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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黑石祭壇【1】

冰冷的澗水像無數根針扎進傷口。我掙扎著爬上岸,濕透的破衣緊貼著皮膚,沉重又冰冷。每一次呼吸都拉扯著右肩下方那支銀色弩箭周圍的皮肉,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更多粘稠的鮮血,在濕冷的布料上暈開更大的暗紅。那箭矢如同活物,冰冷的麻痹感正從傷口向四肢百骸蔓延,右臂徹底失去了知覺,垂在身側像個累贅。

小阿箬縮在幾步外的一塊大石后面,澗水浸透了她單薄的苗裙,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她抱著膝蓋,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蒼白的臉上,那雙烏黑的大眼睛透過發絲的縫隙,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只有純粹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恐懼。不是對追兵的恐懼,也不是對黑夜的恐懼,是只對我——這個將她從礦洞地獄拖出來,卻又在她面前展現出更恐怖存在的“怪物”——的恐懼。

“我…”喉嚨干澀發緊,我試圖說點什么,安撫或者解釋,但聲音嘶啞破碎。我能說什么?告訴她那個差點殺死我的灰白影子其實也是我?告訴她她的祖母因我而死?告訴她我們正被更恐怖的東西追獵?

【存在錨定剩余:716時辰】

【本體存在性:11%】

【影子同步率:85%】

【警告:高維追蹤鎖定已恢復!距離:未知】

意識深處的猩紅警告冰冷地閃爍著。天機書院的人絕不會放棄。那個“竊影者”也絕不會甘心蟄伏。這里不能久留。

我咬緊牙關,忍著劇痛和眩暈,用還能活動的左手撐著濕滑的巖石,艱難地站起來。左臂的麻痹感似乎減輕了些許,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空洞——仿佛手臂的“重量”正在緩慢消失,只剩下一具徒有其表的空殼。我低頭看了一眼左手,指尖在月光下似乎有些…透明?

“起來。”我對石頭后面的小阿箬說,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虛弱和強硬,“不想死就跟緊我。”

她猛地一顫,像受驚的小獸,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顫抖著爬了出來,渾身濕透,嘴唇凍得發青,卻倔強地和我保持著至少三步的距離。那雙眼睛里,恐懼之下,還藏著一種被拋棄的幼獸般的無助和茫然。

概率視界艱難地運轉著,在劇痛、失血和存在性流失的多重干擾下,視野里的線條和數字模糊不清,時斷時續。幾條代表生路的綠色虛線在黑暗的山林中艱難地延伸,最終都指向同一個方向——西南方,那片被當地人稱為“黑石嶺”的險峻群山深處。那里地形復雜,瘴氣彌漫,據說有古老的苗寨盤踞,是天然的屏障。

“走。”我邁開灌了鉛般的腿,朝著西南方走去。每一步都牽扯著肩頭的箭傷,痛得眼前發黑。小阿箬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小跑著跟了上來,但始終保持著那段令人心寒的距離。澗水聲被我們甩在身后,冰冷的夜風灌入濕透的衣物,帶走僅存的熱量。

山路愈發崎嶇,嶙峋的黑石如同怪獸的獠牙,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猙獰的陰影。荊棘撕扯著破爛的衣物,留下道道血痕。失血帶來的眩暈感越來越強烈,世界在眼前旋轉、模糊。好幾次,我腳下一軟,差點栽倒,全靠左手死死抓住凸出的巖石才穩住身形。小阿箬在后面默默跟著,腳步踉蹌,小臉煞白,卻咬緊牙關沒發出一聲哭喊。

不知走了多久,天邊泛起一絲灰白,黎明將至。濃重的、帶著腐朽草木氣息的灰白色霧氣開始在山林間彌漫,視野變得極差。就在我感覺體力即將耗盡,意識快要沉入黑暗時,前方濃霧深處,隱隱傳來一陣奇異的、帶著某種節律的鼓點聲。

咚…咚咚…咚…咚咚…

沉悶,單調,仿佛敲打在腐朽的木頭上,又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隨著鼓聲,周圍的霧氣似乎也隨著節奏微微起伏。

概率視界猛地一跳,指向鼓聲來源的方向,綠色的虛線變得異常清晰:【前方發現臨時庇護點可能性:78%】

是生路?還是新的陷阱?

