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死心塌地的分不清黑白是非了？”嶺雖這樣說，卻自嘲一笑，喃喃道：“當年的禪朧也是這樣，是非黑白不分的，但最后可算是剎住車了。”

“罷了，你回吧，你的那些故事，必定是我經歷的，也不用復述，我記得很清楚，至于你做了哪些，都不重要，這都不是我高祖要報復你們時，需要的動力了。”

“報，報復？”麟悠悠是麒麟麟家的外孫女，不是長家麒家的。

往年惹禍時，都有個小妖仆替她頂著，可她惹禍不少，頂著的小妖仆換下一批又一批。

家里也縱容她，不查出個是非黑白，只要事情能有個不涉及她和家族的結果，就不在乎起因是什么。

麟悠悠神經粗，不會想一些彎彎繞繞的道子，那放火和放水做的十分明顯，就是想要莫相忘的命，可當年的莫相忘，神經也不細，根本沒想過這些一同修學二百來年的同窗，會下死手來害自己。

送走了麟悠悠，莫相忘始終想解開一個心結，便穿上衣服出門，嶺也被迫跟上。

去華鼎總部，見邢昭月。

“我就知道你會來，沒想到會這么快。”邢昭月示意她倆先坐，還讓秘書倒了咖啡。

在秘書關上門后，邢昭月起身，把門反鎖。

“我還想著，在這一世讓你先活動活動，再發難，沒想到，你手腳到快。”她笑著坐在她倆對面，上下打量一番，“千年不見，你倒是沒什么變化，只——”

她比了下眼角，“這里多了幾顆淚痣，這就是墮魔印了？”

“我跟你有什么可敘舊的，我感覺這一世的時日不多了，回去后，你還打算繼續粘著我？”莫相忘再次面對她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恨意，只想弄清楚，她究竟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

“你果然變了許多。”因有嶺在旁，邢昭月就保持著那副假笑的面容，“回去后，你不還是付家的媳婦，咱們還得和平共處呢。”

“這你恐怕不大清楚，嫁入付家的那只小黑貓，已經被雷罰劈成飛灰，至于和平共處，應該不大可能了，不單單是你我不可能和平共處，就連你奶奶華音上神和我家白奶奶也沒可能。”

“那就算了。”邢昭月輕佻答應，“那你今日過來是？”

“你為什么討厭我？聽麟悠悠的意思，你我初見時，你就心意已決了？”

這話雖問了，但回答的只有冗長的沉寂。

過了好半天，邢昭月才開口。

“你呢？為什么自始至終都那么信任我？我很討厭你看著我，你的信任讓我覺得很惡心。”

今朝的回憶似是時間促成的，讓邢昭月陷入其中。

她自嘲一笑，“我自生來就是神位，落胎即刻成形，生在上古神世家，母家是九尾貴府北海岸繆家和翼望山云家的混血。”

邢昭月一臉驕傲的敘述著自己高潔的出身。

“我自幼天資聰穎，修得艷冠群芳的貌，行得知書明理，奶奶常夸我溫和大方，卻不知我要做到這一切有多難，言行舉止要有大家風范，要體面，不得有損華音上神與云繆兩家的體面，更不得化成，貓形。”

話說到這兒，莫相忘才想起來，不得化回原形，在堂庭山是沒有這個規矩的。

但在師父莫許那邊，是確有此事。

數歷山莫家規定，凡是升仙升神者，嚴禁化回初始形態。

至于她高祖這邊，母親和兄長也提起過這一點，但規矩并不嚴苛，只是說在人界不得隨意化形，以免生出事端。

“他們要我有神的樣子，神態，溫婉可親，端莊和順，自幼把我當神女供養，一板一眼都不可失了體統，可你——”

“那天，奶奶說，要去訪友，是在妖界堂庭山，還說要我入白猿神尊門下，做門生，另說那山中有許多小妖小怪，可以玩耍，還說，莫家的莫許上仙也住在堂庭山，其名下有三小徒，與我差不多大小，最小的還沒有化形，也是莫家的后代。”

“也正是因為見你，我忍了三十五年的怨氣，才得以發散。”

這話說的無禮，但她自己覺得合情合理。

邢昭月小時候也是貪玩的，但華音上神家教森嚴，她若出錯，懲罰的就只有她的妖仆，頭十年里，她就換過七八十個妖仆，那些妖仆都被判上了固定的結局。

活活打死。

也正是在這種氛圍下，她早早就明白，何為生死。

何為生離死別。

華音上神愛炫耀，除了得的各色寶物，還有就是這些親手教育栽培的子孫。

無論是兒女，還是孫兒，都是同一個框架下成長起來的，有著文質彬彬，溫文儒雅的外表。

可他們都有兩副面孔。

若是觸及到了私有財產，那就會變得咄咄逼人，兇神惡煞。

華音上神如此，邢昭月也有樣學樣。

幼年時，她居在長樂島上，還有其他小妖怪和小仙，但都不與她玩，若是玩在一處，也總是端著禮數，不敢僭越。

說白了就是沒有親切感。

可隨著邢昭月的長大，華音上神會找一些神族子孫來給她當朋友，從而就認識了麟悠悠。

麟悠悠也是調皮的，年幼時總是出了糗惹禍，她家長覺得失了臉面，便當著華音上神和邢昭月的面教育。

數落麟悠悠的話一車又一車，還把邢昭月當成了正向模范，成了他們嘴里面別別人家的優秀孩子。

邢昭月心中的自滿自傲由此而生。

直到，去了堂庭山，見到這個還不會化形的小臟貓，沒有任何禮數，但白猿上神卻極盡寵愛，哪怕是用爪子勾壞了錦緞，也得不到半點苛責。

起初，她以為是白猿上神做做樣子，因為這畢竟是莫家的孤子，一外神也不好苛責小貓，可久而久之她發現，就連整個堂庭山都喜歡這個沒有禮數的小黑貓。

他們的相處模式竟讓邢昭月產生了羨慕甚至嫉妒。

她自幼知道，莫家，就是貓妖九家的皇族，哪怕是脫離莫家的莫良鈞后代，也仍是個小公主。

可這個小公主，卻與賤民玩在一塊。

有白猿上神的寵愛，得滿山小妖的青睞。

這對于年幼時的邢昭月來說，是一種打擊，她也曾學著莫相忘說話和做事的風格，在華府里行事，可被罰的很慘。

華音上神會為了讓她長教訓，專門處死貼身神侍。

那次試驗，她損失了一位陪伴她七年的神侍。

可能恨意，是從那時埋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