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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青石鎮的火星與鼠影
鐺!鐺!鐺!
青石鎮的天剛蒙蒙亮,帶著邊陲之地特有的粗糲寒意。鎮東頭的老趙鐵匠鋪里,沉悶而富有節奏的敲打聲已經響了好一陣子。火星子隨著每一次重錘落下,從通紅的鐵胚上迸濺出來,在昏暗的鋪子里劃出短暫明亮的弧線,旋即又湮滅在沾滿煤灰的空氣中。空氣里彌漫著鐵銹、煤煙和汗水混合的味道,濃烈得像是凝固的實體。
爐火正旺,橘紅色的火焰貪婪地舔舐著風箱送來的氣流,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一個赤著上身的少年正弓著腰,脊背肌肉如流水般隨著錘擊的韻律起伏賁張。汗水順著他沾滿煤灰的臉頰淌下,沖刷出幾道略顯白皙的溝壑。他眼神專注,緊盯著砧臺上那塊在錘打下不斷變形、延展、又冷卻變硬的鐵胚,仿佛那是世間唯一值得關注的東西。
正是陸離。
“老伙計,再加把勁兒!”陸離趁著鐵胚回爐加熱的空隙,用肩膀蹭了下額頭的汗,對著呼呼作響的風箱甕聲甕氣地說,“晌午管飽,給你灌二兩老趙頭藏的后勁兒最大的‘穿喉燒’!”風箱的拉桿似乎回應般響得更起勁了。他又抄起大鐵鉗,將燒得白熾的鐵胚夾出來,放回砧臺,掄起那柄分量十足的鐵匠錘。
“鐺——!”火星四射。鐵胚邊緣卷起,迅速冷卻變暗。
“嘿,又硬了?”陸離嘟囔著,眉頭擰起,對著那塊頑固的鐵疙瘩不滿地咂咂嘴,“比咱鎮西頭王寡婦的心還難焐熱!倔驢脾氣!”他嘴上抱怨,手下卻絲毫不停,鐵錘再次帶著風聲落下,精準地砸在需要鍛打的位置。
鋪子角落里,一個獨臂的枯瘦老者——老趙頭,正用僅剩的左手慢悠悠地磨著一把小巧的刻刀。他眼皮都沒抬,只是鼻腔里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陸離立刻縮了縮脖子,嘿嘿干笑兩聲,露出兩排白得晃眼的牙齒,手下錘擊的力道卻更沉、更穩了。
爐火的光芒跳躍著,照亮了鋪子深處角落里隨意扔著的一根棍子。它通體黝黑,非金非木,約莫三尺來長,手腕粗細,表面坑坑洼洼,沾滿了爐灰和油漬,毫不起眼,就像一根燒火棍。老趙頭渾濁的目光偶爾掠過那根棍子時,會有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如同古井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轉瞬即逝。
日頭漸漸爬高,青石鎮狹窄的街道也熱鬧起來。販夫走卒的吆喝聲、孩童的嬉鬧聲、牲口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邊陲小鎮特有的煙火氣。陸離剛把一柄打好的柴刀淬完火,用粗布擦著汗走到鋪子門口透氣。
就在這時,一道刺耳的尖嘯撕裂了清晨的寧靜!
“咻——!”
只見天邊一道流光,迅疾如電,眨眼間便懸停在青石鎮那簡陋的鎮口牌坊上方。流光散去,顯出一柄長約三尺、通體湛藍、寒光四溢的飛劍。劍身上,穩穩站立著兩人。前方是一位身著灰色道袍、面容清癯、下頜留著三縷長須的老者,眼神淡漠,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審視。他身后則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錦衣少年,面容俊朗,眉宇間卻凝著一股化不開的倨傲,背負劍鞘,腰懸玉佩,站姿挺拔如松。
“仙…仙人!”“是御劍的仙師!”鎮口的喧囂瞬間凝固,隨即爆發出更大的騷動。鎮民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敬畏又好奇地圍攏過去,目光中充滿了對超凡力量的向往與畏懼。
鎮長張富貴連滾帶爬地擠出人群,肥胖的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躬身行禮:“不知仙師駕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小老兒是這青石鎮的鎮長張富貴,仙師有何吩咐,盡管示下!”
