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寂寞相思碎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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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當時無月明(楔子)
第一集:當時無月明(楔子)
———沒有你的日子,世界像一張沒有漏洞的網,改寫了時光讓我們蒼老。
【月笙】
———我知道我沒有能力阻止嵐,我只想讓她知道我的決心,生死不懼的決心。
從連環崖上跳下去以后,我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那些從前的記憶,也開始慢慢變得模糊。或許從連環崖跳下去以后,我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里。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從有記憶那天起,我就生活在鳳凰宮上,錦衣華服,過著世人向往的無憂生活。可是,生活在這樣的世界里,開心的時候不能笑出來,難過的時候也不能流淚,寂寞的時候找不到一個說話的人,不管什么都要一個人默默地承受。嵐說,我將來是要做大祭師的男人,要讓自己足夠堅強,才能守出屬于大祭師的尊嚴。
所以在我剛滿五歲的時候,嵐就把我一個人丟在鳳凰宮后的深井里。我在井底待了十天,很多次都差點被井底的怨靈吞噬,很多次都差點就放棄了生的希望。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死,因為在這一輩子的時光里,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去守護。
我終于戰勝了井底所有的怨靈,原本我以為嵐會嘉獎我的,可是當祭奴把我從井里救上來的時候,嵐只是冷冷地對我說,怎么弄得這么狼狽,明日還怎么隨我去征戰大宛呢!
那天晚上回到鳳凰宮以后,我躲在寒床上偷偷地哭。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流淚,我不懂嵐為什么總要這樣狠心地對我,難道成為大祭師當真就那么重要嗎?可是嵐,你知道嗎,只要能一輩子陪在你的身邊,做不做大祭師都無所謂。
既然要對我這樣冷漠,還不如當初就讓我從綾羅崖上跳下去,化作崖間的風,至少還能自由地飛那么一回。
第二天嵐帶我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大宛。當漫天冰雨化作一把把利刃在大宛的國土上劃開了一道道的裂痕,當我的族人在無數慘烈的呼號中放肆狂笑的時候,我突然很迷茫,原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看清這個世界,原來那些所謂的安穩生活,都是用這無數的白骨堆積而成的。原來,嵐是如此的陌生。
我用自己的靈力凝成了一道防護屏障,結在大宛的王城外圍。我求嵐放過這些毫無反抗之力的人,可是嵐一點也聽不進去,還罵我婦人之仁,對敵人這般慈悲和憐憫怎么做得了大祭師。
嵐站在大宛的王城外,無情地穿透了我的防護屏障,在這片原本美好的土地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我一個人沖進大宛城里,用身體抵擋嵐的攻擊。我知道我沒有能力阻止嵐,我只想讓她知道我的決心,生死不懼的決心。
嵐停止了攻擊,身披祭師長袍,站在城樓上對我微笑。那是嵐這輩子第一次對我笑。我不知道那笑有什么深意,但我知道我成功了。
可正當我開心的時候,無數的火刃從我的身體里穿過,然后在我的身體上熊熊燃燒著。
我記得那是大宛的火刃術。但我不明白,這些大宛的國人為什么要恩將仇報。莫非,當真如嵐所說,這個世界除了欺騙、傷害和丑惡就什么都沒有了嗎?當我倒在大宛城內的時候,我看到了大宛族人在火焰里大聲地歡呼,我看到了嵐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從那以后,大宛便永遠消失在了墨宮的最北邊。而那一段往事,也成了我這一輩子無法磨滅的傷痕。
【嵐】
曾經我以為只要足夠狠心就不會再難過和傷心,可是當大宛的火刃在笙兒身上燃燒的時候,我的心依然疼得像刀絞一般。曾經我以為只要對笙兒狠心一點,就會讓他堅強起來,曾經我以為,只要讓笙兒看到這個世間的丑惡,他就會能狠下心。可是,從大宛回來以后,笙兒卻變得更加難過,更加憂傷。
鳳凰主,要是你還在的話,笙兒就不會這般傷心,就能堅強地面對一切,就會愿意走上大祭師的位置,替你守護這片土地了。可是,為什么你那么輕易就離我而去呢?
