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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相遇
五
林曉軒坐在長長的石凳上,手里捧著一本破舊發黃的《巴黎圣母院》,這是他最喜歡的小說。已經翻了無數遍了,可當他沒事時,總還是捧在手里,細細的品味上一番。他同情加西莫多,就是那個巴黎圣母院的獨眼敲鐘人,為他的癡情、善良所感動。他告訴自己,如果可以的話,他愿意做‘他’,做個又聾又啞,獨眼、丑陋無比的“加西莫多”,鐘情于自己的“阿西美蘭達”。
數看久了,眼睛有點澀。其實,與其說是看,倒不如說是回味。書里德每句臺詞,早已熟爛于心。林曉軒將頭抬起,靠在暖烘烘的石椅上,看著遠處的行人、蔥郁的樹木和彼此牽著手的情侶們,從嘴角滑落一絲笑意。
忽然,一雙柔手捂住了眼睛,隨即傳來像銅鈴般的串串笑聲。
“別玩了,雨希。我知道是你。”他很平靜的說道。
“哎呀——,一點情調都沒有,你不會猜一猜呀!那怕是假裝的也好。我真不明白,咱們學校那些花癡怎么就盯著你這堆牛糞不放。”說著,一屁股坐在了緊挨著林曉軒的石椅上,“又看這本該死的東西,你是不是打算把它翻到老呀?!然后,再被后人收錄進什么《迪尼斯世界大全》——第一個為書而死的人!咯——咯——咯”,說著,一把將那本蠟黃的書奪了過去,翻來覆去,調皮的抖著雙腿,抬起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林曉軒。
“又是那抹怪笑,似笑非笑,你以為嘴角那樣真的很酷?”不過,的確,那樣子挺帥的。要不,憑自己的長相和才華,怎么能就這么吊死在他這棵歪脖樹上,直到現在還單身。雨希想著,吐著舌頭詭笑。
說實話,雨希真的不錯。長的好,人又精明,什么都在人前面。是那種令男人見了吐血,女人見了恨不得立馬變成她的那種類型,跟林宇軒算得上是靚男靚女,黃金搭檔。學校甚至早就傳出一股風,說他們兩是青梅竹馬的天生一對!她只是笑笑,默認。——可是,曉軒從來對自己都是那么不冷不熱,這的確令她很生氣。
雨希用手敲敲林曉軒的腦袋,“喂!帥哥,請問你將來準備高就呀?”
林曉軒將思想從遠方的一對親密情侶那拉了回來。“恩?我嗎?”
“你以為這里還有別人/”
林曉軒笑笑,沒有回答。
“繼續當你的牙科醫生?!”雨希反問道。
“也許會和那個德國醫生麥克一塊干,他那所私人診所不錯,而且他也很希望我去。你呢,怎樣?”
“裝什么裝!”說著,又要伸手去敲他的腦門。說是敲,不過,怎么讓人看都有一些暖昧,就是不知道當事人有沒有覺察。
林曉軒將頭別開,“你怎么永遠也長不大!”
“怎么,討厭啦?”雨希裝出一副可愛的樣子。
“雨——希,一塊去玩,去不去?”
雨希看著遠處揮著胳膊的子軍,朝她大喊,“等會,我就來!”
她將書往林曉軒懷中一塞,“我走了,木頭!回頭見!”一路小跑,向子軍他們奔去。
林曉軒看著她跑開,搖了搖頭,扁扁那干澀的嘴巴。
不知春華現在在哪,過的怎樣。已經幾年沒見了……自從五年前春華走后,中間,他們只見過一面。那時,她依舊穿著一身白衣服,還是那么美。只是,瘦了,畫了淡淡的妝。從前,她是從來不會畫的。而且,她已經開始抽煙。那兩排漂亮的小米牙,因為長期的抽煙,已經有些發黃。他懇求她不要抽了,不要這樣虐待自己。她只是笑笑,告訴他‘忘掉她’。他問她,那孩子是誰的,是不是自己的。她只是一味的笑,什么也沒說,走了。可理智告訴他,是!他真后悔,為什么問那么愚蠢的問題,那會很傷她的心的。
那次,他真的很想告訴她:當時,他真的很想跑出去,和她一起承擔。可是——,母親的當頭一棒將他整個地打昏!當他醒來時,一切都晚了……后來,他只是聽說,那孩子沒出生就死了。可是關于春華,卻始終沒人知道任何消息,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她是不會失蹤的,他知道!可是,她又的的確確失蹤了。起碼,幾年來,他努力尋找,可依舊沒有結果。
想不到自己竟殘忍的兩次傷害了這個可憐的女人。她是他唯一愛過,卻又是他傷害最深的!
