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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譯者的話

《吉本自傳》包含《吉本回憶錄》和《吉本書簡》兩個部分,是在吉本去世后,由他的朋友謝菲爾德勛爵(原名約翰·貝克·霍爾羅伊德)檢取他的遺稿和他致謝菲爾德及其家人的信件編纂而成的。

據吉本自己說,他在完成《羅馬帝國衰亡史》之后,決定寫《我的生活和著作回憶錄》。這回憶錄他寫了,但沒有寫完;寫下來的是六篇體制不一、詳略參差的草稿。其中寫得最詳細的一篇,也是全文的第一部分,是從他的家世寫起到一七五三年他離開牛津大學為止的那一段歷史。第二篇的記述,終止于他的旅游意大利(1764年);第三篇終止于他父親的逝世(1770年)。第四篇寫到一七九一年三月,是按年月順序作記的,筆墨較前三篇簡略得多。另外兩篇草稿則更為簡略。所以讀者所見的《回憶錄》,是由謝菲爾德煞費苦心地編綴成為整體的文章。

謝菲爾德發現吉本自己在草稿上所記的往事,到一七八八年他回返瑞士后就沒有什么內容了。從此時到他去世,《回憶錄》中有五年多時間實際上屬于空白。他和吉本通信三十年。為彌補這個缺陷,他從吉本自一七八八年七月以后寄給他和他家人的書信中選取了一批,續刊于《回憶錄》的后面,借此使讀者見到這位歷史家生活的起訖和他的完整形象。而且,就如謝菲爾德所說,由于書信寫來較為隨便,較為親切,也可以使讀者見到這位作家更多的真實面目。

吉本是個富家子弟。他祖父善于經商,積產達十萬英鎊以上,購買了許多田地,在倫敦和鄉下都有房屋。吉本的父親和吉本本人因此都成了“有身份的人”,或稱紳士。憑著這一點,父子倆先后都進議會當了議員;在鄉間成立民兵組織時,父子倆很自然地當了軍官,一個是營長,一個是連長。

他在家庭中是獨子。他母親養了七個孩子,他是第一個。其余六個在幼小時都死了。他母親因為連續生育,身體很不好,在吉本十歲時就去世。吉本也是生來就孱弱多病,是依靠他的一位姨媽的撫養照料才長大的。

由于吉本從小體弱多病,所以在他進入青春期之前,一直沒有正規上學。進入威斯敏斯特公學兩年,也因多病而時時請假。直到滿了十五歲,他在體格上方才有了轉機。

就在滿了十五歲的那一年,他進了牛津大學。但在牛津只呆了十四個月。呆不住的原因,一方面是導師教學的內容與方法不能引起他的興趣,另一方面是他手里可以零花的錢多了,就跟上一批玩樂朋友溜到校外去游耍,甚至上酒館逛妓院,換句話說是無心讀書。不過最大的問題是他對英國國教發生了懷疑,暗地里改宗天主教。此事一經揭穿,學校立即就叫他退學。

他父親為此十分惱火,于是采取了一個斷然措施:一七五三年六月,派人送他出國到洛桑,住在一位私人教師家里,接受嚴格的基礎教育。他從小喜歡讀書,在這樣的壓力下,他就認真用功起來,如此將近五年,打好了文科教育的底子,特別是外語方面的底子。他父親特別托付教師一項引導他改變宗教信仰的任務,這個目的也達到了:吉本在到洛桑的第二年又成了新教徒。

“七年戰爭”使英國人想到要加強海防,于是在英吉利海峽沿岸興起了民兵。吉本應父命返國,嗣后于一七六〇年五月參加了民兵組織。一七六三年戰爭結束后,吉本開始歐洲大陸的旅游,走了法國、瑞士、意大利三國,訪問了巴黎、佛羅倫薩、羅馬等許多名城,并且重游洛桑,直到一七六五年六月回返英國。一七七〇年他父親去世。兩年后,他從鄉下移居倫敦。一七七四年進入議會,居有議員名義近十年。1783年第三次到洛桑,從此就在這里定居。

