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若是相思故
- 寂寞相思碎欲染
- 相思芙蓉間
- 4323字
- 2011-09-09 14:48:19
第十一集若是相思故
1、若是相思故
———曾經笑著的人,依然笑得很開心;曾經悲傷的人,依然在掩飾悲傷。
月印在凌舞殿的玉石階上,散了一地的冰涼。月飛長恨,更是寂寞,誰又比得過那一場華音不滅的子夜笙歌。
月蝕,是否又要湮滅墨宮了。
月蝕一出,許多的許多便都要灰飛煙滅吧。而如今,作為守護墨宮的大祭師,他怎么還能猶豫,怎么能任這場混亂繼續下去呢。
第二日,墨宮便又恢復了平靜,似乎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曾經笑著的人,依然笑得很開心;曾經悲傷的人,依然在掩飾悲傷。而這個墨宮的大祭師,卻把從前那道深藍的傷染得更傷。
神祭的期限也要到了。神祭一過,一切的一切便要開始了吧。宿命,月蝕,爭斗,那一場惡斗始終避免不了!身為大祭師,他怎么會不知呢?
夜依然太冷,只是它再有多冷,又怎么冷得過玉石階上那一沓霜白,冷得過祭師心頭那一緞菱帳呢?
慘慘的夜,無燈的殿臺,深處,祭師安靜地站著。某個盡頭,一彎銀月光,透過玉石階旁的那一扇鏤金木窗,打在他寂寞的最深處,也映亮了墻上那一幅刻著梨黃的丹青。許久許久,祭師把手放在畫上,輕輕一旋。然后,撲面而來的,是多年不見的七分銀藍。剩下三分,被風一吹,吹成了心頭的一沓蘭花白。
多年之后,那份感覺依然沒有變。無燈的小石階,依然燃著一股寒徹心骨的百納薰。斑盡了光陰的瘦墻上,躺著的還是那一幅輕攏慢捻的夜舞圖。祭師走到那張褪出了黃皮的案子前,把手輕輕撫在水晶長盒的藍手印上。
盒子被打開了…
祭師取出一疊木箋本。古樸的本子上,歪歪斜斜刻著幾行字。
“那么木真人,到底什么是宿命?”
“你是蝶,該自由飛翔的蝶啊,你怎么會是宿命中的那個人呢?”
“如果...這就是我們的宿命。那么,念歌,我要用一個輪回的時間來改變這一切。”
“太久太遠了,終于讓我等來了一個輪回...這三生的相識,今生,還要承受宿命的糾葛嗎?”
好久,都有好久沒有來這里了。從嵐離開的時候起,祭師每年都會來這個凌宮的最深處,日日月月。只是從那以后,他便學會了漠視,學會了用一種凌駕的姿態傲然于世。
這個水晶長盒還是嵐走的時候留給祭師的。嵐說過,那個盒子里,埋藏了作為祭師的他的宿命,終有一天,他會再次迎來宿命的一百年。
祭師輕輕地寫下了兩個字,在本子的背面,依然是歪歪斜斜的字痕,依然透著銀藍的光。許久,祭師捻起一簇藍球,輕撫在那兩個字上。深深的銀藍,隔著冰涼的指尖,也深深地融進了木本微泛黃青的頁面上。
悲也好,傷也好,身為墨宮的大祭師,他怎么可以置墨宮于不顧,又怎么可以置那三世的糾纏于不顧。還有那個等了幾百年的名字,念歌,他又怎么能不顧呢。
心弋。想到念歌,他總會想起心弋這個名字。或許心弋便是墨君的下任繼承人,便是他苦等了幾百年的念歌?可,如果真的是,為什么從心弋的身上,感受不到一點靈力。又怎么會呢,念歌,墨宮未來的主,怎么可能沒有一點靈力,是自己多想了吧?
祭師放下水晶盒,然后卷起墻上的畫的一角。一道暗門,無聲無息地開了。祭師撫去門上的一抹寒白,然后輕輕走進暗門。極狹的屋子,幾米見方,卻透著望也望不到邊的深黑。那凍在墻上直滲著冷氣的霜痂,為整個小屋涂上一層銀白的晚妝。
祭師走到那深黑的盡頭,抬頭凝視著墻上那個銀藍的逆流沙。逆流沙,這個承載了太多宿命的銀藍沙漏,如今已開始逆流。看著它,祭師的眼里不由自主地黯了下來。這已經是逆流沙第七次逆流了。他記得嵐曾說過,逆流沙第七次逆流的時候,會有一個人走上宿命的路,不可回轉,永世不滅。
那么,那個走上宿命之路的人,他會是誰,念歌嗎?怎么可以是念歌,怎么可以,祭師低下頭,垂下了那一頭深藍的發。許久許久,他才回轉身,躺到了身后的那張寒床上。
嵐說過,如果有一天,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與悲傷的時候,那么,這張寒床便是你的歸宿。他記得,嵐說的話他怎么會不記得呢?
