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堇衣作長恨
- 寂寞相思碎欲染
- 相思芙蓉間
- 2670字
- 2011-09-09 14:48:19
——在最熱鬧的世界里,你始終不是那個陪我一起看熱鬧的人。
幽幽往生,一笑何愁,月光中的往生集,透著一分別樣的朦朧美,淡得像風,柔得似水,多少個年頭,它都那樣矗立著,站成了一樽夜中雕像,生生世世,世世生生守在墨宮的最西邊,守著那座寂寞的鳳天城。
太神秘的存在,以至于千百年來,沒有人看清他華麗的衣裝下藏著的隱忍。而今夜,月光下它一直沉默著。紫青的瓦楞,斑去了道道青白相間的流線紋,斑去了檐子底那一沓琉璃青,終于…終于迎來了往生集一個輪回的滄桑刻痕。月光透過雕花鑲木,滲到往生集幽暗的深處。
“轟隆…”往生集無燈的某處,傳來了一陣強烈的坍塌聲。悲壯的調子,似乎來自靈魂深處的轟鳴。
“發生什么事了…”往生集的盡頭,往生門前站著一個男人。極藍的發散在臉上,只留下憂傷的半邊眼角,冰涼而寂寞。長長的藍袍子,合著藍發的拍子輕輕地起落。這樣深濃的憂傷,在整個墨宮,除了大祭師,還會有誰呢?
“琉璃墻已化作了一朵美麗的紫胭花。幾百年了,那個人還是出現了。祭師,你的宿命即將開始,一切已無法挽回。”祭師的背面,視線不及的某處,隱隱垂著一頭青色長發,極微的聲音,透著幾分宿命的無奈,幽遠而空靈。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祭師輕輕問道。
“我知道,我怎么會不知道呢。可是祭師,我不能告訴你。因為從你出生那天起,一切就已注定。月蝕東璧,錯水的紫胭花再一次開放的時候,一切便會結束…”
月蝕東璧,紫胭花再一次開滿錯水的時候,宿命將回到幾百年前的最初,身為大祭師,他怎么會不知道呢,只是,他更想知道,那個毀掉琉璃墻的人,那個宿命中的人,到底是誰?
“祭師,你以為,你真的能改變宿命嗎?哪怕你的修為已臻神境,可那又怎樣呢?該來的依然會來,不該來的,或許,還是不會來…”
“宿命?我才不會在乎這些,總有一天我會站在凌舞殿的高處,傲視這凡世所謂的宿命…”宿命到底是什么,祭師真的清楚嗎?不,他不清楚,不然他就不會三世三生甘愿做這世間最冷漠的存在,他就不會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正視了!
“祭師,琉璃墻已毀,往生集也會隨著另一頭的無生閣一起,永遠地消失在這座鳳天城。祭師,莫非你不想救那位小姑娘了?”
“她,怎么了?”祭師卷起額上的發,露出了眼角一抹濃濃的幽藍。
“祭師,你裝糊涂嗎!琉璃墻已毀,往生將會成為一片混沌,而小姑娘的水墨毒氣還未除盡。前功盡棄?祭師可知道會有怎樣的后果嗎?可,如果不救小姑娘出來,她將化成一縷風塵,永遠埋在往生的最深處。”兩難的處境,祭師,他該要怎么選擇,能怎么選擇呢?祭師凝起靈氣,然后穿過了往生門,朝向心弋的方向趕去,一瞬便已不見。
往生門的另一端,此時已是一片混沌,空間開始扭曲,所有元素都失去了最初的顏色。祭師在那些緩緩下墜的飛沙里穿行。濃濃的煙霧在他的眉間印上了層層清寒,也遮去了他眼中深深的惶恐。心,不由自主地疼了起來。
念歌這個名字在祭師心里苦苦地糾纏,似乎他來這里尋的,真的就是念歌。
“念歌…”祭師一遍一遍地呼喚著這個名字。撕心的痛在他的額間蔓延著,蔓延成了道道深淺相間的褶皺。許久許久,要尋的人依然不知身在何方,祭師開始迷茫,開始找不到方向。
念歌,念歌,你在哪里,祭師依然在喚著。一遍,兩遍…直到撕心裂肺。