七歲那年,犯下的錯誤,是因為他還不懂;可是十七歲呢?那又算什么?他是個罪人。他應該死一千次一萬次,去承擔這一切!可是她,為什么不再出現,難道真要自己背負這么多到死嗎?可他明白,她承受的更多。
想著,林曉軒狠狠拽著拳頭,朝自己身上掄去。
一對拉著手的青年男女,看著這個近乎瘋狂的奇怪少年。
林曉軒抓起掉在地上的書,背起包,朝公園深處走去。
——也許,生活就是這樣,冷熱酸甜,讓你嘗個夠。一個人從出生那天起,已被判了死刑,只是無限期的延緩執行而已。而他的人生,之所以延緩,是因為她的存在。
六
“呦——,張經——理!不好意思哦,讓您久等了!”
“忘幽小姐!您是終于來了呵。在下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您的倩影。不過,為了您,就是讓在下再等上個一千年,一萬年,也甘心情愿。小姐今天可是真漂亮,光芒四射呀!”說著,從座上起來,從來者手中拉過包,遞給侍者,替她拉開椅子。然后,將那只帶滿戒指的熊掌拍了拍,侍者立即端了盤子走了進來,一個接著一個。做著一切時,兩只紅眼一刻也沒離開眼前的獵物。
“望幽小姐!在下雖不忍,可這規矩……”
“明白——明白!認罰!”說著,仰起頭,將眼前的紅酒一股腦兒全灌了下去,笑著將杯底亮給那只餓狼看。
望幽不是別人,正是春華!
七
“曉軒!一塊去看電影,不要告訴我‘沒時間’,這兩張票可是我托人才買到的!”
“哦?不知又是那個傻小子拜倒在了你的石榴裙下,甘愿為你去排隊。”林曉軒頭也不回,手中的筆急走著。
“你別管。到底去不去/”陳雨希急了,瞪著兩杏眼命令道。
“我忙,你還是找別人吧。”林曉軒放下手中的筆,望了她一眼。
“不去也得去!”不等曉軒反應,拉起他就跑。林曉軒只有搖頭的份,由著她亂來。
電影是片愛情悲劇,陳雨希哭的稀里嘩啦,并不斷將頭向林曉軒靠來。曉軒也不斷采取各種措施設法將雨希從肩上推開。電影演的什么,曉軒一點也沒看進去,一心想著他、春華、雨希,想著他們小時候在一塊玩的情景。那些情景像電影一樣不斷在他眼前閃動。雨希的心意,他不是不懂,人非草木。可他心里容不下她,哪怕是一塊小小的角落。他的心早已被春華整個地占去。他知道,今生,除了春華,他不會子啊愛上任何人,包括雨希。可是,這又怎么跟雨希說。曉軒緊鎖著雙眉,一朵朵愁云不斷浮上心頭。
“曉軒,你子啊想什么?”雨希拉著曉軒的一只胳膊,瞪著杏眼,看著那兩道讓人費解的蹙起的雙眉。
林曉軒這才發現,電影早已散了,周圍的人已走的差不多。“哦,完了?那——,走吧。”
“我看了你整整半個小時”,雨希生氣的說,“你根本就沒看,對不對?你到底在想什么?”雨希呼的站起來,頭也不回朝著出口沖去。雨希知道,整場電影,曉軒根本就沒看,其實,她也沒怎么看進去。這正是她害怕的地方。她不知道曉軒心里是怎么想的,想些什么。這些年來,她想盡一切辦法想靠近那顆心,了解他。可總覺得有些東西,讓她難以捉摸。就像那兩道蹙起的劍眉,讓人難以捉摸。她能感覺林曉軒從后面追了上來,可她依舊向前疾走。
她是真的生氣了。
林曉軒知道,雨希這次是真生氣,于是邁開腳步,伸出大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雨希,真的很對不起!是我的錯。”
陳雨希偷偷地笑了。轉過身,用那雙哭的通紅的眼睛看著他,依舊裝著生氣的樣子。
林曉軒放開她,向前走去。陳雨希邁著碎步跟了上去。“嗨!人家都生氣了,你怎么也不說些好話哄哄,真沒情趣!木頭!”“死木頭,爛木頭。”
“我不是已經說過‘對不起’了嗎?”