灰袍老者眼皮微抬,聲音平淡無波,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貧道玄塵子,乃御劍宗外門執事。奉宗門諭令,巡查四方,近日感應到爾等青石鎮附近有魔氣異動滋生,特來查探。”他的目光掃過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鎮民,如同看一堆無甚價值的石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他身后的錦衣少年,趙清揚,更是毫不掩飾臉上的輕蔑。他目光如電,掃視著人群,當看到擠在人群外圍、只穿著粗布短打、赤膊上沾著煤灰和汗漬的陸離時,眉頭嫌惡地皺起,鼻腔里發出一聲清晰的冷哼:“哼,凡俗濁氣,腌臜不堪。”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附近幾人的耳中。
陸離正踮著腳看那柄懸停的湛藍飛劍,眼中滿是新奇。聽到這評價,他掏了掏耳朵,仿佛沒聽清,扭頭對旁邊挎著菜籃、同樣目瞪口呆的賣菜張大嬸低聲嘀咕:“嬸兒,聽見沒?天上飛的就是不一樣哈,說話都帶著仙氣兒…嗯,涼颼颼的,跟后山陰風洞似的。”
張大嬸嚇得臉都白了,趕緊用力拽他袖子,壓低聲音急道:“小離!莫要胡說!那可是仙師!得罪不起!”陸離撇撇嘴,沒再言語,只是看向那錦衣少年的目光里,少了幾分好奇,多了些不以為然。
玄塵子繼續道:“魔氣滋生,必有妖邪。爾等近日可曾聽聞,或親見有異獸傷人、牲畜暴斃、乃至…人蹤消失之事?”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蔓延開。
“有!有啊仙師!”一個獵戶打扮的漢子滿臉驚恐地喊道,“后山!后山的野物都瘋了似的!前幾日李二狗進山,差點被一群紅了眼的兔子啃了腿!”
“我家養的幾只老母雞,昨天還好好的,今早全死了,渾身發黑,臭得很!”一個婦人哭喪著臉。
“王老五…王老五前天夜里就沒回來!有人說…有人說在鎮子西頭林子邊,看到…看到一片黑影,還有…還有啃骨頭的聲音…”另一個老漢聲音發顫。
恐慌的情緒迅速傳染。魔物!這個詞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在這九州邊陲,魔物襲擾并非傳說,每一次都意味著流血和死亡。
玄塵子眉頭微蹙,似乎嫌這些信息過于瑣碎低級。趙清揚更是滿臉不耐,催促道:“師叔,不過些許低等魔物,魑魅魍魎罷了,速速清理了便是。此地靈氣稀薄,濁氣彌漫,待久了恐污了道心。”
玄塵子微微頷首,對張富貴道:“既如此,我等便在此稍作停留,順手為爾等除去這魔患。不過…”他話鋒一轉,“宗門法駕,不履凡塵。所需供奉,爾等當速速備齊。”
張富貴連忙點頭哈腰:“應該的!應該的!仙師大恩,青石鎮上下感激不盡!供奉馬上備好!馬上備好!”他轉身就吆喝著幾個鎮上的青壯去籌措米糧、肉食,乃至壓箱底的些許銀錢。
陸離站在人群邊緣,看著那高高在上的師徒,又看看惶惶不安、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圍著張富貴的鎮民,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總覺得,那錦衣少年腰間懸掛的玉佩,在玄塵子提到“魔氣”二字時,似乎極其隱晦地閃過了一絲黯淡的、不祥的微光。
夜幕,如同浸透了濃墨的巨獸,徹底吞噬了青石鎮。白日里修士帶來的短暫喧囂和虛假安寧,在沉沉的黑暗中顯得格外脆弱。鐵匠鋪后院,陸離借著清冷的月光,正擺開一個古樸而略顯笨拙的架勢。
他雙腳如同老樹盤根,深深抓入泥地,腰背挺直如標槍,雙臂緩緩拉開,動作帶著一種原始的力量感,正是老趙頭傳授的“打鐵樁”。伴隨著深沉悠長的呼吸,他全身的肌肉如波浪般起伏,每一次吸氣都仿佛要將周圍稀薄的空氣抽干,每一次呼氣則噴吐出灼熱的白氣,在寒夜中凝成一小團白霧。皮膚下的氣血奔騰,發出細微的嗡鳴,汗水早已浸透了單薄的衣衫,緊貼在賁張的肌肉上。
這套鍛體術是純粹的苦功,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對筋骨皮膜最原始、最殘酷的錘煉。每一次堅持到極限的拉伸和對抗,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但陸離眼神堅毅,牙關緊咬,硬是憑借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一次次突破著身體的極限。他能感覺到,在這枯燥痛苦的重復中,自己的力量在緩慢而扎實地增長,筋骨也越發堅韌。
就在他心神沉凝,感受著體內那股微弱卻異常灼熱的氣流(老趙頭稱之為“活勁兒”)隨著動作緩緩流轉時——
“吱——!”
