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在礦鎬第五十七次撞出火星時，終于確信自己產生了幻覺。

潮濕的巖壁滲出暗紅色液體，在火把映照下泛著詭異光澤。他伸手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指縫間殘留的朱砂礦粉刺得眼角發疼——這本該是再普通不過的南疆赤鐵礦脈，但那些隨呼吸明滅的磷光，分明像極了《蠱經》里記載的“活髓“征兆。

“瘸子九！又在偷懶！“沾著倒刺的藤鞭破空而來。

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讓他踉蹌撞上巖壁，腰間掛著的青銅骰子磕在礦石上，發出清脆嗡鳴。這是母親臨終前塞進他掌心的遺物，十二面體表面布滿蟲蛀般的孔洞，此刻竟在幽暗中泛起青芒。

監工王屠戶的陰影籠罩下來，鑲著金牙的嘴里噴出酒氣：“別以為會背幾頁破書就能當蠱師，你們這些礦奴...“油膩的手指突然掐住他脖頸，“就該爛在地底喂尸蛾！“

林九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王屠戶身后，原本緩慢蠕動的礦脈正在加速起伏，那些暗紅色液體匯聚成蛛網狀紋路。他太熟悉這種征兆——三年前鄰村礦洞坍塌前，井口的守宮蠱也是這樣焦躁地甩尾。

“要塌了...“沙啞的聲音擠出喉嚨。

“你說什么？“王屠戶的獰笑僵在臉上。

整個礦洞突然劇烈震顫，林九被甩向巖壁的瞬間，看見青銅骰子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詭異的拋物線。十二個孔洞同時噴出青霧，那些霧氣竟在半空凝結成密密麻麻的算式：

【礦道坍塌倒計時：00:02:17】

【生還概率計算中...】

【原地等死存活率：3.2%】

【沖向東南側裂縫成功率：41.7%】

【奪取監工鑰匙開啟鐵閘門可行性：68.9%】

“妖...妖怪啊！“王屠戶的慘叫被轟隆的落石聲淹沒。

林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數字洪流在視網膜上瘋狂閃爍。他撲向監工腰間晃動的銅鑰匙時，一塊墜落的鐘乳石擦著耳畔劃過，概率值瞬間從68.9%暴跌至19.3%。

“右臂抬高七寸！“陌生的女聲在識海炸響。

身體先于意識做出反應，青銅骰子不知何時已嵌入掌心，冰涼的觸感順著血脈游走。當鑰匙插入閘門鎖孔的剎那，整個東南角的巖層轟然崩塌，概率值歸零的猩紅警示鋪天蓋地。

“抓住我！“

林九轉頭看見礦工老陳驚恐的臉從裂縫中探出，他伸手的瞬間，視野里突然跳出兩行金色小字：

【此人生還概率：0%】

【建議舍棄】

砂鍋大的石塊砸在老陳天靈蓋的聲音，比他想象中沉悶許多。林九在潮濕的暗道里翻滾，掌心骰子滾燙如烙鐵，背后不斷傳來礦奴們的哀嚎。那些慘叫聲每消失一道，識海中的概率值就跳動一次，最后定格在刺目的【17.8%】。

當終于看見出口的月光時，青銅骰子突然發出龜裂聲。林九跌坐在泥濘中，發現十二個孔洞正在滲出鮮血，每滴血珠落地都化作一只透明蠱蟲。它們首尾相銜組成血色圓環，中央浮現的篆文刺得他雙目流淚：

【概率之契已成】

山腳下傳來密集的火把光亮，王屠戶幸存的走狗們正在搜山。林九握緊骰子站起身，遠處的樹影在視野中突然分解成無數概率分支——左側山徑逃亡成功率23%，前方斷崖有89%概率藏匿洞穴，而回頭迎戰的勝率...

