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莫相忘回過神時，只覺得四周冷風(fēng)呼嘯，身下一陣顛簸。

定睛一看，原是在一個雙排式小貨車的車斗里，里面裝著一箱箱的白菜和土豆。

小貨車行駛在一條寬敞的公路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莊稼地。

車速不慢，帶起呼嘯的北風(fēng)，吹得她一個哆嗦，可當(dāng)她想運(yùn)用法力取暖的時候，所有能力再次被禁止了。

“啊，冷。”

她抱怨一聲，正想要把墊在一堆土豆下面的雨布扯出來時，車子逐步減速，行至十字路口。

同向車道內(nèi)又趕上來三五輛小汽車，車上的人們多好奇地偏著腦袋看后車斗。

其中一個最靠近小貨車的四輪農(nóng)用車上，一個捂得賊嚴(yán)實的大爺撇著嘴有些嫌棄的打量她。

也難怪會引人注意，她穿著短褲、背心兒，頭發(fā)蓬亂，烏漆墨黑的眼圈，暗紅色的口紅和指甲，嘴里叼著棒棒糖。

她鴨子坐在車斗里，拿著棒棒糖，指向那大爺，極其囂張地問。

“你瞅啥。”

那大爺縮了縮脖子，“小姑娘，你冷不冷啊。”

“干嘛，你要把衣服脫下來給我呀？”

她笑嘻嘻地把棒棒糖叼回嘴里，一副十分欠揍沒家教的樣子，嘻嘻嘻地笑了一會兒后，紅燈轉(zhuǎn)綠，小貨車火急火燎，一腳油門，飛速開了出去。

“嘁，凡人。”

她不屑地裹著雨布，縮回車斗里，卻從那些打翻的土豆筐下面，看見了又臟又破的棉被，掀起來一看，里面捂著西紅柿和芹菜還有韭菜和蒜薹。

“好家伙，就你們還配有被蓋。”

她也不管車會行駛多久，菜會不會被凍壞，只撤下那臟了吧唧的棉被裹在身上，外面又披了一層雨布。

她現(xiàn)在是個凡人，沒身份證，沒錢，沒住址，以現(xiàn)在這個分裂出來的人格來講，她能做的，就只有賴上一個能供她飯的人。

而現(xiàn)在的人格與她自身的性格相差甚遠(yuǎn)，又肆無忌憚的用她這副面孔，揮霍著她的教養(yǎng)與習(xí)慣。

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后，她都沒有這么放蕩不羈過。

窩在后車斗里，看著疾馳而過的天空，不知這輛車會把她帶到什么地方，但最重要的，就是賴上誰。

“咋這么冷呢。”

她蜷縮向里，吸溜著快要被凍出來的鼻涕，“難不成也快過年了嗎？”

一路顛簸，她睡得倒是踏實，等到再睜眼的時候，周圍高樓林立，鳴笛聲此起彼伏，且紅綠燈特別多，開一段路就要停一停。

“這幸好是露天在車外邊，要不然一準(zhǔn)暈車。”

她裹著臟兮兮的棉被和雨布，爬到車尾，露出個小腦袋往外看看。

街市上一片繁華景象，景觀樹上纏繞著小彩燈，路燈桿上，都拴著大紅燈籠，那一座座建筑的大門口，也都貼上了福字和春聯(lián)，掛上了大紅燈籠。

后方車輛大部分車牌上都是S打頭的牌號。

“S市。”

她在人界混跡了一千來年，每座城市她都去過，S市也很了解。

“難怪這么冷呢。”

在市中轉(zhuǎn)悠了幾圈后，小貨車停在一棟六層大樓的后門口。

五個穿著廚師服的男女飛奔趕來。

“哎呀！老板你可算回來了。”

“怎樣人多嗎？”

小貨車司機(jī)下車，他就是他們口中的老板，三十四五歲的男人，一米八四左右的身高，體格子特別敦實。

他穿著棕色的棉襖，從身后看，跟個棕熊一樣。

莫相忘貓在雨布里，從車欄桿邊緣偷瞄了一眼，不禁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

可外面那些人卻一副愁容，圍著那老板匯報店里的情況，所以沒聽到她這邊的笑聲。

老板皺著眉，朝后車斗擺手，“卸，卸。”

“師父啊！”

隨著凄涼又怨懟地呼喊聲，一個穿白廚師服的男孩哭唧唧個臉，從門內(nèi)出來，“那李大廚不干了！我就說您得等年過完了再給他結(jié)賬，你瞅瞅吧！就大花跟和尚了！”

那男孩氣得直跺腳，最后賭氣蹲在地上，卻被老板一腳撅一個踉蹌。

“別BB了，趕緊卸貨。”

老板把外衣脫了，遞給一個沒穿廚師服的女孩，然后挽起袖子問：“幾桌？”

可還沒等回答，沒想到那些穿著廚師服的男人已經(jīng)竄到車?yán)铮话寻涯嗤^上的雨布撩起來。

“哎呀媽呀！”

那男人被嚇了一跳，差點從車斗里翻倒下去，“這咋還有個人呢，師父！”

見躲不了了，莫相忘裹著破被起身，打橫坐在車欄桿上。

那欄桿不過五六厘米的寬度，她愣是四平八穩(wěn)的坐下還翹起了二郎腿。

“師父這誰呀？”男孩狐疑的看了眼老板，又看了看莫相忘，“師父，你不是去老鄉(xiāng)家進(jìn)貨了嗎？怎么？半道兒還，還摸索出個女的呢？”

“你小子混扯什么！”老板踹了男孩一腳，隨即問，“你誰呀，怎么在我車上？搭便車的？”

“老板！”這么會兒功夫，后門口又跑出來一女孩，火急火燎地跺腳大喊，“又來一桌！”

一見如此，這伙人也顧不得莫相忘的來歷，紛紛上車搬貨，然后匆匆進(jìn)去。

只那抱著衣服沒穿廚師服的女孩，一臉驚詫地上下打量她，“你，跟我叔？”

莫相忘這個裝扮任誰都能把她跟這位高大威猛，模樣長得還算可以的老板大叔聯(lián)系起來，而她也樂得這些人把自己跟那大叔聯(lián)系起來，這樣，就有地方住了。

“啊，對呀。”

她吊兒郎當(dāng)?shù)靥萝嚕哑票凰剀嚴(yán)铮缓笠话炎н^女孩懷中抱著的，大叔剛脫的棉襖套在身上。

隨即壞壞一笑，用臟了吧唧的手勾了下女孩的下巴，然后吊兒郎當(dāng)?shù)爻箝T口走，并邊走邊說。

“還沒給錢呢。”

后門口還有個走廊，一邊是衛(wèi)生間，一邊直通廚房。

那些卸貨的小幫廚，把卸下來蔬菜堆在一邊，然后就麻溜的開始了后廚工作。

削皮的削皮，洗菜的洗菜。

莫相忘穿著大叔的外套，斜倚在后廚房門口。

廚房不大，算上老板，就三個大廚，另有五個幫廚。

“你不能進(jìn)來。”

剛剛那個女孩追來，攔在廚房門口，“你，你不能進(jìn)來，請出去。”

“上哪兒去？”

莫相忘吊兒郎當(dāng)?shù)模艘槐乔伙埐说奈兜馈?

“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你不弄，我就自己進(jìn)去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