一七九三年五月,他聞知謝菲爾德喪偶,趕回英國慰唁。他自身原來患有嚴重的陰囊水囊腫,回國半年后,囊腫潰瘍,手術無效,死在倫敦朋友家里。

吉本從略識文字時起,就喜歡書本,見到什么書都想讀。后來逐漸將興趣從一般古典著作集中到古代歷史上。他在一七六一年出版第一本著作,題曰《論文學研究》。一七六五年與德韋爾登共同編寫瑞士革命史;一七六七年又共同編印叢書式的刊物《大布列尼文學研究》。

但他的卓然成名,他對歷史學所作的杰出貢獻,他的才智和學識的最大發揮,無疑是在于《羅馬帝國衰亡史》這部著作上。他從一七七二年冬天起撰寫此書,一七七六年出版第一卷,一七八一年出版第二、三卷,一七八七年完成全稿,并出版最后三卷。這部著作使他在史學上一下子與寫《蘇格蘭史》的羅伯遜和寫《英國史》的休謨兩位巨頭并駕齊驅了。

這部著作是他生平事業的頂峰。書出之后,學術界揚起一片贊譽之聲,同時也出現許多指摘和詆毀。但功力和識見是客觀存在的。出書至今兩百年了,史料的增多和史識的進步,“后浪推前浪”,必然減損此書的光輝。但兩年前據美國《生活》雜志評選“有史以來最佳書”的結果,吉本此書在二十種首選書中位居第十七,可見它至今仍有廣大的影響。

在吉本完成此書以后,他沒有再向上攀登,卻是很快就往下坡走了。寫《回憶錄》,起了六份草稿而不曾親自完成。計劃寫亨利八世及以后的英國名人傳記,據他自己說,材料是現成的,可是他不曾動手。這同他經常為疾病所苦有關,也同他在成功后的志得意滿思想有關。

但他的偉大成就是世所公認的,而這個成就的取得,顯然是他長時期艱苦努力的結果。

他對拉丁文、希臘文、法文、意大利文的學習,花過很大的功夫。特別是學習拉丁文和法文,他采取了這樣的自學方法:將拉丁文名作譯成法文,過了若干時間,等到原文詞句完全忘記了,再將那法文譯成拉丁文,然后拿這譯文與原作對照,尋取其同異。他用這個方法達到了精通這兩種文字的目的。

就他的讀書勁頭來說,他可以稱為“書呆子”。不過自從他拿讀書活動與歷史研究結上關系之后,他也講求讀書方法了。涉略的范圍始終是廣泛的,但在這中間逐漸走上有目標、有選擇的途徑;對于古典作品,不放過任何一個難懂的或疑似舛錯的詞語;經常執筆在手,一面閱覽,一面寫摘記,摘錄書中要點和對他有用的材料。另外還寫閱讀心得,有時寫多了,竟成了短篇論文。

與此同時,為了尋覓和查證歷史記錄,他還時常研究古代銘文和勛章、紀念章等實物。寫歷史離不開一點一滴的考古,吉本在方法上也做了個很好的榜樣。

登高自卑,聚沙成塔,吉本在學術上成為巨人,原不是偶然的。

倘使說吉本在學術上是個強者,那么,從生活上來說,他又是個弱者。他過的是畸形的生活。

他的弱,首先弱在體格。青春時期以前的十五年,他的生活顯然很不正常。他的外貌,身材矮,腦殼大,到了中年以后又發胖了,總之是儀表不動人。據說他喜歡穿漂亮衣服,目的似在遮丑,結果不免給人作為笑話資料。中年以后,他經常帶著痛風癥和疝氣病在身上。痛風癥多次使他躺在床上或坐在椅子里過日子。疝氣病則不但對他的身體上是個負擔,而且還在他的精神上形成一個陰影;此病發展成為水囊腫,到最后奪去了他的生命。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對后者是隱諱的,也不愿別人提到它。

