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老爺才被林浩川的聲音驚回神來,他抬起微微濕潤的淚眸,有些哽咽道,“浩川,綢泰出大事了!”
“綢泰的經營一向良好,能出什么大事?”林浩川聽了也是一頭霧水,這一連多日他都在家照顧林夫人,生意上的事根本就無暇過問。
林老爺早已是面色蒼白,望著林浩川急迫的臉,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有人買了綢泰的布做成了衣裳,結果……結果鬧出人命了。”
林老爺一想到今日一大早,那具被抬到綢泰門口渾身發紫的尸體,心里便忍不住發麻。
“爹,您話不要只說一半好嗎?怎么會鬧出人命?為何會和綢泰的布有關?”林浩川真的是快要急瘋了。
林老爺雙眼一閉,趁林浩川不注意,一下子癱坐在地,嘴里無助地叨念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們說綢泰的布有劇毒,所以穿在身上就把人毒死了,怎么會有毒呢?誰下的毒呢?”
“爹!您快起來,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好嗎?”林浩川蹲下身想要將林老爺扶起來,可是林老爺整個人仿佛石化了一般,只顧自己嘴里叨念。
伺候完林夫人喝藥,菊清經過大廳時,也恰好撞上了這一幕。
“老爺。”她輕輕喚了一聲林老爺,沒有得到回應,又一臉疑惑地望向林浩川,“少爺,老爺怎么了?”
林浩川搖了搖頭,拉不動林老爺,也只有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菊清吩咐道,“照顧好我爹,我要趕去布莊一趟。”
“恩恩。”菊清見情況不對,也不敢再多問下去,急忙點了點頭。
待林浩川趕到綢泰時,布莊門前已是人聲鼎沸,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從人群中擠到門前。
門口確實放了一具用白布遮擋的尸體,而整個布莊已被保安隊的人包圍,好在是孟翔親自帶隊,布莊里的布匹器具還不至于凌亂。
被保安隊攆出來的店員們,瞧見匆忙趕來的林浩川,眾人紛紛眼前一亮,齊齊喊著,“少爺!”
孟翔聞聲,也轉過身看到了林浩川,幾步上前將他拉到了一側,低聲道,“你怎么來了?我故意將伯父送回家,就是不想讓你們再來趟這一趟渾水。”
“如果真是我們綢泰染出來的布害了人命,我林浩川愿意以命抵命,可我們林家世代賣布,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事情,我們也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林浩川的情緒有些激動,根本就沒打算躲起來。
孟翔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可林浩川倒好,他的話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
“嗚嗚,我娘就是穿了用你們綢泰的布做的衣裳,結果……結果就被毒死了,今日你們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是不會罷休的!”
圍在尸體周圍的男子忽然失聲痛哭起來,跟在他的家丁還有丫鬟也跟著哀嚎起來。
此刻,孟翔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好不容易才把這家人勸道安靜下來,這林浩川倒好,一來又把這場面弄混亂了。
眼看場面就要鬧得控制不住,保安隊中的兩個人忽然從布莊里抬了一口箱子出來。
“隊長,我們已經派專門的人查驗過了,這一箱子的布都有問題。”其中一人皺了皺眉,又解釋道,“準確地說,這里面的布都是用加過劇毒的水染過的。”
“劇毒!什么劇毒?”孟翔擰著眉頭,平靜的眸子里忽然浮現一抹震驚。
那人的眉頭皺得更緊,“隊長,雖然我家世代為醫,見過的毒也不少,但從未見過這樣的毒。不對應該說是一種藥,一種和染料混合后會產生劇毒的藥。而且一般不會立刻致命,我猜想這位夫人定是太喜歡這布做的衣裳,穿久了人就會毒發身亡。”
說完,那人將箱子打開,猶如云錦的布匹展現在眾人眼前。
林浩川頓時一驚,這些布根本就不是他們綢泰染的布,確切地說以綢泰自己的染坊根本就染不出這種光鮮亮麗的布來。而令他震驚的是這些布……
“這布根本就不是我們布莊染的布,兩天前,盧氏染坊給我們布莊送過一批布,就是這些!當時有好多夫人都來預定過了,只是這位周夫人來得比較快,其他夫人還沒得到我們通知呢。”布莊的管事瞧著這是盧氏染坊的布,立馬就把所有的實情都講了出來。
孟翔瞧了一眼林浩川有些難看的臉色,輕輕咳了幾聲,又問道,“這些布還賣給了哪些人?”