“一聲‘對不起’就行了?!你也太省了吧!不行——,請我吃飯!”雨希跟在林曉軒后面,一邊小跑一邊說。
“我一向如此,你不是不知道。”
其實,曉軒就是這個樣子,從不肯多說一句話。一個字可以的話,他從來不肯說兩個字。雨希跟他這么多年,不是不明白。于是笑嘻嘻的拉著曉軒,向附近的小餐館奔去。
“春華!”
雨希愣住了,不相信這是事實。張著的嘴巴似乎也忘了閉上。
林曉軒更像晴天打了個霹靂,順著雨希的眼光望去,心里咯噔一聲響。
不錯!正是春華。雖然是黑夜,雖然化了妝。可是那一襲白裙和那雙眼神,確實不容該變的事實。雖然此刻的她,走路有些搖擺。不對!等等。身旁那個男人是誰?干嗎對她那么無理?
春華也好像發覺了什么,站了半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一男一女。準確的說,是盯著他。春華從那男人的糾纏中抽出身來,呆住了。
雨希從容的摟起林曉軒的胳膊,拉著幾乎機械的他向春華走去。笑嘻嘻的說:“春華!——春華,是我們。怎么,傻了,不認識了?”
春華“哦”了一聲,眼睛卻死死的盯著雨希抱著的手臂,然后將眼睛移向它的主人——林曉軒。
頓時,兩道目光交匯了!歡喜、驚訝、疑問……,一起沖擊著兩人的心臟。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陳雨希急了,擋在兩人中間,很僵硬的抱起春華,跳著,拍著她的背說,“春華,太高興了!想死我們了。這么長時間,你都到哪去了,你讓我們找的好辛苦。呀——呀,以后就別走了,咋們永遠在一起。”
她是在提醒對方,不要說破她們之間的秘密——她見過她。可是對方根本沒意識到這點,也并沒準備提起。而是注意到了她說話中的另一部分。
心愛的讀者們,請注意:這里用的是‘我們’,而不是‘我’或者‘他’。
“你們!?”
“對呀!當然是‘我們’啦!”陳雨希笑呵呵的答應著,故意加重‘我們’這來年各個自的讀音。
不過,表面的平靜怎能磨滅心中的慌亂。此刻,雨希的心早已亂如麻,撲撲跳個不停。而春華在說話的同時,眼睛始終卻沒有離開過林曉軒,帶著詢問的目光。
“對,‘我們’,——不,不是!這么說呢。”林曉軒急了,一時語不成句,滿頭大汗。原本干凈的臉此時如開了個大染坊,紅一道,白一道。
陳雨希看著春華,又瞧瞧曉軒。“哎呀!你看曉軒。見了你,都不知怎么說話了。曉軒,你說是吧?”
“恩。什么?”
三個人各有各的想法,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倒是那個張老板打開了僵局:
“望幽小姐,咱們是不是……?哦,不,你瞧我這腦袋”,說著,象征性的用那只帶滿戒指的胖手拍拍腦袋,“到底是叫你‘望幽’呢,還是‘春華’?”