在他父親去世之前,他的經濟來源一直依靠他父親。父親要管他,有時管得很嚴,他也怕父親。他在早年出現在頭腦里的“獨立”、“自由”的觀念,就是同他們父子關系的實際生活分不開的。

一七五九年,他在瑞士同蘇珊·居爾肖小姐戀愛了,女方父母同意了他們的婚姻。這位小姐品貌既優,才學亦高。可是吉本的父親認為這樣辦婚事不合習慣,簡單地表示一個不許。吉本沒有辦法,也簡單地表示一個服從。他自我解嘲說:“作為戀愛者,我嘆息;作為兒子,我遵命。”這以后,他繼續過著獨身生活,直到生命的末日。

他不是獨身主義者,特別是在五十歲以后,他苦于孤獨和寂寞,曾經明白表示:“我現在的心事,是必須結婚和傳代。”然而,在婚姻問題上,當他父親在世之日,他不敢自己作主;到他父親死去之后,他還是不敢冒一冒險。

一七七四年,他進了議會。平日在朋友們的交談中,他是以吐屬高雅吸引了不少人的。可是在議會里,他只投票,不發言,成了“無言議員”。為什么?因為他膽怯。他自己說,“無論從天稟上或教育上,我都沒有得到勇往直前地發揮心智和辯才的能力。”

當了議員,首相諾思勛爵照顧他,派了他一個商務參議的閑差使,每年有八百英鎊的官俸。他喜歡交游,現在手頭寬裕了,就在倫敦廣泛結交上層人物。后來差使停了,議員也不當了,他無力維持在倫敦的開支,于是“退隱”到了洛桑。在洛桑,他除了讀書、寫書之外,仍然喜歡廣招賓客。這里開支小,他的經濟能力足以時常請人吃飯、玩樂。有一次在寓所舉行了有一百三十人參加的晚宴和舞會,玩了個通宵。可是他自己沒有這樣一份玩樂的精力。招待事務是托別人辦的,他自己過了午夜就溜走睡覺去了。所以批評他的人說他“浮夸”,“強裝門面”。

這一切都是弱者的矛盾,弱者的悲哀。

在思想上,吉本一貫強調獨立和自由。獨立、自由是他的最高價值標準。他認為獨立和自由是人間第一幸福。他寫歷史,評價過去時代人類的禍福休咎,就是首先拿獨立、自由作為必要的量尺。

然而,在獨立、自由的實踐上,他的觀點是保守的、落后的,甚至是反動的。最突出的事例是他對待法國大革命的看法和態度。他同情路易十六和大革命中逃亡國外的貴族,咒罵法國革命群眾是“野蠻人”、“吃人者”,把革命后的國民公會稱為“群魔殿”。

他對瑞士民族為爭取自由所作的斗爭,是竭力歌頌的。但對處于法國革命影響下的瑞士聯邦政府,卻十分擔心它施行平民政治。

又如對待英國的販奴貿易,他堅決反對放縱奴隸買賣的政策,但又主張在制止奴隸買賣的措施中嚴防“天賦人權”和“人類生而平等”一類民權思想在這里發生作用。

總之他是反對民主主義的。他說,“民主原則的有害結果,就是通過一條布滿鮮花的道路導入地獄的深淵。”由此可見他是怎樣深惡民主。

然而,從他的個人生活來說,當他父親限制他的行動和生活費用時,他是深感痛苦的,一旦從這兩方面得到放松,他就大為愉快。他不能從法國的專制政治如何殘害人民而想到革命的火山必然爆發的道理,也不能用他自己理解和寫述過的羅馬暴君如何荼毒生靈、終于導致專制統治崩潰的歷史事實來“古為今用”,因此形成他在思想上的重大矛盾。

