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爹放過湘兒，不做傷害她的事，那我便不會放不下，也不會舍不得！”

四目交火，誰也不肯退讓。徐蕊卿是徐天明的心頭肉，盧湘又何嘗不是云敬軒的珍寶？

最終是徐天明先錯開了眼，歷經滄桑，他畢竟沒有云敬軒的年輕氣盛，也過了感情用事的年紀。

軟下語氣，語重心長地問道，“軒兒啊，父母之仇大于天，你真的……真的為了盧小姐就放下了嗎？”

“怎么會忘記？”云敬軒的眸色暗了幾許，憤憤道，“只要盧玨義還安安穩穩地活在這個世上一日，我就不敢忘記當年爹娘是怎么慘死的！但是，我會憑自己的本事讓盧玨義變得一無所有，生不如死，而不是去利用無辜的湘兒。”

“軒兒，你以為盧玨義是東邊集市上的市井潑皮嗎？你我動一動手指頭就可以讓他毀于一旦嗎？你實在是太天真了。”徐天明冷冷笑道，“你來若水鎮也快三年了，盧氏染房在鎮上的實力你我也是有目共睹。你想要光明正大地打垮它，恐怕這一輩子都是癡心妄想！”

這一次云敬軒沒有反駁，盧氏染坊的影響力除了若水鎮，早已蔓延到大江南北，如今他真的沒有這個能力來打垮它。

見他不語，徐天明又繼續勸道，“你也知曉盧湘是我們唯一的法寶，以后……大不了以后咱們扳倒了盧家，我同意你把她娶回來怎么樣？只要你好好對蕊卿，我是不會為難她的。”

娶她？

聽到這里，云敬軒本是暗沉的眸子忽然多了幾許光亮，命運如此安排，他還能娶她嗎？很快，他的心底浮現出一抹凄然。

“軒兒，盧玨義當初為了得到你爹的染布秘籍，不與做出這種殘害兄弟的卑劣之事嗎？如今我們只是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罷了，你無須感到煩惱。”

云敬軒抬眸，望著徐天明眸底無盡的欲望，最終妥協道，“只要不牽連到湘兒，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放心，我給盧小姐的只是一包會令人發癢的藥粉，等盧氏染坊垮了，到時候我們想要怎么處置盧玨義，那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盧玨義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試圖把云敬軒猶豫不決的心給定下來。

“爹，您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就好。”云敬軒長長抒了口氣，淡聲道。

徐天明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氣，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欣慰道，“軒兒你還記得你父母的仇就好，只是，如今盧小姐遲遲沒有行動，看來還需要一個決心才行。這一次恐怕還要你受苦了……”

徐天明緩緩靠在云敬軒的耳側竊竊私語，夜很靜了，云敬軒的心卻在翻江倒海，久久無法平靜。

……

翌日一早，云敬軒和石頭一同去了離小鎮不遠的曼陀山，半山腰上有一座寶光寺，若水鎮的人都去那里祈福。

徐家沒有年長的女眷，對信奉神靈之事本就不熱忱。可是后來徐蕊卿從娘胎里就帶來的病越來越嚴重，徐天明只好隔三差五都去廟里祈福。只是有時候生意上的事實在忙碌，他抽不開身，也會讓家里的管家代他前去捐香油錢。

可這一次代他去的，卻是云敬軒。

“咦，這不是徐家的姑爺嗎？他怎么會在這里？”

“你還不知道吧，徐家姑爺是來替徐小姐來廟里祈福的。”

“哇，徐小姐好幸福呀，真羨慕有一個這么好的夫君。”

寺廟里到處都路人的議論聲，尤其是在妙齡少女的眼里，云敬軒簡直就成了她們心中的理想丈夫。

聽到這些贊美聲，跟在后面的石頭不住地沖著路人傻笑，心里卻百思不得其解，一向低調淡定的軒哥今日怎么這么反常，這樣的出場簡直太高調了。

驚訝過后，石頭又滿心抱怨，風頭都被軒哥搶盡了，還有哪個姑娘還會再看他一眼呢。

云敬軒上香、拜佛、祈福，每一件都懷著無盡的誠意，將這些都做好，幾乎也到了正午的時辰。

因為徐家是寺廟的大恩客，廟里的住持自然是不敢怠慢云敬軒，專門留了他與石頭在廟里用齋飯。云敬軒竟然破天荒地答應了，甚至還留下來跟著住持一起禮佛，一直待到日落西山才向住持告辭。

一整日都與木魚大鐘相伴，可把石頭給憋壞了，他在心里暗暗發誓下次再也不陪軒哥來這種地方了。

下山的路上，石頭一直悶悶不樂，跟上山前嘰嘰喳喳的樣子完全不同。

云敬軒環顧了一眼寂靜的山林，眉眼間染上笑意，對石頭調侃道，“怎么了，一副別人欠了你很多錢的樣子，剛剛上山的時候不是挺開心的嗎？”