“轟隆…”空間還在進一步扭曲,所有的元素也開始朝同一個方向匯聚,一切,似乎便要在這一刻走到盡頭了。如果還找不到的話,無論是心弋還是祭師,都將化成一縷風塵,永遠守候在往生的最深處。
遠處正在塵沙中的心弋,恍然間聽得有人在喚著自己,便輕輕應了聲。聲音極微,可那已經夠了,天涯海角祭師都能聽得見。祭師聚起所有的靈力,順著聲音的方向一路尋去。
終于…終于他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那是他的念歌,一如幾百年前荒蕪崖上淚眼相看的模樣。
念歌,念歌,祭師溫柔地喚著,好久好久,他就那樣癡癡地望著念歌,望碎了心,望斷了腸。
念歌半睜著眼。風沙隔遠了抱著自己的人。可是那種感覺好熟悉,仿佛從前,從前便已相識一般。那是一種欲哭無處的溫暖,說是溫暖,心中又有說不清的哀怨。
祭師疼惜地擦去念歌頰上的塵土,輕輕笑著:“我終于找到你了,我終于找到你了,念歌。”
溫暖的感覺順著祭師的手心一直在念歌心里蔓延著,只是她不知道,為什么他會知道自己的名字?要知道,這個名字是莫媽媽起的,這個世上只有莫衣一人知道。
其實,祭師又怎么會知道她就是念歌呢,只是如今在他的心里,已把她當作了念歌,當作了那個他苦等了幾百年的人。
好長的等待,似乎等到了世界的盡頭,多少個路口笑語相問,終于盼來了這場宿命的相見,而那一刻,她終于淚流滿面。
祭師緊緊擁著念歌,緊得念歌有點喘不過氣來。對啊,都幾百年了,他還怎么舍得放開呢。第一個百年,他們深深地相愛,卻沒有逃過那一場宿命的生別離;第二個百年,太晚的時間遇上了太晚的人,一生只能相見不相語;而今生,能死在一起,總比過兩世別離要好許多了。
“念歌,你怕嗎?”祭師束起念歌的發,在她的身后挽起了一個美麗的鳳凰結。
“我才不怕,死的話,都是你先于我的,說不定我還能幸免于難呢。”
多么熟悉的一句話,幾百年前一起跳下白銀陲時就曾說過相同的話吧,而這些,祭師又怎么會忘呢。那樣單純那樣頑皮的一個女孩,他怎么會忘。
“念歌,你怕嗎?”
“我才不怕,要著地的時候,我就用你來墊背,說不定我還死不了呢。”
哈哈,祭師放聲大笑,原來,原來…她還是她,這么多年不曾變過分毫。
“那么…念歌,你閉上眼睛,想著一個美好的地方,然后我會帶你一直走下去,直到…永遠…”
“嗯…”念歌閉上了眼,深深地埋在祭師的懷里。
終于,終于…時光再一次回到了幾百年前,在那被風卷飛的藍衣里,祭師吻上她的眉。冰涼的雙手插在她深黑的發絲里,溫柔而小心地揚起了陣陣九曲青波。
滿天的風沙,混沌的殘垣,死死地環住了相擁的他們。呼嘯的崩塌聲,似烏笳的憂鳴,無視著世人的凄慘。
終于,他們的身子開始被淹沒,一寸,兩寸直到所有。再也看不見那一襲憂傷的藍衣,再也望不到那橫盡凄涼的一彎眉。整個往生,已被凍成了一座冰城,沒有生機,沒有一點凡世的呼吸。而在那極寒的深處,藏著一團紫藍的堅冰,透過道道厚實的冰層,依然可以感受到那股強大而憂傷的靈力波動。那樣深藍的憂傷,除了墨宮的大祭師,只怕再無他人了。
極寒的冰山像利劍一樣直插云天,似乎要突破這陰冷的桎梏,然后逃離而去,自由地…自由地飛翔,然后永遠不再回來。那么,這個傲視凡世的祭師呢,這個一直以來蔑視宿命的人,他也只能化作這無疆領域的一抹冰魂,始終逃不過宿命的糾纏嗎?
正是:小字成書,玲瓏曲盡,前度月光過宮墻。
細雨斷情,相思舞停,聚散緣會似有期。
風沙絕響,往生夢悄,任你鬼神難阻撓。
前生無緣,今世無分,未到相知已先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