這是時代的局限,更重要的還是階級的局限所致。

綜觀吉本的生平,雖然沒有錯綜曲折的經歷,也沒有什么浪漫的或驚險的遭遇,卻也不是一部平淡無奇的歷史。從這里有可能產生一篇社會小說的素材。不過現在我們看到的是一本平鋪直敘的傳記。這傳記所寫的,主要是兩百年前經常關在書房里,憑著一己的努力而在學術上取得巨大成就的一個歷史家,一般讀者讀來也許興趣不大。但若我們有意想從一位學者的苦學過程中尋找他取得成功的途徑,想從一個偉大的社會變革時代的許多側面記述中摸到歷史前進的脈搏,想從山川、人物的簡單描繪中探索生活的趣味或哲理,我們是可以從這部自傳里得到若干好處的。

我們更可以細細欣賞一下吉本的文筆。

兩百年來,對于吉本的文筆,不斷有人加以贊賞,因此使他在文學史上也占有一個崇高的地位。吉本自己說:“文筆應當是質樸而且平易的。不過文筆是性格的映像;而認真寫作的習慣,又可能不費什么經營或設計,就將技巧和學問顯示出來了。”《吉本自傳》的《回憶錄》部分,在作者手里是隨手寫下的草稿,有時寫得很認真,有時也有些輕率和粗糙,但確實顯示出了他的技巧和學問,也顯示出了他的性格。《書簡》部分有一些信札是一揮而就之后未加復閱便寄發的,從這里可以更多地看到作者“性格的映像”。

吉本的文字,具有十八世紀英國散文一般共有的質樸、平易的特點。又由于他長期從事歷史材料的搜集、整理和鑒別,養成了致密和謹嚴的習慣,所以不但他的歷史著作寫得很致密和謹嚴,其他文章也有這樣的優點。讀他的《自傳》,我們還覺得致密之中不失活潑,謹嚴之中仍多溫潤。

在吉本的文章里,雖然也常有憤怒的言語和泄氣的口吻,但總的調子是親切、和婉的。古書讀得多了,又有良好記性,所以取用材料時,往往掉書袋子;不過并不裝腔作勢,叫人讀來不會覺得太討厭。

此書的翻譯,所據原本是一九〇七年出版、一九七八年第八次重印的《牛津世界古典文學叢書》本,卷首有約翰·巴格納爾·伯里所寫的《引言》和謝菲爾德于一七九五年為第一版《吉本雜著集》所寫的廣告。還有一個提綱式的《目錄》。卷末附有吉本墓前的碑文。

上述《引言》、廣告、《目錄》和碑文,在這個譯本中都省略了。原本中,作為正文的腳注,錄有吉本用英文和法文所寫的許多日記和信札。這些日記和信札,對于《自傳》本身有參考作用,但瑣細太甚,也不成系統。考慮到全書的可讀性,亦將這些腳注予以省略。

由于考慮到可讀性,譯者在編纂方式上做了一些小小的加工。原文常常一口氣寫下一大段,很不醒目;譯者按內容加以分段,以便閱讀。原文《回憶錄》部分不分章節,譯者參照卷首由編書人所寫的那個提綱式的《目錄》,將《回憶錄》分成二十一章,并且加上了章目,也是便于閱讀的意思。

另外,在標點符號方面,原文多用分號和冒號,這是十八世紀的習慣。譯文對此也按現行標點方法隨處作了改變。

由于考慮到可讀性,譯者在《回憶錄》和《書簡》兩個部分都省略了一些繁瑣的議論、引用或記述,一些無關大旨的人名和地名。有些片段,例如關于家族譜系,關于教會關系,關于與當時某些小名人的結交往來,不加譯注不易看懂,加了譯注對了解吉本又無甚意義;有的是一時一地的人或事,欲注又無從注起的:這些在譯文中也作了省略。

所以這譯本是個節本。

譯者希望通過上述種種改動,能使這個譯本在文字上眉目清楚,格調輕快,而不損傷原作的好處。此中倘有糟蹋原作的錯誤,當然不僅應由譯者負責,而且譯者是愿意承受一切指責的!

1987年6月30日

品牌:上海譯文
譯者:戴子欽
上架時間:2020-08-04 11:37:09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本書數字版權由上海譯文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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