一聲尖銳、短促、充滿惡意的嘶鳴,毫無征兆地劃破了夜的死寂!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無數聲!如同地獄開啟的門縫里涌出的惡鬼尖嘯,從四面八方,由遠及近,瘋狂地匯聚過來!濃烈得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如同實質的瘴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小鎮!那是一種混合了腐爛血肉、污穢魔氣的味道,足以讓最勇敢的獵戶腿腳發軟。
黑暗中,無數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密密麻麻,如同盛夏夜晚被驚擾的螢火蟲群,只是這紅光里充斥的,是純粹的饑餓、瘋狂與殺戮!
魔化妖鼠!
它們體型大如貍貓,甚至有的堪比半大狗崽!原本灰褐的皮毛此刻潰爛流膿,露出底下暗紅發黑的皮肉,尖銳的獠牙刺破嘴唇,滴落著粘稠腥臭的涎水。猩紅的眼珠里沒有絲毫理智,只有對血肉的貪婪渴望。它們四肢著地,速度奇快,如同黑色的潮水,從鎮子外圍的破洞、矮墻、甚至排水溝里瘋狂涌入!
“啊——!老鼠!好大的老鼠!”“魔物!魔物來了!”“救命啊!”“快關門窗!”
青石鎮瞬間炸開了鍋!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驚恐萬狀的尖叫聲、慌亂的奔跑聲、門窗被撞擊的碎裂聲、還有魔鼠啃噬木頭和石頭的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混合成一片絕望的交響曲。零星燃起的火把在黑暗中搖曳,非但沒能帶來光明,反而將那些跳躍的、猙獰的鼠影映照得更加扭曲可怖。
幾個住在鎮口附近的漢子,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激起了血性,抄起門閂、鋤頭、柴刀,怒吼著沖上去抵抗。
“跟這些畜生拼了!”
“保護婆娘孩子!”
然而勇氣在絕對的數量和瘋狂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一個漢子剛用鋤頭砸扁了一只魔鼠的腦袋,立刻就有三只從側面和后面撲到他身上!尖銳的爪子撕開皮肉,獠牙狠狠咬向他的脖頸!慘叫聲戛然而止,瞬間就被更多的鼠影淹沒,只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聲。
黑色的鼠潮如同瘟疫般蔓延,迅速逼近鐵匠鋪所在的區域。鄰居家的門窗被撞得砰砰作響,里面傳來女人和孩子絕望的哭嚎。
陸離在聽到第一聲鼠嘯時就猛地收勢,全身肌肉瞬間繃緊,汗毛倒豎!那股剛剛運轉起來的灼熱氣流仿佛受到刺激,在體內猛地一竄!他眼中沒有絲毫猶豫,只有一股被侵犯家園、危及親鄰的怒火直沖腦門!
“都躲好!別出來!”他朝著隔壁鄰居嘶聲大吼,目光如電般掃過混亂的院落,順手抄起了離他最近、也最熟悉、最“順手”的家伙——那根倚在墻角的黝黑燒火棍!