我答應過你,一定要守好墨宮的每一片土地,每一個子民,哪怕冷若冰霜,哪怕眾叛親離我都毫無顧惜。就算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誤解我,只要有笙兒懂我,我就無所謂。可是如今,在笙兒的眼里,我始終不過一個狠心的人。
笙兒,世界原本就是丑惡的,我狠心對你,只想你能堅強到不受傷害。從出生那天,從你來到鳳凰宮那天起,這便成了你的命,一輩子都改變不了的宿命。笙兒,不是每個人都能任性地走自己想走的路,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自己想要的天空和自由。
我每天都會默默地坐在笙兒的門前,我想知道笙兒傷勢如何,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進去,因為我要對他殘忍一點,要讓他學會冷漠,那樣他才能在大祭師的位置上做得安穩。
笙兒,你要堅強,不要憂傷。
【月笙】
———或許嵐不知道,就算滅掉了南越,陰謀和爭斗依然不會停止...自古外患易定,內憂難平。
從大宛回來以后,嵐一直都沒有來看我,沒有問過我身體是否好轉,沒有說過一句安慰的話。或許嵐真的很忙,忙到來不及看我一眼,來不及說一句關心的話。
嵐,你對我這樣狠心,不就是讓我答應做這墨宮的大祭師嗎,我做就是了,我做還不行嗎,但是,我想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從那以后,我開始偽裝堅強,開始假裝不憂傷,開始把自己偽裝成嵐希望的那樣。嵐對我說,我成年的時候就可以成為墨宮的大祭師,然后親自征戰墨宮最后也最強大的一個敵人,南越。
南越,我記得那是一個擁有太多美麗傳說的地方。可是,嵐卻讓我親自去毀滅它。我沒有反對,因為已經習慣了,習慣了這樣的身不由己,習慣了這樣的狠心。
在我十歲的時候,嵐把一個叫做凌舞的女子帶到鳳凰宮。嵐說,以后的日子里,有凌陪著,笙兒你就不會孤單了。可是,嵐,你又可曾知道,從你讓我走上大祭師這條路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了要一輩子孤單。不管有誰陪在身邊,都會一直孤單。
凌是一個擁有琉璃心,很讓人心疼的女子,她的身體最不好,卻擁有整個墨宮無人匹敵的醫術。凌說,她有信心醫好世間任何一個人,卻始終救不了自己。
琉璃心總有一天要碎掉,擁有琉璃心,也就等于擁有了憂傷。雖然凌在別人面前總是表現得很開心,很溫暖,可是我知道,凌的心里藏了太多的哀涼,她也不過是一個努力讓自己開心起來的人。
我問凌為什么每天都來找我玩。凌說,因為我喜歡你,笙哥哥,你也喜歡我嗎。在這個世界上,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喜歡上一個人,我也想象不到我喜歡上一個人會是什么樣子,所以,我沒有回答凌的問題。在我的眼里,凌就像一個妹妹,需要我去守護和關心的妹妹。
凌總有很多奇妙的想法,總有很多好玩的事,總有說不完的話。
在我快要成年的時候,嵐帶來了四個跟我一般年紀的男子,鳳,凰,虎嘯,龍吟。嵐說,他們是墨宮最高階的黑奴,當我成為祭師的時候,他們便會成為墨宮歷史上最年輕的祭奴,守護在我的左右。
當他們站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只讓其中一個最矮的少年留在了我的身邊。他的名字叫做鳳。嵐說身為黑奴,就當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堅強也最冷漠的心,不能有哪怕一點的軟弱。因為總有一天,他們會是墨宮力量的象征,所以他們只有絕對服從。
可是當我在鳳凰宮上第一眼看到鳳的時候,我就看到了深藏在他眼睛那種淡淡的悲涼。我想,他一定跟我有一樣的命運,從出生那天起就要做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
