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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雪夜來客
八方蜷在窗臺上,尾巴尖輕輕拂過奶奶的毛線筐。玻璃上的冰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將世界切割成無數菱形碎片。她舔了舔前爪,忽然聽見頂棚傳來簌簌響動,像是有人在撒碎米粒。
“又來偷餅干了?!崩夏棠炭人灾鴱奶僖紊掀鹕?,銀發在煤油燈下泛著珍珠光澤,“等開春,得讓老張頭捎只貍花貓來……”
話音未落,一團黑影突然從窗簾后竄出。三花毛色的公貓來財將肥碩的灰耗子按在地毯上,尾巴像炸開的蒲公英:“你還敢來,你就真不怕老子咬斷你的脖子!”
八方猛地豎起耳朵,她認得這只總在垃圾桶旁邊晃悠的流浪貓。三天前她偷藏的半塊鱈魚干就是被他叼走的,當時他嘴里還叼著根帶血的雞毛,眼神兇得像淬了冰。
耗子在利爪下發出吱哇慘叫:“饒命??!我是來送消息的!森林里有塊會發光的石頭,只要對著它許愿,生病的人就能好起來!”
來財的爪子頓了頓,粉肉墊下的耗子趁機擠出半句話:“就在月潮林的荊棘迷宮里……”
“騙子。”八方甩了甩蓬松的尾巴,白絨毛上還沾著老奶奶織毛衣是掉下的藍毛線,“去年你說院子里埋著金槍魚罐頭,害我挖了整個花壇?!?
“這次是真的!”耗子的胡須掃過地毯上的毛線球,“你們順著排水溝走到鐵道旁,看見歪脖子槐樹往右……”
來財突然張開嘴,耗子尖叫著閉上眼,但預想中疼痛沒有到來,公貓用牙尖挑開它后腿上的捕鼠夾。
“天亮前滾出三條街,再讓我看見你偷老太太的腌黃瓜,”他舔了舔嘴唇,“我就把你的尾巴當麻花嚼?!?
八方跳下窗臺,毛線筐里的頂針滾到耗子腳邊。這是奶奶用舊頂針給她做的玩具,銅銹味里還混著橘子面霜的香。
“如果你能帶我們找到寶石,”她用鼻尖碰了碰耗子顫抖的胡須,“我保證他不會吃你。”
窗外忽然掠過夜梟的長鳴,來財蹲在暖氣片上,三花背毛映著爐火,像團燒不旺的殘焰,“你真心這滑頭?老太太的止咳糖漿都被他偷喝了半瓶。”
“可她咳的睡不著覺?!卑朔降鹌痦斸?,金屬環在齒尖涼絲絲的,“去年冬天,她用熱水袋焐我的爪子,自己卻凍得發抖。”
來財別過臉去,耳尖微微抽動。垃圾桶翻到的聲音在記憶力的炸開,那時的他剛被扔出寵物店,縮在紙箱里發抖,是個系藍圍裙的老太太放了碗溫牛奶在他面前。
“丑話說在前頭,”公貓跳下來時爪子勾住了窗簾,露出塊綴著補丁的星空,“要是敢耍我們……”
耗子已經鉆進排水溝,只留下半片沾著泥的灰尾巴。八方看見來財耳后新添的抓痕,粉色皮膚下滲著血珠。她轉身從衣柜底拖出個麻布袋,里面裝著奶奶織到一半的圍巾毛絨線里還纏著幾根貓毛。
“帶著這個,”她把袋子推到來財腳邊,“夜里冷?!?
公貓突然用腦袋撞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讓她踉蹌兩步,頂針骨碌碌滾到門口,映出兩張模糊的臉。一張是雪團似的布偶貓,睫毛上還沾著毛線屑,另一張是棱角分明的三花,左耳缺了塊三角形的毛。
“走啦,大小姐?!眮碡數鹌鹇椴即?,尾巴掃過她的腳面,“趕在天亮前翻過鐵道,說不定還能撿到半塊香腸?!?
門軸發出老舊的吱呀聲。八方最后看了眼蜷成一團的身影,老太太的手垂在床邊,掌心還留著被她抓出的月牙形疤痕,那是去年她玩毛線球時不小心撓的。
雪粒子打在臉上像撒了把碎玻璃。來財走在前面,三花毛色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像團會移動的篝火。八方跟著他踩過結冰的水洼,爪子下傳來咔嚓咔嚓的脆響,心里莫名安定。
“喂,”她小跑兩步追上公貓,雪花落在睫毛上變成小水珠,“你為什么叫來財?”
“我也不知道,是之前撿我的老頭取的?!眮碡斕唛_擋路的易拉罐,拉環叮當響著滾進暗處,“后來他孫子嫌我掉毛,把我扔在垃圾站,你呢,為什么叫八方?”
“因為奶奶說,我能帶來八方福氣?!卑朔阶ψ硬冗M個軟乎乎的東西,低頭一看是半塊發霉的面包,“可現在……”
來財突然停下腳步,耳朵轉向右側的冬青叢。灌木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啃食枯葉。八方剛要開口,就見公貓猛地撲進去,叼出只瑟瑟發抖的田鼠。
“不是說好了不吃耗子?”她湊近了看,發現這只田鼠毛色發紅,尾巴上纏著根粉色橡皮筋。
“這是花栗鼠的遠房表親?!眮碡斔烷_嘴,田鼠立刻竄到八方腳邊,用爪子拼命作揖。
“求你們救救我姐姐!”它的聲音像被捏扁的小鈴鐺,“黑森林的烏鴉抓走了她,說要拿她去換寶石!”
八方和來財對視一眼。頂針在口袋里輕輕晃動,仿佛有顆星星在里面。
遠處傳來火車轟鳴,鐵軌在月光下泛著冷銀色的光,像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雪越下越大,來財把麻布袋往肩上扯了扯,羊絨線蹭過他缺毛的耳朵。八方看見他尾巴尖上沾著的雪粒,忽然想起奶奶織圍巾時,毛線針在指尖翻飛的樣子。
“走吧,”她舔掉鼻尖上的雪花,“先救小田鼠的姐姐,然后……”
“然后去拿寶石,讓老太太把止咳藥換成魚干?!眮碡斢米ψ优牡羲成系姆e雪,動作輕的像在碰易碎的玻璃球,“不過丑話說在前頭,要是那石頭不管用?!?
“會管用的?!卑朔降鹌痦斸?,金屬環在雪夜里閃著微光,“奶奶說過,只要心懷希望,星星就不會熄滅。”
來財沒再說話,只是把麻布袋往她身邊推了推,讓她能蹭到里面的羊絨。
田鼠吱吱叫著領路,紅色的小爪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逗號似的腳印。
遠處,月潮林的輪廓已經隱約可見,荊棘叢像巨大的黑色爪子,正緩緩張開。
頂針在八方齒尖微微發燙,仿佛有顆星星正在里面悄悄生長。她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奇跡還是陷阱,只記得奶奶睡前常說,“不管走多遠,回家的路總會亮著燈。”
雪粒子鉆進毛發里,八方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溫暖。
來財的尾巴始終掃著她的腳踝,像條不會熄滅的小火苗。她忽然明白,也許真正的奇跡,從來不是寶石的光芒,而是此刻并肩而行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