許久他又坐起了身,終于,他又成了那個漠視世間的大祭師。藍得讓人碎心的眼睛,襯出了一股無形的冷傲之氣。
縱是這樣,他依然抹不掉心中的惦念,心弋,這么久了,不知她怎么樣了,也該去往生集看看了吧。
祭師又站在了凌舞殿上,迎著月光悄然離去。只是,凌舞殿的某個盡頭,有一雙純凈而哀怨的眼,緊緊地注視著祭師的離去,然后便悄聲跟上了祭師。玉階上,明亮的某處,清晰地映出了那張臉。那張似乎一碰就會碎的臉龐。它的主人,便是那個擁有琉璃心的凌舞,凌舞殿的主人,凌舞。
“你愛著祭師,可你又怕自己的琉璃心,我說的對嗎?”極冷的聲音,從黑暗的最深處隱隱傳來。
凌舞一驚,忙止住步子,辯道:“你是誰,不要亂說…小心撕裂你的嘴…”
“等我說完…如果到時候你還想撕裂我的嘴的話,那么就請自便了…”黑暗的某處,透出了一襲黑紗,極黑極黑的袍子,散發著與祭師不一樣的冰傲。
凌舞雖然驚訝,卻也打笑道:“那我倒要聽聽…”
“姑娘可知道逆流沙?”黑衣也不急,只是淡淡地問。
“逆流沙?”當年的嵐,也就是她的娘親,不是因為逆流沙才走上了宿命之路的嗎,她怎么會不知道,怎么會不知道呢。
“如今逆流沙已經開始逆流…而這一次被逆流沙選中的人,便是姑娘你…”
“你胡說,你憑什么說就是我…”凌舞吼道,她才不想這么早就離開,她還要見那個大祭師啊,她怎么能離開。
“姑娘莫不知道,逆流沙只會選與它最親的人。如今,它的主人是大祭師,而祭師有藍玉護身,所以與它最親的人,除了你,還會有誰?姑娘,你說還會有誰呢?”
“不…不…”她怎么會不記得呢,嵐當年說過,逆流沙一旦逆流,宿命將不可抵擋。
黑衣人不理,他要的結果就是這樣,要讓凌舞崩潰,要讓她失去理智,于是他淡笑:“不要逃避了…姑娘可知道,逆流沙一旦逆流,被選中的人時日便不多了。”
凌舞沖到黑衣人身前,抓起他黑色的袍子,痛聲道:“為什么…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你為什么要這么殘忍,你是誰?你很喜歡看別人的悲傷嗎?”
“姑娘為什么眷念這塵世,還不是因為那個祭師嗎?”
凌舞低下頭,淚,輕輕滴在了玉石階上,映出了一撮明亮的銀藍色。對啊,不想離開,只是因為,這個世上還有一個讓她眷念的大祭師啊。
黑衣人拉起凌舞,不理她的掙脫:“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里可以解開逆流沙的力量…”
凌舞也不言語,只是安靜地,安靜地數著心頭的悲涼。而那顆琉璃心也開始變化,月光重歸西山的時候,如果她還不回到蓮池深處的話,琉璃心便會破碎。只是如今,她還會在乎嗎,去哪里不都是一樣嗎,死在這里,有一天還可以讓祭師找到她。死在蓮池深處,將會孤苦一輩子,從嵐離開這么多年,她就一直守在蓮池底下,,日日清水相伴,那樣的寂寞她早就受夠了!受夠了!!
許久許久,黑衣人帶她來到了一個陰暗而泛著火光的地方,喧囂而寂寞的光影,環繞著不明的憂傷。
許久,黑衣人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朱紅的鑲玉鐵門,冰冷的諸般佛相,永遠都是那樣的震撼人心。
陣陣冷風颼颼而過,掀去了凌舞發上的紫青頭紗。藍堇花香拂鼻過,一挽情動撲云塵。好冷好暗的地方。
“這便是無生門。而在這無生門的盡頭,有一個地方,可以解開逆流沙的力量,還可以暫時封印你的琉璃心。只要你還想見你的祭師哥哥,我便可以帶你去…”簡單的話,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你為什么要幫我,我為什么要相信你…”縱然悲傷,她又怎么會輕易相信別人,怎么會無端給她的祭師哥哥找麻煩呢。
說到這里,黑衣人的眼里便涌上一股莫名的恨意。
凌舞一愣,好真好深的恨,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把他傷成這般模樣,到底是什么仇恨!!
