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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京城腳下,甲方碰壁**
亂葬崗的寒風卷著沈富貴慷慨激昂的“商業計劃書”尾音,打著旋兒飄散在蕭瑟的空氣中。
馬背上的俊美男子——蕭景珩,那張足以讓京城閨秀們擲果盈車的臉上,此刻的表情堪稱精彩紛呈。冰封般的冷峻裂開了一道縫隙,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仿佛看到了史前巨獸在跳霓裳羽衣舞的荒謬感。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投入了一顆石子,漾起層層疊疊名為“難以置信”和“這女人腦子絕對有問題”的漣漪。
他握著韁繩的手指緊了又松,松了又緊,似乎在極力壓制著某種沖動——比如立刻調轉馬頭,離這個從棺材里爬出來還舉著痰盂談環保的瘋女人越遠越好。
“……”薄唇微啟,似乎想說點什么刻薄的話,但最終只化為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風聲吞沒的冷哼。
沈富貴臉上的職業假笑都快僵了,內心OS瘋狂刷屏:【大哥!給點反應啊!點頭yes搖頭no,實在不行丟個銅板當定金也行啊!這么沉默是幾個意思?冷場是銷售大忌懂不懂!】
【難道是我餅畫得不夠圓?投資回報率描述得不夠誘人?還是這‘聚寶盆1.0’的造型不夠沖擊力?】
就在沈富貴琢磨著要不要再給“大胤王朝環保衛生事業振興計劃”加個“上市敲鐘,走向國際”的遠景時,一陣急促而雜亂的馬蹄聲伴隨著呼喝聲,突然從蕭景珩來時的方向隱隱傳來!
“在那邊!”
“快追!別讓他跑了!”
“格殺勿論!”
聲音兇狠,帶著濃烈的殺氣,迅速逼近!
蕭景珩眼神驟然一凜,瞬間恢復了之前的冰冷銳利,甚至更添了幾分肅殺之氣。他猛地一扯韁繩,黑馬長嘶一聲,調轉馬頭,不再看沈富貴一眼,雙腿用力一夾馬腹!
“駕!”
黑馬如同離弦之箭,朝著與京城相反、更深的荒山方向疾馳而去,馬蹄翻飛,揚起一片塵土,瞬間就將沈富貴和她那只金光閃閃的“聚寶盆1.0”遠遠甩在了身后。
沈富貴:“……”
她舉著痰盂的手還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徹底垮掉。
“喂!喂!這位金……不是,這位公子!留步啊!再考慮考慮唄?分期注資也行啊!喂——!”
回應她的,只有越來越遠的馬蹄聲和身后亂葬崗嗚咽的風聲。
“靠!”沈富貴氣得跺了跺腳,冰冷的碎石硌得她腳底板生疼,“跑得比兔子還快!一點投資眼光都沒有!活該你被人追……呃,追殺?”
她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剛才那些殺氣騰騰的呼喝聲,縮了縮脖子,警惕地看了看蕭景珩消失的方向。
“嘖嘖,看來這位潛在投資人自身難保啊。風險系數太高,pass!pass!”她立刻給自己的“投資人評估系統”打了個大大的叉。
潛在金主飛了,天色也愈發昏暗。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只留下天邊一抹慘淡的暗紅。亂葬崗的陰森感成倍增長,風穿過枯草和歪脖子樹的嗚咽聲,仿佛無數冤魂在耳邊低語,聽得沈富貴汗毛倒豎。
“此地不宜久留!”她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耽擱,緊緊抱著她的“聚寶盆1.0”(此刻它防身的意義遠大于商業價值),深一腳淺一腳,朝著之前那群惡仆逃跑的、有路的方向,玩命地狂奔起來。
跑!拼命跑!
什么腳底板磨破,什么壽衣被荊棘勾破,什么冷風灌進喉嚨像刀割……統統顧不上了!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個鬼地方!找到人煙!
