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你爹呢？”

盧平急忙將莫繡瑩扶著坐了回去，出聲寬慰道，“娘放心，爹馬上就回來了。還不是莫探長非要拉著爹喝茶，這次人家莫探長幫了咱們好大一個忙，爹自然就不好推辭了。”

盧平的話，莫繡瑩找不到任何懷疑的理由，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把莫繡瑩的心安定下來，盧平又道，“娘，爹跟我說這吉時不能耽擱，所以便催著我回來拜堂，您看……要不讓我和湘兒拜堂后，到時候等爹回來了，我們再給他奉茶如何？”

莫繡瑩輕不可見地擰起了眉心，這吉時一耽誤，新人以后肯定會過得不和順的，這樣的道理她是深知的。

可是女兒出嫁，雙親都沒有到齊，多少還是會有一點遺憾的。

盧平見她猶豫，又繼續勸道，“娘，反正以后我們一家人都生活在一起，就不要在意那些俗禮了，反正有您做主就行。您也希望我和湘兒將來過得好的，對吧？”

在盧平再三的勸說下，莫繡瑩最終點了點頭。

這邊，喜婆瞧著吉時近了，急忙催竹心去把盧湘帶出來。

竹心進了屋子，拿著紅蓋頭走近盧湘的身邊，輕聲道,“小姐，吉時到了，該出去拜堂了?！?

竹心剛準備將紅蓋頭蓋在盧湘的頭上，盧湘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問道，“竹心，我爹回來了嗎？”

爹？

竹心再三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后，又是驚訝又是欣喜道，“小姐，您……”

“我爹回來了嗎？”盧湘沒等她說完，再次出聲問道。

竹心急忙回道，“小姐，放心，大少爺一早就去接老爺了，想必已經回到家了，說不定現在就坐在大廳，等您出去和大少爺拜堂呢?！?

竹心稀里嘩啦地說了一大通，最終盧湘只是平靜地說了一句，“幫我把蓋頭蓋上，帶我出去吧?！?

“恩恩?！?

竹心替她蓋上紅蓋頭，扶著她便出了屋子。

從屋子到大廳的路不長，盧湘卻刻意放慢步子走了好長一段時間。

在她的心里糾結又矛盾，想要快些去大廳看到盧玨義平平安安，又想要慢些去大廳，因為她真的不想做盧平的新娘。

“新娘子來咯！”

隨著喜婆的一聲歡呼，盧湘被竹心扶著進了大廳。

盧湘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也不知道爹有沒有在看他，她恨了他這么多年，他是否在怨她。

心忐忑不安之際，手中忽然塞進了紅緞，她知道盧平牽在這個大紅花的另一頭。

繼續朝大廳里面走去，身旁的竹心終于頓住了步子。

盧湘低著頭，看著不遠處的一雙繡鞋，那里應該坐的是娘，她的目光又繼續朝左邊掃去，左邊卻是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爹怎么不在！

盧湘心下一急，欲抬手扯下自己的紅蓋頭之際，耳邊響起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老爺回來了！”

大廳外是丁貴欣喜的聲音。

爹回來了，盧湘緩緩放下了自己的手，緊接著她隔著蓋頭聽到一陣高過一陣的腳步聲，準確地說這聲音還很急。

坐在高座的莫繡瑩亦是欣喜若狂，急忙起身迎了上去，“老爺，你回來了?！?

盧玨義一臉怒色，沒有理會任何人，徑直朝盧平大步邁去。未由盧平分說，他上前就是對盧平一巴掌，道，“你個逆子，我盧玨義真是養虎為患呀！”

盧湘聞聲急忙掀開蓋頭，見被打了一巴掌的盧平準備還手，她大聲喝道，“盧平，我會遵守諾言，但你不能對他不敬！”

瞧著盧玨義眸底熊熊的怒火，盧平緩緩咽下心中的氣，一臉不解道，“爹，您怎么了？今天是我和湘兒大喜的日子，怎么惹您不開心了?！?

“孽子！你不要叫我爹，當初我盧玨義是瞎了眼才會收養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你竟然逼迫湘兒！”盧玨義憤怒地指著他，一臉的痛心。

不知情的莫繡瑩聽了這話，急忙問道，“平兒，你逼湘兒，你逼她嫁給你？我們真是白養你了！”

面對盧氏夫婦一塊兒的指責，眼看紙包不住火，盧平也不想再扮演孝順的兒子。反正盧玨義的身上還背著人命，只要他想讓盧玨義死，還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而眼前的這兩個女人又這么在乎他，那就一起威脅好了。

“爹，娘，我是真心喜歡湘兒的，今后也會好好對她，好好孝順你們的，這吉時已到，有什么事等拜了堂再說好嗎？”盧平陰陽怪氣地說完，又看向莫繡瑩，“娘，爹好不容易才回來，您也不想讓爹又回去吧？”

莫繡瑩面色一白，心下也總算是明了，盧玨義口中的逼迫是怎么一回事了？

人心真的是太可怕了！當初她一直被盧平的表面所蒙蔽，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可是他們真的是養虎為患呀。

見這二人終于消停下來，盧平又一臉春風得意地看著盧湘，“好了，湘兒，我承諾的事情也已經做到了，乖乖把紅蓋頭蓋上，吉時不容錯過呀?！?