許久許久,黑衣人扯碎了臂上的袍子,一彎紫色的印,清晰地浮在他臂彎的三分處。那是紫菱印,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紫菱印,一個女人帶給他的屈辱,他又怎么會忘得了呢?
一撮濃血,順著他深陷在臂上的銀色指甲,一齊流到那彎紫菱印上,詭異而令人哀傷。
每個人心里都生著一道坎,一邊是愛另一邊是恨。一開始,所有的人都站在坎上,然后往不同的方向走,越走越遠。到最后,不是不愛,只是一旦跨過恨這道坎,想回都回不去了。凌舞站在男人的身邊,一句話也插不上,這種時候她又能說些什么呢。
“你不用相信我,我們只是交易,你可以解開逆流沙的力量,我也可以解開這紫菱印。”男人的聲音開始顫抖,似拂楊三折再怎么藏都藏不了。
凌舞站起身,火舞鳳凰,殘色招招,盼不來舊華年,只有百轉千回那一笑:“那…那我該怎么做。”
黑衣人擦干臂上的血跡,緩緩道:“這個世上只有你的琉璃心才可以讀得懂它。你只要把手放在門上,然后用心與它交匯,然后去那往生門的盡頭,打開琉璃墻取出琉璃珠…”路的盡頭,凌舞站在琉璃墻邊,輕撫著冰涼的墻面。靈氣交匯的那一剎,一道溫熱的熟悉感覺,順著手心一直爬滿全身,似乎千年萬年就是為了等著她的到來。
琉璃墻冰冷的墻面開始固縮成好看的月牙狀。萬千冰冷中拂來了陣陣暖風,襲人以溫柔,襲人以輕愁,百轉千回,承受不起的還是那一份憂傷的隔離。許久許久,墻面開始剝落,晶瑩的月牙冰,一片一片地往下掉,掉在凌舞的發間衣上還有指尖,也掉在層層冰涼的寒流里。終于,它們開成了一朵美麗的紫胭瓣子。
當琉璃墻剝落殆盡的時候,那朵美麗的紫胭花順著凌舞的袖帶,一直往她的身上爬,覆蓋了她那件猩紅的彩衣,覆去了那張琉璃般易碎的臉,只把一串一串數不盡的悲涼印在她的眉彎。等到所有的花瓣都爬到凌舞心中的時候,它們便化作了一襲藍光,隱沒在她的心上。身后的黑衣人緊緊注視著凌舞心的方向,嘴角掛了一彎極邪的笑…這么多年,他終于等來了琉璃珠,終于等來了那個唯一可以毀去琉璃墻的人。精心策劃了這么多年,終于快要實現了。
而這琉璃墻,是往生與無生之間的屏障。如果有一天墻被毀了,往生與無生將會成為一片混沌,逆流沙的力量不會削弱,反而會增強。只是,逆流沙會暫停逆流,直到有一天便會一齊爆發。
“如今,逆流沙的力量,還有你的琉璃心都已被封印。我的承諾已經實現…那么,你是否也要履行自己的諾言了…”黑衣人走到墻邊,望著往生集的方向,凄淡的眸子,涂著一層極深極深的墨黑。
“你要我做什么?琉璃珠麼?”凌舞不解,不是沒有看到琉璃珠嗎。
“琉璃珠已融進了你的心,只有用你的血,才能解開我身上的紫菱印…”黑衣人彎下身子,拾起地上的殘垣,緊緊地盯著。聲音依然透著悲涼,而那種悲涼,更多的是恨。
凌舞的心一陣糾痛,為什么這個人有她祭師哥哥一樣的悲傷,一樣徹頭徹尾的冰傲?是否是只有千年萬年的刻摹,才描得出那份沉甸甸的絕望,這樣的人,凌舞她怎么忍心拒絕,怎么忍心呢:“好…當紫胭花開的那一天,我會在錯水的盡頭———凌舞殿等著你,然后解開你身上的紫菱印…”
沒等凌舞緩過來,黑衣人已拉起凌舞的手,然后飛身而出:“這里秩序已亂,混沌即將來臨。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在那里,想遇見的人,不想遇見的人,你都會見到…”
凌舞驚愕,這個世間她想遇見的人,除了她的祭師哥哥,還會有別人嗎:“我想遇見的人?是哪里?”
“往生集…”
正是:一個是仙塵惹得俗緣,難把凡心斷,原本有情卻無情。
一個是魔音錯遇仙樂,錯對少年郎,情到深時盡作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