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她感覺肺都要炸開,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時,前方終于出現了不一樣的景象!
不再是連綿的荒丘和枯草,而是一條相對平坦的、被車轍壓實的土路!路的盡頭,影影綽綽地顯露出一片巍峨雄壯的輪廓——連綿的城墻如同蟄伏的巨獸,在暮色中沉默地矗立。城墻上旌旗招展,隱約可見巡邏士兵的身影。城門樓高大威嚴,兩扇巨大的包鐵城門尚未完全關閉,透出里面星星點點的燈火!
京城!是京城!
沈富貴心頭狂喜,幾乎要熱淚盈眶!終于……終于看到組織了!雖然這個組織可能不咋待見她。
她拖著快要散架的身體,踉踉蹌蹌地沖到城門口。此時天色已完全黑透,城門口懸掛的氣死風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映照著排隊等待最后入城的人們——大多是推著獨輪車、挑著擔子的小販和行色匆匆的歸人。守城的士兵打著哈欠,例行公事地盤查著。
沈富貴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堪稱視覺災難的紅配綠壽衣,努力想把臉上的灰抹掉一點(結果越抹越花),抱著“聚寶盆1.0”,硬著頭皮跟在隊伍末尾。
然而,她這身行頭實在是太扎眼了。
昏黃的燈光下,大紅大綠的綢緞壽衣,沾滿了泥土草屑,袖口和下擺還有幾處被荊棘刮破的口子。頭發亂糟糟地披散著,臉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個剛從墳里爬出來的……嗯,她確實剛從墳里爬出來。再加上她懷里緊緊抱著的那個碩大的、锃光瓦亮的黃銅痰盂……
這組合,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排隊的人群在她靠近時,就下意識地往兩邊縮了縮,眼神里充滿了驚疑、恐懼和毫不掩飾的嫌棄,竊竊私語聲嗡嗡響起:
“嘶……這穿的什么玩意兒?紅配綠,賽狗屁……看著怪瘆人的!”
“壽衣?她怎么穿著壽衣?還這么新?”
“你看她懷里抱的……那…那是個夜壺吧?抱著夜壺進城?”
“噓!小聲點!你看她那臉白的,跟鬼似的!還從那個方向過來……該不會是從亂葬崗……”
“亂葬崗?!天爺!快離她遠點!晦氣!太晦氣了!”
沈富貴:“……”很好,甲方爸爸還沒進城,就先遭遇了品牌形象危機和地域歧視(亂葬崗風評被害)。
她努力挺直腰板(雖然很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內心默念:【我是沈富貴,我是來搞錢創業的,我不是鬼,我的聚寶盆也不是夜壺!淡定!富貴兒!這都是小場面!】
終于輪到她。
守門的士兵是個滿臉橫肉、眼袋浮腫的中年漢子,正百無聊賴地剔著牙。當他漫不經心地抬起頭,看清沈富貴的造型時,手里的牙簽“吧嗒”一聲掉在地上,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你……你是什么人?!”士兵猛地后退一步,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聲音都變調了,“穿…穿的什么東西?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沈富貴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最和善、最人畜無害的笑容(效果可能適得其反):“軍爺,您好!我叫沈富貴,是良民!大大的良民!剛從鄉下探親回來,路上遇到劫匪,行李被搶光了,就剩這身衣服和……呃,這個傳家寶了!”她晃了晃“聚寶盆1.0”。
“探親?穿壽衣探親?”士兵一臉“你當我是傻子”的表情,眼神更加警惕,“傳家寶?拿個夜壺當傳家寶?我看你形跡可疑,鬼鬼祟祟!說!是不是敵國細作?還是什么妖人邪祟?!”旁邊幾個士兵也被吸引過來,圍攏過來,眼神不善。
沈富貴心里咯噔一下。細作?妖人?這帽子扣得有點大啊!封建迷信害死人!