入手沉重,冰涼。但此刻,陸離卻感到一種莫名的踏實感。他低吼一聲,如同被激怒的幼虎,不退反進,悍然沖入洶涌而來的黑色鼠潮!
沒有飄逸的身法,沒有絢爛的招式。陸離的戰斗方式簡單、直接、野蠻到了極點!他雙手緊握燒火棍中段,腰身發力,將其掄圓了橫掃出去!
“嗚——!”棍風呼嘯!
“噗!噗!噗!”沉悶的撞擊聲接連響起!
沖在最前面的幾只魔鼠,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脆弱的骨骼瞬間碎裂,腥臭的血液和破碎的內臟四散飛濺!燒火棍黝黑的棍身沾染上暗紅的污血,在火把的微光下顯得更加幽深。
更多的魔鼠從四面八方撲來!它們彈跳力驚人,利爪閃著寒光,直取陸離的面門、咽喉、胸腹!腥風撲面!
陸離眼神銳利如鷹,腳步快速移動,雖顯笨拙,卻異常有效。他或側身閃避,或矮身翻滾,間不容發地躲開致命的撲咬。手中的燒火棍則化作一道道模糊的黑影,或砸、或捅、或掃!
“砰!”一只從側面偷襲的魔鼠被棍頭精準地點中頭顱,如同爛西瓜般爆開。
“咔嚓!”橫掃的棍身將兩只凌空撲來的魔鼠攔腰砸斷。
“噗嗤!”反手一棍,將一只試圖咬向他小腿的魔鼠釘死在地上。
他如同一個不知疲倦、不懂恐懼的戰斗機器,在狹窄的后院和門口的空地上左沖右突,用身體和手中的棍子硬生生筑起一道血肉防線,護住了鐵匠鋪的大門和旁邊幾戶鄰居的窗戶。他身上很快布滿了抓痕,火辣辣地疼,衣衫被撕扯得破爛不堪,幾處較深的傷口正汩汩流血。魔鼠爪牙上附帶的污穢魔氣如同跗骨之蛆,試圖鉆入傷口,侵蝕他的血肉和意志。
然而,每當這股陰冷邪異的魔氣入侵,陸離體內那股微弱卻異常灼熱的“活勁兒”便會本能地涌動起來,如同燒紅的烙鐵燙過傷口,帶來劇痛的同時,也將大部分魔氣灼燒驅散!雖然無法完全阻止受傷,卻極大地削弱了魔氣的侵蝕效果,讓他保持著清醒和戰斗的意志!
更讓陸離心驚的是,手中這根黝黑的燒火棍,在沾染了大量魔鼠的污血之后,似乎變得有些不同了。棍身仿佛變得更加幽邃,那些暗紅的血液竟似被棍體緩緩吸收,表面只留下淡淡的濕痕。一股微弱但極其沉穩、如同大地脈動般的“搏動”感,透過棍身清晰地傳遞到陸離的手掌,繼而蔓延至他的手臂、全身!這股搏動仿佛與他體內那股灼熱的“活勁兒”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共鳴,讓他每一次揮動棍子都感覺異常“順手”,甚至隱隱有種棍子本身也在渴望著砸碎眼前這些污穢之物的感覺!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帶著沛然的靈光,落在了附近一處較高的屋頂上。正是被驚動的玄塵子和趙清揚。
“哼,烏合之眾。”趙清揚看著下方如同地獄般的景象,眼中沒有絲毫憐憫,只有一絲面對污穢的不耐。他并指如劍,向前一點,口中清叱:“去!”
“錚!”