從那以后,鳳每天都會跟我和凌一起玩。鳳很少說話,也很少笑,但他會幫我們做任何事。凌總是欺負他,讓他做這做那。
每當凌欺負鳳的時候,我總會想起大宛那一幕,心中總會有一種莫名的酸楚。
我讓凌別欺負鳳,鳳是一個很可憐的孩子。凌沒有爭辯,只是對我說,笙哥哥,在你的眼里,我當真只是一個刁蠻的公主嗎,我只是不想讓鳳覺得在我們身邊是多余的,所以我才讓他做很多事。
凌真的沒有再讓鳳做任何事,可是鳳依然會自己找很多事情去做。我知道鳳已經喜歡上了凌。可是我不敢說出來,我怕一旦說出來一切就變了。
也是那以后,鳳開始跟我和凌說話,說很多很多的話。每天鳳都會陪在我的身邊,陪我一起去收服作祟的惡靈,陪我一起遠赴各地,生死相隨。很多次我被惡靈欺騙,鳳都舍身相救我才得以幸免于難。鳳有很純凈的白色靈力。如果我是墨宮的王,我一定會讓鳳守護在我的左右,而不是做祭師的黑奴。
可我只是一個祭師,我沒有權利左右任何人的命運,但是,我一定會讓鳳成為墨宮最純正最高貴的黑奴。
鳳說,他是從深藍森林逃出來的人。深藍森林的南邊,是一個世間最寒冷的地方,冰湖。湖岸上飄滿了許多美麗的白色冰花,鳳給我講了很多關于冰湖的故事和傳說。
在我成年的前一晚,鳳穿著一件好看的深黑奴袍來到我的宮殿前。我記得那件奴袍,是凌親自縫的,凌說等我做大祭師那天就送給鳳。那天晚上鳳一直跪在我的門前,一句話也不說,一動也不動。
天快亮的時候,我走到了鳳的身邊,輕輕地抬起鳳的下巴,對他說,鳳,從今天起,我就是墨宮的大祭師了,你將是我身邊最偉大的的黑奴,鳳,你該為我高興的。
鳳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埋在我的懷里,像個孩子一樣地哭著。
我擦干鳳眼角的淚,對他說,鳳,就算我做了大祭師,我們還是一樣的,我知道以后的路會很難走,鳳,你愿意陪我一起去面對嗎。
鳳點點頭,還是躺在我的懷里哭。我不知道鳳為什么還要一直哭,或許,鳳真的有什么不能對我說的苦衷!
鳳,你要是難過,就大聲哭出來吧,我的祭師黑袍會一輩子守護著你,但是哭過以后,就要堅強。
鳳,我們都要學會堅強。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能走自己想走的路,我不能,你也不能。
【鳳】
來到鳳凰宮之前,我就聽說過那個將要成為墨宮大祭師的男人。
他五歲的時候就能一個人戰勝無數怨靈,就率領族人滅掉了大宛,他擁有殺人于無形的靈力和勇氣,他冷漠殘忍,終有一天會是墨宮歷史上最偉大的祭師。我知道,我被選到鳳凰宮,就是要成為他的黑奴。可是我不喜歡他,不喜歡守護一個心中只有冷漠的男人。所以當我被帶到他身邊的時候,我一句話也不想說。在他的眼里,我也不過是一個殺人的工具,所以我想,我跟他只是一場交易。而我的籌碼只不過是一條賤命。
他身邊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子,她擁有世間最高貴的雙眼,低頭的樣子就像錯水的紫胭一樣單純。她總讓我做很多事情,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讓我覺得多余,所以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會用心去做。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喜歡她。
時間過得很快,在幾年的相處過程中,我發現祭師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人。他擁有誰也看不見的憂傷和脆弱,他也并不像傳說中那樣殺人如麻。
他也是一個很可憐的人,從出生起就要接受那些殘酷的宿命,一輩子也不能自由地飛。
等待是一場沒有結局的蒼老。時光是一場沒有方向的風,吹過了就沒了,卻還是能感受到它的涼。