盧湘眸底的光芒一點一點地消失，如今爹也平安回來了，她的心再也沒有牽掛了。紅色的蓋頭被竹心舉過她的頭頂，慢慢遮擋她的視線……

“盧平！你想要娶湘兒簡直就是白日做夢，我就是死也不會讓我女兒嫁給你這個禽獸！”

紅色的蓋頭還未完全遮擋盧湘的視線，溫熱的血液卻濺了她一臉。

“??！”還握著蓋頭一角的竹心直接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得驚叫出聲，紅色的蓋頭也被她驚慌失措地弄到了地上。

“老爺！”緊接著又是莫繡瑩慘烈的叫聲。

“老爺！嗚嗚……”室內接著響起丁貴、丫鬟、還有小斯的叫聲、哭聲。

而，盧平在一旁目瞪口呆。

抬眼望去，盧湘看到疼愛自己十幾年的父親，一個人倒在柱子邊的血泊里。

盧玨義奄奄一息地看著盧湘，在他的心里，一直把女兒看作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所以去撞柱子的那一刻，他幾乎沒有半點猶豫。

“爹……”盧湘薄唇輕啟，這個字從她嘴里崩了出來，十二年了，這個字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沉重。

盧湘終于回過心神，驚慌失措地沖到了他的身旁。

“湘兒，你……你終于肯叫爹了，你終于肯叫我了……爹……爹太開心了，湘兒……你……你知道嗎？爹等這一天，等……等了十二年了?！北R玨義的臉越來越蒼白，吃力地一字一句道。

淚水仿佛決堤一般，盧湘使勁地點著頭，“爹！爹！您……您怎么這么傻？您不要……不要離開湘兒……不要丟下湘兒啊！湘兒錯了！湘兒錯了！”

“爹……爹不怪……不怪湘兒。”盧玨義搖了搖頭，想要抬手伸過去拭去盧湘臉上的淚珠，奈何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夠不著，最后重重地摔落在盧湘的裙擺上。

“爹！爹！”盧湘撕心裂肺地哭喊，喊著這久違了十二年的稱呼，可是盧玨義再也聽不到了，再也聽不到了……

此刻，大廳外又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林浩川沖了進來，緊隨其后的是云敬軒和石頭，見到眼前的這一幕，紛紛傻了眼。

“爹！”林浩川沖上前，猛地跪倒在盧玨義的身旁。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卻淚如雨下。

云敬軒站在大廳的門口便止住了腳步，他看著跪在盧玨義身旁哭得一臉慘白的盧湘，心仿佛被刀割一般，很疼很疼。

都是他讓她走到今天這一步的，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最愛他的人，卻被他傷得最深。他不敢走過去，更不敢面對盧湘。

當林浩川告訴他當年那些事后，他打算前來找盧玨義對質的，可是盧玨義卻已經死了。

如今事情的真相還重要嗎？

人都已經走了，孰是孰非或許真的已經不重要了?？杀R玨義死了，他不正好報仇了嗎？他的心里為何沒有一絲快感，反而在盧湘的哭聲中，越來越難受。

屋子里一片哭聲，最平靜的人當屬莫繡瑩，她緩緩走近盧湘的身邊，摟著哭泣的女兒，看著盧玨義，帶著幾分撒嬌的口氣，“走之前，也不和我說說話，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我？”

沒有得到回應，莫繡瑩只好拍了拍盧湘的肩膀，“湘兒，不要哭了，人總要生老病死，爹和娘早晚都要走這一步！。”

回應她的除了盧湘的哭聲再無其他，莫繡瑩轉眼看著云敬軒，“軒兒，欠你的，我們都還了。”

莫繡瑩只說了一句‘欠你的’而不是‘欠你們的’，他們夫婦唯一的錯事就是把云敬軒推下了山崖，其他的他們都沒有錯。

聽了這話，云敬軒心下一震，難道……

“呃……”莫繡瑩的口中忽然溢出一道痛苦的聲音，只見一支發簪已插入她的心臟。還被她抱在懷里的盧湘，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耳邊剩下莫繡瑩虛弱的聲音，“湘兒，不要難過，更不要有恨，鬼神之說已害了我們上一代，如今你們更不要再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往事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