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醫生仔細看著化驗單上的排序，“這，這。”
“手術啊！快點給她止血啊！”崔仲九見他們都不動，而無憂已經被推到旁邊的一間病房里，護士給她打了止血針。
雖說血液流速放緩了，但還沒有脫離危險。
“她現在屬于全流，需要清宮，我們先做一些簡單處理，至于頭部和肩胛上臂以及腿部的骨折，暫不做處理，不過患者生命堪憂，家屬還得做好心理準備。”醫生說著，招呼其余人，把無憂又推了進去。
就在手續辦完后，笑笑和其父母也匆匆趕了過來。
“怎么樣啦？”崔媽問。
“還在手術室，說是血型特殊，暫時還沒有應對辦法。”劉俏如此說著，“可能是熊貓血吧。”
“我看著不像啊，我怎么瞧著那醫生護士的樣子，像是從沒看過的血型呢？”英子焦急地攥著拳頭，“可輸不了血可怎么辦啊？”
說到這兒，崔仲九霍然起身，拿著手機走到樓梯間，撥通了楊逸的電話，是開口就罵。
“你們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什么代價？”楊逸狐疑地問，“不是，你罵我干嘛呢？我也沒惹你啊。”
“無憂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不管你們是誰，都給我等著，我一個都不放過。”
“不是，你說的什么啊？”
“無憂現在在手術室，被人從天橋臺階上推下去了，并且踩踏事故就只有她自己受傷，身邊連個摔倒的人都沒有。”
“什么！靠，這群瘋逼，在哪家醫院？”
“中心醫院。”
大約又過了四十來分鐘，人被推出來，只做了簡單處理，不匹配血型，沒法進行手術。
此刻無憂就被安排在三樓一側的單人病房里，止血包扎，整個頭臉都被纏起來了。
她的左側頭部幾乎被摔得凹了進去，眉骨和顴骨也都變了形狀。
“是個男胎，有四個多月了。”
醫生說著扶了下眼鏡，拍了拍崔仲九的肩膀，“她這血液特殊，我從醫這么多年都沒見過，也不敢輕易動大手術，所以，現在正在全國各家醫院尋找匹配血型，如果不能找到，那就只有冒險手術了，不過成功概率是很低的。”
崔仲九含淚跪在無憂床邊，那一刻，他終于知道無憂為什么不愿意來醫院了。
總會用事實證據來肯定不可逆的現實，迫使其認清現實，并接受現實。
“無憂，你不是說你是神仙嘛，那就快點愈合啊。”
崔仲九哭著攥著她的手，但能感覺到，暖意在漸漸流走。
而這間病房里就只剩下無盡的絕望與監護儀奔向死亡的聲音。
天橋一摔，在完全失去知覺和意識之前，那些滾落的疼痛，以及人們的腳踩，無憂都在承受著。
直至摔得頭破血流，她最后看了眼空中綻放的煙花后，閉上了眼睛。
無憂的生命出現波動，使原本沉睡在精神世界深處的莫相忘恢復了意識。
她眼前一片空白，只覺得視線忽上忽下。
是靈態。
我是誰？
啊，是莫相忘。
我睡了多久？
怎么會在這兒醒來？
莫相忘環顧四周，并沒有嶺出現。
“還不面對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徒然出現在身邊。
嚇得她一個激靈，四下查看時，卻沒見到任何其余靈態。
“你是誰？你在哪兒呢？”
“我是誰不重要，你還要躲多久？再沒有幾個人格能讓你分裂了。”
男人的聲音很輕柔，聽起來很溫暖，但說的話卻充滿了訓誡的意思。
“你在哪兒呢？沒有靈態嗎？還是靈態過于渺小了？”
“這不重要。”
“你是三君？不可能，三君沒有這么年輕的聲音，那你？也不是禪朧的聲音，這世上除了三君和禪朧，也沒誰能不顯形就能與我的靈態對話吧？”
“莫相忘你還沒搞清楚現世嗎？你分裂的這個人格快掛了。”
“哦。”
她并不介意這些，原本在精神世界里，她就能分裂出無數個精神體，掛掉一個，還會再來一個。