我發現自己開始喜歡上了這個將要成為大祭師的男子,喜歡他藍色眼眸里那一縷淡淡的憂傷。所以從那以后,我每天都會陪在他的身邊,陪他一起奔赴各地,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死。所以當怨靈偷襲他的時候,我可以義無反顧擋在他的面前,我不想他受到一點傷害,就像我不想凌受到傷害一樣。
從冰湖逃出來以后,我就再也找不到生命的意義,可是現在我又找到了,那就是守護凌和大祭師。
祭師成年前一天,凌送了一件很好看的黑色奴袍給我,美麗得像鳳凰宮上的紫胭。那天我去了大祭師的宮殿,一直跪在他的門前。天快亮的時候,祭師走到了我的面前,抬起我的下巴。我想低下頭,因為我不想祭師看到我在流淚。可是我無力抗拒祭師的力量。
祭師把我擁在懷里,輕輕地擦干我眼角的淚。
今天是你成年的第一天,也是你成為墨宮大祭師的日子,我原本應該高興的,可是,祭師你知道嗎,從今天以后,我們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單純地在一起了。你是墨宮的大祭師,我是你的黑奴,你會有你大祭師的尊嚴,我也會有我的身不由己。
但是,祭師,不管發生什么,我都會守護著你作為大祭師的尊嚴。今天我們就要征戰南越了。祭師,你一定會凱旋歸來,然后站在鳳凰宮上,享用整個墨宮最榮耀的加冕禮。
【凌】
嵐說,笙哥哥成年那天就要率領四大黑奴征戰南越,若能凱旋歸來,笙哥哥就會成為墨宮歷史上最年輕也最偉大的祭師。
笙哥哥出發的時候,我沒有去送行,只是坐在鳳凰宮最高的地方,看著他們的隊伍一點一點消失在這座墨宮城。我相信笙哥哥一定會實現他的承諾,一定會凱旋歸來,一定會為我建這世間美麗的凌舞殿。
笙哥哥,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相信,你要記得,鳳凰宮上,我會身穿鳳裝霞冠,用世間最美麗的舞蹈,守望著你的歸來。
【月笙】
征戰南越,是從小到大最慘烈的一次戰斗。四大黑奴中,鳳受重傷,凰戰死,虎嘯龍吟從此靈力盡失。我站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無數冰刃從我耳邊呼嘯而過,在我身后串連出無數哀號。月刃從遠處的鳳崖上雨點一般刺落。南越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就像傳說中的那樣,每一道風景都美得讓人心碎。他們是月神的后裔,擁有這世間最純正的月神靈力。
可是嵐你知道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陰謀和爭斗,就算滅掉了南越,依然阻止不了墨宮內部的權勢傾軋。
嵐對我說,如果正面交鋒,我們一定戰勝不了南越,但是他們有一個弱點,在無月的夜里會很脆弱,很難把靈力聚集在一起。
無月的夜...
正好就是今天,所以,當月光消失在南越的鳳崖最南面的時候,我發出了沖鋒的號令,所有的族人蜂擁而上,在鳳崖上劃開了一道道血的印記。
那是悲傷的記憶。身邊的慘叫此起彼伏,在我的心里刻下了永不磨滅的傷痕。面對著這些手無寸鐵的月神族人,我的心里升起了一種強烈的罪惡感,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手下留情,不然在以后的日子里會有更嚴重的災難。
在這種時候,我能做的,就只有讓他們永遠沉睡在靈魂光球里,不用生生世世忍受輪回的煎熬。我不顧法典的禁令,不顧世人的誤解擅自修煉靈魂光球,只是想讓那些無處安身的怨魂免受輪回的煎熬。或許這種邪惡的靈術會讓我不容于世,可就算這樣我也不在乎,只要這世上有那么一個人會明白我,眾叛親離都在所不惜。
回到墨宮的時候,我看到了身穿鳳裝霞冠的凌。凌在鳳凰宮上起舞的樣子很好看,就像宮外的紫胭一樣綻放,高貴而美麗。可是,我一點也不開心。嵐把那件印著月刃的祭師黑袍披在了我的身上,對我說,從今天起,笙兒,你就是墨宮最偉大的祭師,你曾答應過鳳凰主,要替他守護好這片曾屬于他的土地,笙兒,你能做到嗎?