她腦子飛速運轉,必須立刻扭轉局面!硬剛不行,只能智取!
“軍爺!誤會!天大的誤會啊!”沈富貴瞬間戲精附體,聲音拔高,帶著濃濃的委屈和悲憤,眼眶說紅就紅(主要是被風吹的),“小女子命苦啊!本是京城沈家的女兒……”她故意頓了頓,果然看到士兵們聽到“沈家”時,眼神微微變化了一下(看來沈家在京城有點名氣?)。
“奈何……奈何命格不好,被批了個‘天煞孤星’的名頭!”她聲音哽咽,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自怨自艾,“爹娘去得早,族中長輩嫌棄,未婚夫婿也……唉!”她適時地嘆了口氣,留下無限遐想空間(退婚三次的污名此刻反而成了工具)。
“這次被遣送回鄉下老宅靜養,誰知路上遇到強人!車夫仆役都……都遭了毒手!可憐我一個弱女子,為了活命,只得……只得扒了那被強人害死的、可憐老仆身上的壽衣穿上,扮作送葬的,這才僥幸逃過一劫啊!”她聲淚俱下(努力擠出兩滴淚花),指著自己身上那件大紅壽衣,悲切道:“您看!這衣服如此不合身,顏色如此刺眼,若非為了活命,哪個清白女子愿意穿這個?”
她又舉起“聚寶盆1.0”,聲音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至于這個……這哪里是夜壺!這是我那可憐的老仆,臨死前死死護在懷里的家當!是他準備回鄉養老的本錢啊!是他用命換來的!我抱著它,就如同抱著老仆的囑托!再苦再難,我也要帶著它活下去!替他活下去!”她語氣鏗鏘,眼神堅定(緊緊抱著痰盂,仿佛抱著稀世珍寶)。
這一番聲情并茂、邏輯自洽(?)的“悲慘遭遇+忠仆情深”大戲,直接把幾個五大三粗的士兵給鎮住了。
他們面面相覷,眼神里的警惕和兇悍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同情和……將信將疑。畢竟,沈家那個“掃把星”大小姐的名頭,他們多少也聽說過一點。再看眼前這女子,雖然形容狼狽,穿著詭異,抱著個怪東西,但眼神清亮,說話條理清晰(雖然內容有點離譜),倒真不像尋常的瘋婆子或細作。
領頭的士兵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沈富貴好幾遍,又看了看她懷里那個怎么看怎么像夜壺的“傳家寶”,最終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行了!別嚎了!晦氣!算你倒霉!趕緊進去!別堵在這兒!不過我可警告你,進了城安分點!別惹事!不然……”他比劃了一下腰刀。
“謝謝軍爺!謝謝軍爺!您真是青天大老爺!明察秋毫!”沈富貴立刻破涕為笑(切換自如),點頭哈腰,抱著她的“聚寶盆1.0”,像條泥鰍一樣,飛快地鉆進了即將關閉的城門縫隙。
**踏進城門的那一刻,喧囂的人聲、混雜的氣味、昏黃的燈火撲面而來。**
沈富貴靠在冰冷的城門洞墻壁上,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活著,進城了!
甲方爸爸的第一階段KPI——生存與進城,達成!
然而,還沒等她這口氣喘勻,更嚴峻的挑戰就砸在了臉上。
饑腸轆轆!
這具身體本就虛弱,又經歷了亂葬崗驚魂、長途奔襲、城門口飆戲,此刻胃里空得能吞下一頭牛,前胸貼后背的感覺無比清晰。
身無分文!
除了身上這件扎眼的壽衣和懷里這個沉甸甸的“聚寶盆1.0”,她連一個銅板都沒有!連買個最便宜的窩窩頭都成問題!
無處可去!