“你真的不介意？她畢竟也存在過一年呢。”
“吼。”
莫相忘繼續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你居然還知道她存在過一年？能耐不小嘛，是哪路神仙啊？還不報上名來？”
“我在跟你談精神體，你專心點，不要逃避了。”溫柔的聲音訓誡起來，也依舊溫柔。
“她就是個次人格，掛了就掛了唄。”
莫相忘對分裂出來的人格，甚至對生命都沒有肅然起敬的感覺。
“你連自己分裂出來的人格都不尊重，還怎么尊重天下蒼生，又怎么配得上一個神墮魔？”
“我都墮魔了還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你不要一種說教的口氣好吧，你誰呀？你多大了？”
“我比你大，你見過我的。”
莫相忘仔細回想，卻怎么想不出這個‘聲音’的原主。
“不，我沒見過。”
“這不重要，你升神位，不是你本身相配，而是有其它因素帶著你升入神位。”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配？”
“也可以這么理解，不過——”
那個男聲似是花了很大力氣才能現聲，氣息有些顫抖地說：“你要知道為何升神，升神的意義又是什么，這樣逃避問題，就能解決問題嗎？”
“什么意義？你所說尊重天下蒼生的意義可都被那些，只顧著升神修煉的妖怪們給玷污了，我怎么沒見著他們尊重我呢？”莫相忘說著停頓一下。
那個聲音又問：“所以你要跟他們茍同嗎？”
此話一出，莫相忘又沉默了。
茍同？
神墮魔地位比神仙高。
茍同？
“這世上只有禪朧能與我茍同了吧，我倆是這世間唯二的存在。”她一臉驕傲地看著面前的純白靈域，可靈態沒有所謂的驕傲不驕傲，那就是個球。
沒有五官，沒有表情，甚至——沒有性別的，發光球。
“但你連面對都不敢，就只在這靈態里驕傲吧，反正這里只有你自己。”
“不還有你呢嗎？”
“我出來一次不易，會消耗僅存的那么一點靈態。”
那聲音再次出現波動，并且隨著波動，莫相忘看見一縷淡淡的紫色輕煙飄在空中，最后消失。
“莫相忘，不要浪費了這次升神的機會，我既然與你有緣，也愿意助你成神，那你就要擔得起這神位。”
“你助我？”莫相忘狐疑地來回看看，但也只能看見那飛在空中的淡紫色煙霧，“你是快消失了嗎？”
“是啊，徹底抽離，我也該去我該去的地方，本來也是他的執念讓我留下的。”
“誰呀？”
“不重要了，莫相忘，你要對得起我助你提升的神位，好好修習，想想白猿上神的教誨，在那污糟的原世界里，做一個真正的神，不求你深明大義，但最起碼，要尊重蒼生，尊重來之不易的生命。”
“可誰尊重我呀。”莫相忘沉沉地嘆了口氣，“我不面對，是因為……是因為這事情屢不清，亂糟糟的。”
“你活一世，應該知道，沒有誰是一帆風順的，讓你走這五世，并非只是讓他們反向還債，還有你的成長，其實你生前種種，也是在逃避，不是嗎。”
“生前。”
莫相忘翻出那些記憶回想，很多問題，她都沒有當著面好好解決，而是一味的規避問題。
“他們消耗了我的信任。”
“卻沒阻止你的判斷。”那聲音說著說著，似是飄去了遠方。
“別辜負我修補好你的殘靈，別辜負我助你升神的奠基，莫相忘在最后一世，找到自己——”
看著最后一抹淡紫色煙霧消失。
莫相忘愣了好一會兒，像是靈態輕松了，又像是失去了。
“找到自己什么？”
她茫然的重復兩句。
但聽一個聲音在呼喊著她。
那聲音帶著哀求和絕望，其中還透著那么點希望。
“誰在喊我？”
靈態轉身。
她回到精神世界。
一個殘缺的精神體倒在紅花綻放的血泊中。
當看見她出現后，精神體就拼命抬起手，想要拉拽。
“莫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