我點點頭,然后站在祭師的位置上,安靜地看著嵐,嵐,你放心,我會守護好這片土地的,一輩子都守著。
可是嵐你知道嗎,我一點都不開心,一點都不,四大黑奴如今只有鳳一個在我身邊。嵐,如果你能留在我的身邊,我寧愿不做這個大祭師。
凌說這是墨宮最榮耀的加冕禮,還說,我一定能守護好這個屬于我們的家園。
可是,第二天,祭奴來報,錯水的紫胭一夜之間變成了紅色。嵐也無聲地離開了,只留下了那一件深藍的祭師長袍。嵐說,墨宮有一條法令,如果出現了新的大祭師,上一任祭師就要化作錯水的魂,生生世世守護墨宮城。
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的身邊一下子冷清了許多,那些曾經說要一輩子守在我身邊的人,一瞬間全都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我問凌,鳳去哪里了。凌只是望著錯水,然后對我說,笙哥哥,鳳會在這個最神圣的湖底守護著我們的,生生世世,不舍不離。
那天我回到鳳凰宮的時候,躺在寒床上哭了很久。我對凌說,這個世界讓我好孤單,凌,有一天你也會像他們一樣離我而去嗎。凌把我擁在懷里,不停地撫摸著我的藍發,這一輩子只要笙哥哥不走,我就不走。
然后凌就不再說話,只是躺在我的身旁,緊緊地抱著我。凌的體溫在寒床上四散開去,繞作我心頭一抹揮之不去的冷香。冰涼的夜里,只剩下我和凌翻來覆去的糾纏,只剩下凌的溫柔我的哀愁。
可是我忘了,凌是擁有琉璃心的女子,不能在寒床上待得太久,不然琉璃心會被凍結,會更容易碎去。我原本只把凌當妹妹一樣守護,可是,我卻做了最不該做的事。
凌在我的寒床上睡得很沉,安睡的樣子就像孩子一樣可愛。我給凌穿好衣服,把她抱回到了她的寢殿。凌的房間很大,一張大床在屋子中央,四周掛滿了用冰雕刻的紫胭花。花瓣上刻滿了我的名字。
凌,這輩子我原本只是把你當做妹妹一樣來關心和守護,今天發生的一切,凌,希望你能忘掉,好嗎,我們做這個世上最好的兄妹。凌,你知道嗎,從我穿上祭師黑袍那天起,我便注定冷漠于世,就給不起這世間任何一種的感情。
【凌】
我的思念是你發間一縷青絲剪過,靜得像山邊的木蓮開落。
笙哥哥,一直以來我都知道,在你的眼里,我始終只是一個妹妹。其實今天我沒有睡著,我只是想讓你抱我回寢殿,想讓你看到那些刻在花瓣上你的名字,想讓你看到我愛你的決心。每天晚上我都看著你的名字入睡,有你的陪伴,我才能安然。
你讓我忘掉今天發生的一切,可是笙哥哥,你知道嗎,那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回憶,我是不會忘記的,要是每天都能那樣陪在你的身邊,該有多好,可是我也知道,那只是一種奢求。
笙哥哥,就算國相讓你娶別的女人,我也不在乎,因為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喜歡上任何一個女子。
我不求天長地久你都會留在我的身邊,哪怕一次擁有就足夠。笙哥哥,不管你在或是不在,守護你的心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月笙】
從穿上那件長長的祭師黑袍起,我就開始建造凌舞殿。因為我答應過凌,要為她建造這世間最美麗的宮殿,要把這天下最寶貴的東西送到她的面前。雖然我知道凌不在乎這些,雖然我也知道凌到底想要什么,可是凌,這輩子,你只是我最想去守護和關心的妹妹。我能給你的,就只有這么多了。
凌,對不起,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不會有半點的改變。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會化成一朵美麗的紫胭花,開在凌舞殿每一處有你存在的地方,生生世世,為你守候。
雖然凌舞殿建好以后我就要離開,但是凌,總有一天我會回到你的身邊,守出屬于我們的那一片天地。有些事我不告訴你,只是不想你也卷入到這場宿命的爭斗里,因為我知道你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有關政治的糾纏。
