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想著發生的許許多多。或許，自己本不該回來的。她的回來，完全攪亂了原本屬于雨希的訂婚宴和屬于她的幸福……她該會是多么的恨自己呀！她要是知道，回來是這樣的結果，她寧愿選擇不回來。找一個陌生的地方，生下孩子，默默地將他或者她養大……回來，是因為還對曉軒的不舍嗎？……可是為什么，醒來的第一刻，自己想到的和最想見的卻是呂項瑜，那個和自己認識只有三個多月的成熟男人。她曾經一直以為，她愛的只是一個酷似林曉軒的男人，只是將他當做林曉軒的影子。可是，現在她的心里明明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并不是那個樣子。

不！她與曉軒之間的一切，本已是一本糊涂賬，難道，還要拉他進來？或許，也該給曉軒一個電話的。她能想象的到，當林曉軒心急火燎的趕到醫院，卻發現她不見后慌亂的樣子。可是，她此刻并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攪自己——心，已經夠亂了。

“喂。”

“喂！春華。是你，對嗎？”話筒那邊傳來林曉軒熟悉、焦急的聲音。

“嗯。”

“你還好吧？告訴我，你在哪兒.”林曉軒盡量保持鎮靜。

“很好。不用擔心。”春華想掛掉電話，她不想見任何人，她需要冷靜。

“不——別掛！我見到呂項瑜了！”

準備掛掉電話的手停在了空中。

此刻，林曉軒的心卻狠狠地痛著，原來，她是真的在乎那個男人……

“別掛。聽我說”，林曉軒停了一會，“一切，我都知道了。我見過呂項瑜，就一切都知道了。包括你和他，包括孩子……但，我依然相信，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而此刻的她，腦袋一片空白：

——“項瑜？……”

“春華，我要見你一面。告訴我，讓我見到你，好嗎?”林曉軒帶著哭聲哀求。

自從見到那個肯為她瘋狂到那樣的地步的男人，經過一場兩個男人間對等的、冷靜的談話，還有今天的電話，他已經開始對自己失去信心……

“我知道，我可能只有這么一次機會了。你也許又會走掉，像以前一樣！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再一次從我眼前消失……知道嗎？以前，每一次見面，我都害怕會成為最后一次……那么，這次，答應我，春華！只一面！要不，我就去死！”

“曉軒，我——，這又是何必呢？”

這是這么多年來，他在她面前表現的最脆弱的一次吧。她了解他，知道他。他絕對是一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春華閉上雙眼，任淚水肆意流淌。

“答應我！要不，我真的會那樣做。你知道，我會的！十七歲時，我錯過了你。因為母親那當頭一棒；而現在，我是自己的，任何人也不能了！春華，答應我。難道連我這個小小的要求，你也會拒絕我嗎？我在你原先朱的那里等你，明天七點鐘！記住，七點。那個地方，你走后，我一直叫人留著……”

“不要說了！”

春華大叫著掛斷電話。面對他，她會徹底的崩潰。她僅有的一絲精神力量被他徹底的擊敗了……眼神空洞而無力，癱倒在地板上……他這是在逼她！她知道他的個性，他是做得出的。一定是這個樣子……

天——快亮了。

怎么辦？春華看著窗外，束手無策。項瑜，這時要是有他在，該多好。他會告訴她怎么辦，他會盡力的、冷靜的幫助她。呆呆的看著手中的卡通小熊發呆。離開時，她放棄了所有的東西，唯獨它。

“你能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春華盯著小熊黑溜溜的圓眼睛問它，仿佛面對的正是項瑜——她看懂了它的眼神。它在告訴自己，要勇敢地去面對。要是項瑜在，也一定會支持她這么做的。一切，終該有個了解。她將小熊放在唇邊，輕輕的吻了吻，緊貼著胸口，閉上眼睛——她，是在是太累了。

而此刻的項瑜，也正站在飯店住所的窗前，看著手中穿著漂亮裙子的小熊發呆。他的眼睛紅彤彤的，頭發也亂糟糟。才幾天，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他一直是一個很注意自己形象的男人，而此刻，他卻沒有任何精力顧及這些。

“我這是怎么啦，”項瑜自問。在自己妻子告訴他，她不愛他，并殘忍的告訴他，兒子并不是自己親生的，她要帶他走時，他也滅這么痛苦過。就是在父母雙雙遇難，痛苦也不是這種滋味。因為他明白，父母的離開已經是一個不變的事實。即使沒有這場車禍，總有一天他們還是會離開自己的。不同的是，這一天比預想的要早許多而已。然而這次，他卻徹徹底底的、從里到外，完全被擊敗了。被那個有著一雙憂郁而永遠叫人看不穿眼神的女人，被自己真心所愛的人擊敗了——他不能沒有她。這是這些天來，他最深切的體驗。以及，連那未出世的孩子，也是那么親切，那么可愛。他發自內心的喜歡它，原做它的父親。雖然，還不知道是男是女……

項瑜伸出一張大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小熊的眼睛、鼻子、嘴巴……，望著西安燈火通明的夜景。

今晚，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