沈家?那絕對是龍潭虎穴!那個巴不得她死的“東家”肯定就在里面!現在回去等于自投羅網。
夜色已深,寒風刺骨。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已經關門,只有零星幾個賣夜宵的攤子還冒著熱氣,散發出誘人的食物香味,勾得沈富貴肚子里的饞蟲瘋狂造反。偶爾有晚歸的行人匆匆走過,看到她這身打扮,無不側目而視,遠遠避開,仿佛她是什么瘟疫之源。
“咕嚕嚕……”肚子發出響亮的抗議。
沈富貴揉了揉癟下去的肚子,愁眉苦臉。
“搞錢!必須立刻搞錢!不然甲方爸爸就要成為史上第一個餓死在創業初期的穿越者了!”她抱著“聚寶盆1.0”,目光如雷達般掃視著周圍,試圖尋找商機。
賣藝?五音不全,四肢僵硬。
賣身?呸!甲方爸爸賣藝不賣身!
撿破爛?這黑燈瞎火的……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懷里這只沉甸甸、黃澄澄的“聚寶盆1.0”上。
“兄弟,關鍵時刻,就靠你發光發熱了!”她拍了拍冰涼的痰盂壁。
正琢磨著是找個當鋪看看這玩意兒能不能換倆銅板(可能性極低),還是干脆當街表演個“胸口碎痰盂”吸引眼球打賞時,一陣壓抑的爭吵聲夾雜著孩子的哭聲,從不遠處一個昏暗的小巷口傳來。
“嗚嗚嗚……娘……囡囡餓……”
“乖囡囡不哭……娘明天一定給你買吃的……”
“呸!明天?明天你也還不上老子的錢!滾開!這小丫頭片子看著還水靈,抵給王媽媽還能換幾個錢!”
“不!不要!求求您張爺!再寬限兩天!我一定想辦法!求您別動我的孩子!啊——!”
一個粗暴的男聲和一個女人凄厲的哭喊聲響起,緊接著是推搡和孩子的尖叫。
沈富貴眉頭一皺,抱著“聚寶盆1.0”就沖了過去。
小巷深處,一個穿著油膩短褂、滿臉橫肉的漢子(張屠戶?),正粗暴地拉扯著一個瘦弱婦人懷里緊緊護著的小女孩(約莫五六歲)。婦人死死抱著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身上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裳,旁邊地上還倒著一個破舊的木盆和幾件濕漉漉的、顯然是剛漿洗好的衣服。
“住手!”沈富貴一聲斷喝,抱著痰盂就擋在了婦人和孩子面前,雖然她自己也是瘦骨伶仃、穿著詭異,但氣勢不能輸!
張屠戶被這突然冒出來的、穿著壽衣抱著夜壺的怪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松了手。待看清只是個瘦小的女人,頓時惱羞成怒:“哪來的瘋婆子!穿成這樣想嚇唬誰?滾開!別管老子閑事!”
“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沈富貴梗著脖子,把“聚寶盆1.0”橫在胸前,像個舉著盾牌的戰士,“光天化日……呃,月黑風高之下,強搶民女,還有沒有王法了?!這位大姐欠你多少錢?至于拿孩子抵債?”
“欠錢?”張屠戶嗤笑一聲,指著地上的濕衣服,“這賤婦給我婆娘洗衣裳,洗壞了老子新買的云錦料子!那可是值五兩銀子的好東西!她賠得起嗎?拿她丫頭抵債算便宜她了!”
婦人哭訴道:“姑娘!不是的!那料子送來時就有一道口子,不是我洗壞的!張爺他……他就是想訛人!”
“放屁!臭娘們還敢狡辯!”張屠戶作勢又要動手。
“等等!”沈富貴大喝一聲,腦子轉得飛快。訛詐?洗衣糾紛?這劇情她熟啊!前世處理過的奇葩客戶投訴還少嗎?她蹲下身,也不嫌臟,撿起地上那塊濕漉漉的、被扯壞的所謂“云錦”料子,湊到巷口透進來的微弱燈光下仔細看了看。
料子手感確實不錯,光滑細膩,上面繡著纏枝花紋。那道裂口邊緣整齊,不像是洗搓造成的磨損,倒像是……被利器劃破的?再看裂口附近的繡線顏色,似乎比旁邊略新一點點?