凌舞殿建好那天,國相突然告訴了我一個驚人的消息,一個有關鳳凰主的消息。他說當年鳳凰主沒有死,只是去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的地方。我問他鳳凰主到底去了哪里。
國相沒有回答我,只是對我說,那是一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地方,但是,作為墨宮大祭師,你有權利知道一切。
然后國相把我帶到凌舞殿最高的屋檐上,血色的紫胭順著他的雙手在鑲玉龍雕上反復糾纏,落下的樣子就像鳳凰宮外一地的月光,在最安靜的時候把悲傷鋪滿。
國相從屋檐上落下來的時候,宮前的月光爬向他踩著的紫胭花瓣,然后順著腳跟一路攀援和糾纏,他站在我的面前,轉身的樣子寂寞得像蓮湖的柳花,一開一合,冷落了整個季節。
他告訴我說,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凌舞殿祭師宮的密室里。密室是鳳凰主在世的時候,由整個墨宮最精巧的工匠設計而成。密室左右各有三條小道,六條小道同中軸線按照八卦方位一齊匯向中心,構成了一朵紫胭花的形狀。他還說,在那里,我會找到屬于我自己的故事。
在凌宮最深處的密室里,國相的眼神伴隨著此起彼落的寒氣,迷離在黑夜結成的冰花里,笑在他的眉間刻上了一種無形的詭異。國相走到密室的冰墻邊,示意我把手放到墻上的手印里。
當我的左手在冰墻上的時候,墻上的寒冰開始生長,慢慢地凍住了我指間透著藍光的祭師指環。
祭師,這是安魂墻,當你的祭師指環融合在冰墻上的時候,你就會看到屬于自己的前生,當你取下這枚指環的時候,你又會忘掉一切。但是每觸動一次安魂墻,銀藍沙漏就會逆流一次。當銀藍沙漏第七次逆流的時候,就有一個人要走上宿命的路,再也改變不了。祭師,你還愿意看嗎,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輕輕地發動著指環的靈力。順著指環散發的藍光,我看到了念歌和我一起跳下連環崖的畫面,看到了無數的冰刃在嵐的指間流轉然后穿透了安魂墻紫色的封印,還看到了念歌的冰魂劍刺穿我冰冷的胸膛。當潮蝶的冰刃在念歌身上凍出無數傷痕的時候,瀲舞的身體開始燃燒,最后化成了一團心形的藍色火球。火球被風吹亂,淋成了漫天火雨。
也是在這個時候,安魂墻上的畫面化作了一朵蒼老著的殘花,伴著花瓣的下落在寂寞中飛舞。
國相站在我的身邊,對我說,大祭師,連環崖是通往輪回的所在,它的對岸有一個通天石,只有走過斷橋的人才有資格穿過通天石。也只有穿過通天石的人才能殘留一些前生的記憶。大祭師,有些話我不能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上輩子的恩恩怨怨,如果今生再不能解開,銀藍沙漏就會永無止境地逆流,前生被你凍結的惡靈王朝,就會再一次蘇醒,而世界也會走向覆滅。
上輩子的恩怨?
對,大祭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離開只是另一場開始,哪怕你的身邊只剩你一個人,這條路你都要走下去,因為你的肩膀撐起的,不是你的雙手,而是整個天下。或許這普天之下沒有一個人理解你,或許你會眾叛親離,但是只要你堅持,總有一天你會化作連環崖上一朵高貴的木蓮花,在通天石上美麗地飛翔。
祭師,我的使命已經完成,從今以后,我便不再是我,如果有一天你成了我的敵人,我不會手下留情,希望祭師也不要下不了手。
還沒等我開口,國相又對我說,凌舞殿建成后的第七天,祭師,你就要消失在這座墨宮城里,去錯水的最深處,用祭師指環凈化鳳凰主的怨念,只有這樣才能暫時阻止鳳凰主的陰謀。
陰謀?在我的眼里,鳳凰主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王,一直以來他都用生命在守護著這片寂寞的墨宮城。天下都是他的,他還有什么可謀?
祭師,這個世界上,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所有的秘密都埋在這座凌舞殿里。你可知道,鳳凰主為何突然仙逝?你又可知道,錯水的紫胭花,為何一夜成血。你又可知道,嵐祭師,四大黑奴為何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么?
為何?