當他看清那個閃爍的金色數值時，嘴角扯出森冷笑意。

染血的礦鎬劃過青石，在月光下濺起一串幽藍火星。這是十七年來，他第一次看到屬于自己的概率突破【50%】。

十七柄牛角弩同時上弦的聲響驚起夜梟。

我貼著潮濕的巖壁喘息，月光在青銅骰子上鍍了層冷釉。山道上火把連成的赤蛇正在逼近，追兵們的腳步聲在耳中分解成錯落的數字：

【東南方包抄人數：6】

【淬毒弩箭填充進度：92%】

【首領腰間響尾蛇蠱的躁動值：43/100】

掌心蠱蟲突然劇烈震顫，十二道血線刺入經脈。劇痛襲來的瞬間，整片山林在我眼中坍縮成流動的數據——松針的飄落軌跡化作拋物線方程，夜露墜地的聲響譜寫成概率云圖，甚至能看見追兵們頭頂懸浮的猩紅數字。

“瘸子九！“刀疤臉壯漢踹斷攔路的枯枝，他脖頸上盤踞的碧鱗蛇蠱正朝我吐信，“敢害死王把頭...“

我盯著他咽喉處跳動的【致命弱點：89%】，礦鎬脫手的剎那突然明悟：當攻擊軌跡與概率峰值重合時，連山風都會成為幫兇。

壯漢的獰笑凝固在喉骨碎裂聲中。四周響起弩箭離弦的尖嘯，但我已看清每支箭的規避概率——左移三寸，側身四十五度，抬腳時恰好踩中巖縫里翹起的樹根。

“裝神弄鬼！“絡腮胡男人甩出三枚毒蒺藜，他背后的同伴突然抽搐倒地。我這才發現他們影子里的異常：本該是完整的人形輪廓，此刻卻像被蟲蛀般布滿黑洞。

“小心他的蠱...“中毒者話音未落，咽喉已被同伴的彎刀貫穿。他們頭頂的倒計時不知何時歸零，而我袖中的骰子正在發燙，仿佛在吸吮這場屠殺溢出的死亡概率。

當最后一名追兵瘋癲地撞向山崖時，我跪在血泊中嘔吐。青銅骰子表面浮現細密裂紋，那些血色蠱蟲正貪婪啃噬我的指骨。識海里突然閃過母親縫補衣裳的畫面，可她的面容卻像被雨水沖刷的墨跡，只剩模糊的暖意。

山風送來鈴鐺聲。

穿玄色苗裙的少女赤足立在樹梢，銀飾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她腰間竹簍里探出紫色觸須，我視網膜上突然炸開警告：

【遭遇天蛛蠱宿主】

【言語欺騙成功率：7.2%】

【突襲逃生概率：0.03%】

【靜觀其變存活率：...計算錯誤...】

“原來是你驚醒了概率蠱。“她的聲音帶著蠱蟲振翅的嗡鳴，指尖輕彈，我掌心的骰子突然不受控制地飛向她，“三百年了，你們林家...“

山澗突然傳來沉悶鼓聲。少女臉色驟變，竹簍里的天蛛蠱發出刺耳尖嘯。她甩出銀絲纏住骰子的瞬間，我借著月光看清她耳后鱗片狀的胎記——和青銅骰子某個凹槽的紋路完美契合。

“記住，在你被概率吞噬之前...“少女的身影化作蝶群消散，一枚骨笛落在我腳邊，“去萬蠱冢找蛻變的契機。“

黎明前的黑暗最濃稠時，我撿起骨笛。那些被啃噬的記憶突然泛起漣漪，母親臨終前翕動的嘴唇，此刻終于能辨清口型：

“...十二...地支...“

山腳下傳來更多腳步聲，這次夾雜著金屬甲胄碰撞的聲響。我望向泛起魚肚白的天際，視網膜上自動標注出三條逃亡路線。當選中那條標注著【兇險值97%】的幽暗峽谷時，骰子突然劇烈震動，某個被封印的概率值在識海深處閃爍：

【覺醒第二階能力的可能性：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