“望幽?!!”林曉軒盯著春華,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滿腦子問好。
“哦,對不起,我得走了。改天,改天再見!”春華假裝著輕松,笑著抱了抱雨希,走向林曉軒,將手伸了過去。
林曉軒遲疑了一下,伸手緊緊握住這只光滑的、纖細的、魂飛夢繞,不知在自己夢中出現了多少次的手,神情的望著她。當然,如果你讀得懂這道目光,你會明白,這里深藏著多深的失望——他是多么希望伸過來的不僅是手,而是整個的她呀……
春華從林曉軒手中抽出了那雙被緊握著的手,“再見!”然后跟著那個男人一起走向了跟著他們的桑塔納。她知道,此刻不走,也許,她將永遠失去離開的勇氣。
林曉軒看著即將離開的車,回過神了,“可,我怎樣才能夠找到你?”
“不用,我找你。”話語中不帶任何感情,但卻忍不住將頭伸向窗外,望著漸遠的他。淚水占據了她整個眼眶,整個心靈。但此刻,并不是哭的時候。春華抹掉眼淚,將頭收了回來。——這里,還有只餓狼,等著她來應付。
“我的肉尖尖。怎么,遇到老情人啦!看見人家另結新歡,不高興?呵呵呵——,還是我對你好吧”,說著,伸手就要去捏她的下巴。
她躲開那只熊爪,心里依舊為剛才的一幕而心跳不已。那男人見她躲開,卻伸手就要來抱。
“停車!聽見沒有,停車!!!”春華吼道。
司機將車停在了路邊。春華亟不可待的沖了出去。男人也跟了出來。
“生氣啦!?”說著,又將那只熊掌往她的屁股上貼。
春華轉身,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男人回過神來,以往那笑臉不復存在,代之的是張可怕的,暴怒的,兇神惡煞的黑臉。“啪——”,狠狠地回了她一巴掌,將瘦弱的她打翻在地!
“臭婊子,真以為**是什么好東西。給你面子,你還真蹬鼻子上臉啊你!”然后,又補上狠狠地一腳,罵罵咧咧的上了車,車子飛一般的向前沖去。尾氣嗆得他直喘不上氣來。
“啪”——一樣東西從車中被扔了出來。
春華用手抹掉唇邊的血跡,放聲大笑起來,淚水直往外涌。她試著站起來,一晃一晃地向前挪著,撿起被扔出車外的包。她已經麻木了。像這樣的事,不知在她身上發生過多少次!自己干的就是這行,見不了光的事,怨不得他人——春華在心底罵著自己。
身上的痛是小事,可心里的痛卻是永遠也抹不掉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的家,像死人一樣窩在黑洞洞的角落里……
同樣,林曉軒也不好過。
自從看著她走后,他就一直杵在那兒,一動不動,不管陳雨希怎么喊,怎么罵,怎么廝打。
過了不知多久,陳雨希罵夠了,喊夠了,站在旁邊無奈的喘著粗氣。忽然間,林曉軒像瘋了似地向前飛去。
“林曉軒,你該——死!給我站住!”
可林曉軒這時哪里聽得進去。陳雨希只有跟在后面,使勁的追。可眼看距離越來越遠,陳雨希是真的急了。拿出殺手锏,使勁跺著腳,“該死——,站住……”。可此時的他,像上足了發條,哪里會有什么反應。陳雨希既氣又委屈,干脆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腳髁,“哎呀,我的腳!好痛呀。曉軒,真的好痛!”然后裝出真的很痛的樣子,瞧著他的反應。她真希望他能回頭。
可林曉軒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淚水立刻占滿了她整個的心田:變了,變了!一切都變了!以前,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她出了事,他總會顯出很著急的樣子。雖然,表面上會裝著漠不關心。可是,夏春華一出現,一切都變了!他竟敢不理她,不管她的死活,她的感受!夏春華,一切都是因為她!
“夏春華!我恨你!……恨你!”
陳雨希咬緊牙關,狠狠地說著,漲紅了整張臉。仿佛要將這恨灌穿整個身體,每塊肌肉,每根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