鳳凰宮最深處,埋著一件火鳳王袍和一本靈術法典。但那里一直是我們墨宮的禁地,可是有一天,我發現鳳凰主竟然偷偷跑到禁地,穿上了那件火鳳袍,還修煉禁術。火鳳王袍本是邪物,幾百年前就被封印。鳳凰主為了私欲竟然重新將它喚醒。從那以后,鳳凰主完全變了一個人,他暗中訓練邪靈軍團。只怕嵐和黑奴的消失與他也有莫大關聯。你知道錯水的紫胭,為什么一夜成血嗎,就是因為鳳凰主偷吸了太多無辜的靈魂。
不會的,鳳凰主不會那樣做的。
鳳凰主離開的時候讓我長大了一定要替他守護好墨宮,他教會我靈力,教會我做人的道理,我不相信他會為了私欲而這樣喪心病狂,我真的不信。
大祭師,在鳳凰宮的密室里,鳳凰主留有一道遺詔。遺詔里指明誰是墨宮下任的繼承人。還有一本被鳳凰主修改過的法典。當日鳳凰主騙我說,那是一本普通的法典,讓我公諸于世,后來我無意中才發現那本法典的秘密,所以我遲遲沒有把他的遺言昭告天下。鳳凰主這么做,無非想引起紛爭,借此加重惡靈的怨念。到時候他就可以借助惡靈重生。大祭師,你若不信,等七日后再來安魂墻,自會真相大白。
七日后,我去了安魂墻,雖然我看到了鳳凰主所做的一切,可是我知道,鳳凰主一定只是被惡靈控制,暫時失去自我,我不會殺死他,但一定會封印他,直到惡靈消失在墨宮這片土地上。
第二天我便去了國相府。那是一個院深墻高的地方,一個雕欄玉砌不曾相關的寂寞深院,春庭當碎,蘭煙欲晚,在那里,我看不到哪怕一點的生靈之氣。
國相對我說,相府由兩部分組成,兩部分中間隔著一道寒冰墻,墻的一邊是眾所周知的相府,另一邊則是碧水湖,也就是錯水湖底。所以我要在碧水湖凈化鳳凰主的怨念,用之后的十年。等我出關那天,我就能取出青梅圖,然后就要穿過深藍森林,去一個...
國相沒有說完就離開了。雖然我很想知道他讓我去哪里,可我沒有問他,因為我知道他一定有不能說出來的苦衷。
從那以后我每天都在碧水湖彈琴。把指環的靈力注入到琴聲里,然后順著氣流一起沖上錯水。我不明白國相為何要想盡辦法把我困在這里,更不明白為何相府跟錯水是相通的,但是我沒有拒絕。或許國相不知道,身為大祭師的我可以輕易穿透錯水的禁制,雖然我困在湖底,但是墨宮發生的一切都不會逃過我的眼睛。我知道有人冒充我,借祭天之名要族人每天進獻一名童子,明目張膽地削減四王封地,并要四王分別進獻四國寶物:離音玉、綺羅璧、、火鳳,想以此加劇我和四王的矛盾。我不知道冒充我的人有什么陰謀,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想敗壞我的聲名。
可是他或許算不到,從穿上祭師黑袍那天起,我早已置聲名如無物,哪怕被這世間所有的人都誤解我,哪怕到最后沒有一個人愿意站在我的身旁,我也無所謂。
國相打開了鳳凰主的遺物。但是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鳳凰主的遺物會是一幅畫?畫上開滿了世間最美麗的紫胭花,有一個女子在花間寂寞地起舞。鴛鴦結雙扣,念子不成歌,她的名字就叫做念歌。
念歌...好熟悉的名字,可是我身為墨宮大祭師,掌管著墨宮千千萬萬的子民,卻不曾知道這世間是否有這樣一個人。
畫的右下角題著一首詞,但是我不知道那首詞到底是什么意思。國相說,墨宮的下任繼承人,跟這個叫做念歌的女子有莫大的關聯,時機一到就把秘密公諸于世,以便找回下任的繼承人。
禪歌此間吟可,
相憶年年,
月月盼斷殘宮。
弄花葬情,
生得淚眼琉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