懸著一枚羊脂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周身散發(fā)的氣場卻讓捕快們不自覺地退后半步。
“這位姑娘的藥，我買了三罐。“蕭景珩慢條斯理地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錦盒，打開來，里面赫然是沈富貴的洗手膏，“效果甚佳?！?
捕快臉色大變：“蕭、蕭公子......“
“李捕快，“蕭景珩鳳眸微瞇，“你確定要繼續(xù)這場鬧??？“
沈富貴驚訝地瞪大眼睛。她沒想到這個在亂葬崗對她冷眼相向的貴公子，居然會為她說話。更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買了她的洗手膏！
捕快額頭的冷汗已經(jīng)流到了下巴。他哆嗦著嘴唇，半晌才擠出一句：“是、是下官弄錯了......這就告退！“
說完，他帶著手下灰溜溜地擠出了人群。那個裝病的婦人早不知溜到哪兒去了。
集市再次沸騰起來。人們重新圍上來搶購所剩無幾的洗手膏，對沈富貴的態(tài)度比之前更熱情了——能得蕭公子青睞的，能是普通貨色嗎？
沈富貴卻顧不上招呼客人了。她直勾勾地盯著蕭景珩，后者正欲轉(zhuǎn)身離去。
“蕭公子！“她小跑著追上去，“多謝相助！“
蕭景珩腳步一頓，側(cè)過半邊臉：“不必。我只是實話實說。“
“那個......“沈富貴絞盡腦汁想找個話題，“洗手膏好用嗎？要不要試試我們即將上市的'富貴牌香體露'？保證讓您......“
“沈姑娘。“蕭景珩突然轉(zhuǎn)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知道沈家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嗎？“
沈富貴一愣：“大概是因為我詐尸還魂，有損沈府顏面？“
蕭景珩輕輕搖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三年前，沈老爺?shù)脑浞蛉吮蓝觥Ｈ齻€月后，現(xiàn)任沈夫人帶著女兒入主正院。“
沈富貴心頭一震。原主的記憶碎片突然在腦海中閃現(xiàn)——一個溫柔的女子躺在床上，嘴角滲出血絲......
“你母親留下的嫁妝，包括西郊百畝良田，如今都在沈夫人名下?！笆捑扮竦穆曇艉茌p，卻字字如刀，“而你這個嫡女若活著，那些產(chǎn)業(yè)遲早要歸還?！?
沈富貴如遭雷擊。原來如此！什么“掃把星“，什么“克親“，都是幌子！真正的殺機，是謀財害命！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蕭景珩沒有立即回答。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他俊美的輪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傳來集市喧鬧的聲音，卻仿佛隔著一層紗。
“或許......“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的玉佩，“我對你的'聚寶盆'計劃，產(chǎn)生了一點興趣。“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月白色的衣袂在風中輕揚，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沈富貴站在原地，手里還攥著那罐沒送出去的香體露。蕭景珩最后那句話在她耳邊回蕩，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
“沈姑娘！沈姑娘！“小桃興奮地拽著她的袖子，“咱們的洗手膏全賣完啦！“
沈富貴回過神來，看著空蕩蕩的推車和鼓鼓囊囊的錢袋，突然笑了。
“小桃，幫我個忙。“她蹲下身，湊到小姑娘耳邊低語，“去打聽打聽，西郊那片良田現(xiàn)在是誰在打理?！?
夕陽西下，沈富貴推著空車往回走。路過一家布莊時，她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一匹靛藍色的細棉布上。
“掌柜的，這布怎么賣？“
“姑娘好眼力！這是新到的松江棉布，六十文一尺?！?
沈富貴摸了摸錢袋，今天賺的銅錢叮當作響。她深吸一口氣：“給我裁六尺。再要一包繡線?！?
是時候換身像樣的衣裳了。畢竟，一個即將擁有百畝良田的女子，總得穿得體面些。
至于蕭景珩......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那個看似冷漠的貴公子，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轉(zhuǎn)角處，一只黑貓悄無聲息地躍上墻頭，金色的豎瞳注視著沈富貴遠去的背影。它脖子上掛著一枚小小的銅鈴，在晚風中發(fā)出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