“除了周夫人,其他夫人訂的布都還沒來得及取。”管事如實答道。
孟翔點了點頭,又朝手下的人吩咐道,“將這些布帶回局里去,還有……綢泰布莊也要暫時關閉一段時日,我們定會給眾人一個公道,還綢泰一個清白。”
后面的話實則是對林浩川說的,可是林浩川早就魂不守舍,根本就沒有聽他的話。
孟翔無奈地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別瞎想了,說不定盧氏染坊也是被人陷害的,你放心,我們一定會調查個水落石出的。”
“你打算怎么查?”林浩川眉頭緊鎖,一臉擔憂地問道。
“只有去盧氏染坊調查清楚了情況才能才定論。”孟翔說完,帶著他的人又匆忙朝盧氏染坊趕去。
而周夫人的兒子聽聞自己的母親是穿了盧氏染坊的布才毒發的,心里更是憤憤不平,讓家丁抬著自己的母親又朝盧家趕去。
其余的看客們自然是哪里有熱鬧看就往哪里湊,眼見矛頭又指向了盧氏染坊,也紛紛跟了過去。
管事見保安隊的人為布莊的大門貼上封條,對著林浩川憂心忡忡地問道,“少爺,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林浩川抬眸,只見所有人都一臉擔憂地望著他。
“你們去賬房結了這個月的工錢,暫時回家去,等布莊開張了,到時候再通知你們回來。”林浩川看著管事又吩咐道,“你跟賬房先生負責把錢結給大家吧。”
其中有人聽到要結賬走人,忍不住出聲問道,“少爺,布莊是要倒閉了嗎?以后我們可怎么養家糊口呀。”
“是呀是呀,少爺,您別趕我們走呀,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等著我在布莊里領了工錢活命呀。”又有人跟著哭喊道。
管事聽了,一臉怒斥道,“誰跟你們說布莊要倒閉了,只是暫時歇業一段時間,很快就會重新開張的。”
“大家放心,在這段歇業的時間里,你們每天的工錢我都會按例結給你們的。”林浩川終于將這群人的心安撫下來。
待眾人去賬房后,他覺著自己的眉心跳得很厲害,也不知盧家怎么樣了?
盧家根本就不可能會染出有毒的布,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害盧家?
是云敬軒嗎?
如果真的是他,那這個人的心腸簡直是太狠毒了,比起他的爹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垂著身側的手已被林浩川握成了拳頭,他答應過盧玨義要保護盧湘一輩子,無論云敬軒使出怎樣的陰謀詭計,他也決不會讓他得逞!
綢泰布莊賣出染有劇毒的布匹,一下子便傳遍了若水鎮的大街小巷。
盧玨義聽了丁貴出去打探的情況,也開始擔憂起林家來,在染坊里沒有等到林家的消息,卻等來了一群保安隊的人。
……
“夫人!夫人!”
因為盧湘一直被鎖在房里,莫繡瑩也為女兒擔心著茶不思飯不想的好一段時日了,本是倚在床邊出神,門外忽然響起了丁貴的聲音。
聽著這聲音有些急迫,莫繡瑩頓時回過神來,起身開門,看著跑得滿頭大汗的丁貴問道,“阿貴,發生什么事了?怎么這么慌慌張張的。哎……是不是……是不是湘兒又做什么傻事了?”
一想到盧湘摔破房里的杯子,想要割腕自盡的事,她就有些后怕。
丁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聽了她的話,趕緊搖了搖頭。
“阿貴,你快說呀,真是急死我了,算了,我還是親自去看看湘兒吧。”莫繡瑩的心里越發不安起來,便準備朝盧湘的院子跑去。
丁貴情急之下,一手拉著她的胳膊,“夫……夫人,不是小姐,是老爺,是老爺出事了。”
莫繡瑩愣了一瞬,又反應過來,丁貴還拉著自己,立馬掙開他的手,問道,“老爺怎么了?”
“有位周夫人去綢泰買布做了衣裳,結果就被毒死了,保安隊的人查出那布正是我們給綢泰送的那批布,現在……現在保安隊的人正在搜查染坊呢。”丁貴緩過來,一口氣將所有的事情說了出來。
莫繡瑩心底一震,身子微微像一旁斜去,好在自己一手扶住了旁邊的墻壁才沒有倒下。
“怎么可能?染坊染出來的布怎么可能有劇毒?我們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一定是!”她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
丁貴也連連點頭,附聲道,“是呀,是呀,咱們染了這么多年的布,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問題,夫人老爺要被保安隊的人帶回局里調查,老爺讓我過來跟您說一聲讓您不要擔心。”
“什么?”
“夫人!夫人!小姐出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莫繡瑩從未感到自己的世界有這么絕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