沈富貴心中了然。她站起身,拿著那塊破布,對著張屠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張爺是吧?您說這是新買的云錦,洗壞了,要賠五兩銀子?”
“廢話!”張屠戶瞪眼。
“好。”沈富貴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那請問張爺,您這‘新買’的云錦,是在哪家綢緞莊買的?可有票據?上面可有綢緞莊的印記?”
張屠戶一愣,顯然沒料到她會問這個,眼神閃爍了一下:“在……在東市劉記買的!票據……票據弄丟了!印記……印記當然有!”他指著料子一角一個模糊的印記。
沈富貴湊近仔細看了看那個印記,又用手指捻了捻印記周圍的布料,心中冷笑更甚。這印記模糊不清,像是隨便蓋的,而且印記周圍的布料手感略硬,像是……被漿糊之類的東西處理過?
“哦?劉記?”沈富貴點點頭,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篤定,“真巧!我有個親戚就在劉記當二掌柜!劉記的云錦,印記用的是特制的‘松煙墨’,遇水不化,且印記清晰規整,絕不會如此模糊!而且,劉記的云錦,為了防止以次充好,每匹布的印記旁邊,還會用暗線繡一個極小的‘劉’字暗記!您這塊料子上,有嗎?”
她的話如同連珠炮,有理有據,還扯上了“親戚是二掌柜”的虎皮(純屬瞎編),直接把張屠戶打懵了!他哪懂什么松煙墨、暗記?買這塊料子就是為了訛人,根本不是什么劉記買的!
“你……你胡說八道什么!”張屠戶色厲內荏地吼道,但氣勢明顯弱了。
“我胡說?”沈富貴冷笑,舉起了手中的“聚寶盆1.0”,黃銅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要不要我們現在就去劉記對質?或者,去找個懂行的老師傅來看看,這料子的裂口到底是怎么弄壞的?是洗壞的,還是……被人故意劃破的?還有這印記,是不是后來偽造貼上去的?!”她步步緊逼,眼神銳利如刀。
“聚寶盆1.0”那沉甸甸的質感,此刻在她手里仿佛成了正義的法槌。
周圍的黑暗里,似乎有被爭吵吸引過來的零星幾個路人探頭探腦。
張屠戶被沈富貴的氣勢和那聽起來“很專業”的術語徹底鎮住了,加上心虛,額頭冒出了冷汗。他惡狠狠地瞪了沈富貴和那對母女一眼:“好!好!算你們狠!瘋婆子!你給我等著!”撂下一句狠話,張屠戶灰溜溜地推開圍觀的人,擠出了小巷,消失在夜色中。
“哇!姐姐好厲害!”小女孩破涕為笑,崇拜地看著沈富貴。
婦人更是感激涕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多謝姑娘!要不是您,我和囡囡就……”說著又哭了起來。
沈富貴趕緊把人扶起來:“大姐快起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她肚子又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聲音響亮。
婦人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么,抹著眼淚道:“姑娘大恩,無以為報!若姑娘不嫌棄,請跟我來!我家就在前面不遠,雖然破敗,但好歹能遮風擋雨,還有……還有幾個早上剩下的粗面饃饃,姑娘若不嫌棄……”
粗面饃饃!
沈富貴眼睛瞬間亮了!比看到金元寶還亮!