我們沒有選擇。我強打精神,循著鼓聲和視界的指引,拖著沉重的腳步,撥開濃密的、掛著冰冷露珠的藤蔓,鉆出最后一片密林。

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被更濃的陰冷所籠罩。

這是一片位于山坳間的空地,空地的中央,矗立著一座完全由巨大、黝黑、表面布滿蜂窩狀孔洞的奇異巖石壘砌而成的古老祭壇。祭壇呈不規則的圓形,高約丈許,層層疊疊的黑石縫隙里,長滿了暗綠色的苔蘚和蜿蜒的藤蔓,散發著濃重的潮濕和腐朽氣息。祭壇的頂端,隱約可見一些模糊的、被歲月侵蝕得難以辨認的猙獰石刻。

空地的邊緣,緊挨著陡峭的山壁,散落著幾十座同樣用黑石搭建的低矮石屋。這些石屋形狀怪異,大多呈不規則的圓形或橢圓形,屋頂覆蓋著厚厚的茅草和苔蘚,窗口狹小如同窺視的眼洞。整個寨子籠罩在黎明前最濃的灰白霧氣中,死寂無聲,只有祭壇方向傳來的沉悶鼓點,一下,又一下,敲打著凝固的空氣。

黑石寨。一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古老苗寨。

寨口矗立著兩根雕刻著扭曲蛇形圖騰的黑色石柱。石柱下,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兩個身影。

那是兩個披著黑色粗麻布斗篷的人,身形枯瘦佝僂,斗篷的兜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干癟的下巴和幾縷灰白的頭發。他們的皮膚呈現出一種長期不見陽光的、病態的灰白色,布滿了深褐色的老人斑。其中一個老嫗,手中拄著一根頂端鑲嵌著某種暗紅色晶石的扭曲木杖。另一個則是個老翁,懷里抱著一個用整塊黑石掏空制成的鼓,那沉悶的鼓聲正是從他干枯的手指敲擊下發出。

他們站在那里,如同兩尊從黑石中爬出的守墓石像,渾濁的目光透過兜帽的陰影,毫無波瀾地落在我們這兩個闖入者身上。那目光冰冷、麻木,帶著一種非人的審視感,讓人脊背發涼。

“外鄉人…帶著血和詛咒…”老嫗開口了,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枯骨,每一個音節都拖得很長。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我肩上那支觸目驚心的銀色弩箭,又落在小阿箬身上,在她濕透的苗裙和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最終定格在她耳后那塊被亂發半遮的鱗片狀胎記上。

老嫗那雙渾濁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波動,隨即又恢復了死水般的平靜。

“進來吧。”老翁停止了敲鼓,抱著石鼓,用同樣嘶啞的聲音說道。他側了側身,露出身后通往寨內狹窄、濕滑的石板路。“霧瘴要起了,外面…活不了。”

概率視界沒有預警。那78%的可能性依舊堅挺。我們沒有退路。

我強撐著最后一點力氣,邁步走進那兩根扭曲的蛇圖騰石柱之間。一股更加濃重的、混合著腐朽、草藥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腥甜氣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小阿箬猶豫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已被濃霧徹底封鎖的山林,最終還是低著頭,小跑著跟了進來,小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指節發白。

寨子里死寂得可怕。那些低矮的黑石屋如同沉默的墳墓,門窗緊閉。狹窄的石板路上布滿濕滑的青苔,路旁散落著一些破碎的陶罐和獸骨。偶爾能看到角落里蜷縮著一些同樣披著黑色粗麻布的人影,他們大多瘦骨嶙峋,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行尸走肉,對我們的到來視若無睹。

老嫗和老翁在前方引路,木杖和石鼓敲擊在石板上的聲音在死寂的寨子里回蕩。我們被帶到寨子最深處,靠近山壁的一座相對“高大”些的石屋前。石屋的門是一塊厚重的、刻著更多扭曲符文的黑石板。

老嫗用木杖頂端在石門上某個位置點了三下。沉重的石門發出沉悶的摩擦聲,緩緩向內打開,露出里面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以及一股更濃郁的、帶著強烈草藥苦澀和動物腥膻的混合氣味。

“進去。”老嫗的聲音不容置疑。

我猶豫了一瞬,概率視界依舊平靜。小阿箬害怕地往我身后縮了縮。最終,我還是邁步踏入了那片黑暗。

石門在身后沉重地合攏,隔絕了外界最后一絲微光。屋內陷入絕對的黑暗,只有濃烈的氣味刺激著感官。片刻后,角落里亮起一點微弱的火光,是一盞用某種動物頭骨制成的油燈,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了石屋內部。

石屋異常空曠,中央是一個凹陷下去的石坑,坑底殘留著灰燼和一些燒焦的骨頭。四壁光禿禿的,只有一些懸掛著的、已經風干的不知名草藥和獸皮。角落里鋪著幾張臟污的獸皮,大概就是睡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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