“軒哥，我還真是服了你，這樣無趣的地方你竟然這么耐心地待了一天，我早就想走了。”不搭理他還好，這一把話匣子打開，石頭便是滔滔不絕，一個勁地抱怨。

“好了，我保證就這么一次。”云敬軒漫不經心地承諾，心里卻在盤算著昨夜徐天明的計劃。

“太好了，軒哥，你可要說話算數。”石頭卻沒有在意他的神情，而是聽了他的話，心情又忽然由陰轉晴，他還真怕軒哥這隔三差五就要來寺廟一趟那得多無聊呀。

下山需要穿過一片茂密的山林，早晨經過這里的時候，只感覺枝葉上掛著晨露，讓人感到神清氣爽。可是傍晚，這里除了有些昏暗，隨風擺動的枝條更為整片山林增添了詭異的氣息。

剛開始石頭還在大聲地說話，越是走到山林中央，他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來。本來和云敬軒并肩棄行，后來他幾乎躲在了云敬軒的身后，甚至還抓著上了云敬軒后背的衣裳。

“軒哥，這地方太詭異了，咱們還是快點穿過這片山林吧。”

云敬軒白了一眼他這沒出息的樣，掙開他抓著自己衣裳的手，帶著鄙視的眼神笑道，“看你膽小成什么模樣了，這地方沒鬼，這個世上也沒有。不過……山賊倒是偶有出沒。”

“什么？山賊！”石頭聞聲，整個人幾乎都要跳了起來，又趕緊拽緊云敬軒的衣裳，怯聲道，“軒哥，你也知道我膽子小，你可不要嚇我呀。”

這一次云敬軒卻沒有甩開他的手，因為石頭從小就膽小，這些他都是知曉的，只是一想到小時候這么膽小的石頭一個人跑去沒有人煙的山頭為他采藥，心中便涌出無盡的暖流。

他云敬軒沒了爹娘，世間卻有對他那么好的盧湘和石頭，老天也不是完全沒有長眼。

“軒……軒哥。”

耳邊忽然響起石頭顫抖的聲音，云敬軒猛地回過心神，抬眸平視前方，只見一群蒙面男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輕輕拍了拍石頭的肩膀，微微笑道，“別怕，他們只是想要錢而已，把你身上的錢都給他們吧。”

石頭可嚇壞了，雖然他很愛錢，但錢和性命相比，他還是更惜命。愣了片刻，便連連點頭，幾乎將全身上下的錢都搜了個精光，趕忙拿給了云敬軒。

云敬軒拿著錢，一臉平靜地朝前方的那群男子走去，遞上沉甸甸的的銀子，道，“各位兄臺，這些錢應該夠你們跑一趟的辛苦費了。”

為首的蒙面男子對云敬軒手里的銀子不屑一顧，反而盯著眼前人兇神惡煞地問道，“你就是云敬軒？”

‘云敬軒’這個名字除了徐家和盧家，應該沒有被外人知曉，徐家暫時不會把他的名字泄露出去，那么此人定是從盧家那邊聽來的。

石頭猛地瞪大雙眼，盧家與云家的仇，他也知曉，莫非這些人是盧家派來的。

“拿著這些錢就快走吧。”云敬軒依然舉著銀子，眉宇間的耐性卻慢慢消失殆盡。

“哼，云敬軒，我們不是來劫財的，而是來向你索命的！”男子惡狠狠地講完，便將手中的長刀朝云敬軒的身上砍去。

“軒哥，小心！”

……

當盧湘知曉云敬軒在山中遇險的消息時是第二日的上午，還是徐天明偷偷派人前來告知的。

因為藥粉的事，盧湘一夜未眠，此刻聽到云敬軒生死未卜的消息，更是心急如焚。

軒哥哥素來與人無怨，這好好端的，怎么會突然遇險呢？

好不容易才知道云敬軒還活著的消息，好不容易才與云敬軒重逢，她不能讓他再有事，她也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趁著盧玨義和莫繡瑩都忙碌的時候，盧湘一個人悄悄溜出了家。為了不讓莫繡瑩擔心，這次倒是留了一封信。

在市集，盧湘問了好些人，才問到去寺廟的路。其間還有許多好心人提醒她，山上有山賊會謀財害命，讓她一個小姑娘不要去那種地方。

盧湘謝過他們的好意，心中對云敬軒卻是更加擔憂了。不管不顧地去了那片山林，可是卻沒有遇到那些人口中的山賊。

只是在山林的中央，她發現了一地的血跡，還有……還有男子衣服上掉下來的碎布。

軒哥哥，你一定不能出事，求求你，不要再一次離開湘兒了。

盧湘滿目含淚，發了瘋似的順著血跡朝半山腰上的寺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