“不嫌棄!不嫌棄!大姐您真是活菩薩!”她忙不迭地點頭,饑餓感戰勝了一切矜持。
婦人名叫王氏,是個寡婦,丈夫早逝,獨自帶著女兒囡囡在京城南邊最破敗的“泥碗巷”掙扎求生,靠給大戶人家漿洗衣物勉強糊口。她的“家”,是巷子深處一座廢棄土地廟的偏殿一角,用破木板和草席勉強隔出一個小空間,四處漏風,家徒四壁,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張破木板床和一個小火爐。
雖然環境惡劣,但王氏熱情地端出了兩個又冷又硬的粗面饃饃,還有一小碗清澈見底、漂浮著幾片菜葉的“湯”。
沈富貴也顧不上形象了,道了聲謝,接過饃饃就狼吞虎咽起來。冷硬的饃饃噎得她直翻白眼,就著那寡淡的菜葉湯才勉強咽下去。雖然粗糙難以下咽,但此刻在她嘴里,簡直是人間美味!甲方爸爸終于吃上了穿越后的第一頓飯!
囡囡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沈富貴,又看看她放在腳邊那個閃閃發亮的“聚寶盆1.0”。
“姐姐,這個亮亮的盆盆,是寶貝嗎?”囡囡奶聲奶氣地問。
沈富貴咽下最后一口饃饃,滿足地打了個嗝,拍了拍“聚寶盆1.0”,笑道:“對!這是姐姐的寶貝!叫‘聚寶盆’!以后要靠它發家致富呢!”
王氏看著沈富貴身上的壽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姑娘……您這身衣裳……還有之前城門口……”
沈富貴知道瞞不過,也懶得再編故事,嘆了口氣,半真半假地說:“大姐,實不相瞞,我是京城沈家的……遠房親戚,叫沈富貴。家里遭了難,就剩我一個了。路上遇到歹人,東西都丟了,就剩這身……呃,臨時找的衣服和這個傳家寶了。”她隱去了“掃把星”和棺材那段,太驚悚。
王氏一聽“沈家”,臉色微微一變,眼神更加同情了。泥碗巷消息靈通,沈家那個“克親”大小姐的事,她也有所耳聞,只當沈富貴是那大小姐的窮親戚,也遭了牽連,流落至此。
“唉,都是苦命人。”王氏嘆道,“姑娘若不嫌棄,就在這兒暫時落腳吧。雖然地方小,擠一擠還是能住的。”
“多謝大姐收留!”沈富貴真心實意地道謝。這簡直是雪中送炭!
吃飽了,有了暫時落腳的地方,沈富貴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一些。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她和王氏、囡囡擠在那張破木板床上,蓋著王氏唯一一床打著厚厚補丁的薄被,聽著窗外呼嘯的寒風和遠處隱約傳來的梆子聲,沉沉睡去。
睡夢中,她似乎還在激情澎湃地對著那個冷面帥哥推銷她的“環保衛生事業”,而帥哥的懷里,抱著的不再是痰盂,而是一座閃閃發光的金山……
與此同時,沈府后門。
白天在亂葬崗嚇得屁滾尿流的王管事,正點頭哈腰地對著一個隱在陰影里的、穿著體面綢緞衣裳的中年男人匯報。
“……二、二老爺,千真萬確!那掃把星……她、她真的沒死!從棺材里爬出來了!還、還會妖法!嚇跑了我們所有人!后來……后來好像還跟一個騎黑馬的男的說了幾句話……再后來小的們就跑了……”王管事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后怕。
陰影中的男人沉默了片刻,聲音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廢物!連個死人都處理不干凈!還讓她活著進了城?!”
“是小的無能!是小的該死!”王管事嚇得撲通跪下。
“哼!”陰影中的男人冷哼一聲,“既然沒死透,那就讓她再死一次!這次,做得干凈點!別再讓這個禍害,臟了我沈家的門楣!”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辦!這次一定……”王管事眼中閃過一絲狠毒。
夜,更深了。寒風卷過泥碗巷破敗的屋檐,發出嗚咽的聲響,仿佛預示著風暴的來臨。而破廟里,抱著“聚寶盆1.0”睡得正香的沈富貴,對此還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