懸在他身側的湛藍飛劍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瞬間化作一道流光,速度快得肉眼難辨!流光所過之處,撲向人群的魔鼠如同被無形的利刃切割,紛紛斷成兩截,污血噴灑。他動作飄逸瀟灑,如同在完成一件優雅的藝術品,每一次劍指輕點,便有數只魔鼠斃命,引得下方驚恐的鎮民發出劫后余生的驚呼和敬畏的贊嘆。
玄塵子則袖袍一拂,幾道靈光閃爍的符箓飛出,在空中化作數枚寒氣森森的冰錐,呼嘯著射入鼠群密集之處。“噗噗噗!”冰錐炸開,寒氣彌漫,瞬間凍結了十幾只魔鼠,將它們化作冰雕,隨即被后面涌上的同類踩得粉碎。
他們的出手,如同天神降臨,光華奪目,效率極高。與下方渾身浴血、如同野獸般在鼠群中搏殺、動作大開大合、每一次攻擊都伴隨著沉悶撞擊和骨肉碎裂聲的陸離,形成了最刺眼、最鮮明的對比。
趙清揚的目光掃過下方那個揮舞著黑棍、滿身血污的“莽夫”,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冷笑,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莽夫。”
“吱嘎——!!!”
一聲遠比之前所有嘶鳴都更加尖銳、更加狂暴、充滿無盡惡意的厲嘯,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所有人心頭!
鼠潮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的指令,攻勢猛地一滯,隨即如同潮水般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通道。一頭龐然大物,踏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從鎮子西頭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它壯碩如一頭小牛犢!渾身覆蓋著鋼針般根根豎起的漆黑硬毛,上面沾滿了凝固的血塊和泥土。巨大的頭顱上,一雙眼睛赤紅如血,放射著殘忍暴虐的光芒。森白的獠牙足有半尺長,如同匕首般探出口唇,滴落著腐蝕性的腥臭涎液。四只爪子如同精鐵鑄就,每一次落下,都在堅硬的石板路上留下深深的凹痕。一股遠比普通魔鼠濃郁十倍的污穢魔氣,如同實質的黑霧,繚繞在它周身——魔化妖鼠王!
它的出現,讓剩余的魔鼠更加瘋狂,也讓所有還在抵抗的鎮民瞬間陷入絕望的深淵!
鼠王赤紅的眼珠掃視全場,最后定格在屋頂上那兩個散發著讓它極度厭惡的靈光氣息的“小蟲子”身上,也看到了下方那個揮舞著黑棍、給它子民帶來巨大傷亡的“血食”!
“吼!”它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后肢猛地發力!龐大的身軀竟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驚人速度,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風,目標赫然直指屋頂上的趙清揚!
“孽畜!找死!”趙清揚眼中厲色一閃,劍訣再變。湛藍飛劍發出一聲更加高亢的劍鳴,劍光暴漲,化作一道匹練般的藍虹,帶著刺骨的寒意,撕裂空氣,直刺鼠王最為堅硬的頭顱!
“叮——!”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響徹夜空!
湛藍飛劍精準地刺中了鼠王的眉心!然而,預想中貫穿頭顱的景象并未出現!飛劍只是在那鋼針般的硬毛和厚實的皮膜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便被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猛地彈開!劍光一陣劇烈搖晃,靈性似乎都受損不輕。
趙清揚臉色微變,悶哼一聲,顯然飛劍受挫也牽動了他的心神。
與此同時,鼠王張口,一股濃稠如墨、散發著刺鼻腥臭的綠色毒霧,如同噴泉般射向玄塵子!
玄塵子眉頭一皺,顯然也沒料到這鼠王的防御如此驚人。他不敢怠慢,雙手迅速掐訣,一面流轉著水波般光華的淡藍色護盾瞬間在身前展開。
“嗤嗤嗤!”毒霧噴在護盾上,發出劇烈的腐蝕聲,藍色光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玄塵子面色凝重,不斷注入法力維持護盾,一時間竟被牽制住。
鼠王一擊得勢,兇威更盛!它舍棄了屋頂的兩人,猩紅的目光瞬間鎖定了下方那個讓它子民損失慘重、氣息也最讓它感到“不舒服”的陸離!巨大的身軀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勢,轟隆隆地朝著陸離和他身后的幾戶人家猛沖過來!那架勢,顯然是要將這個礙眼的“血食”連同他守護的東西一起踏成肉泥!
“小離!快跑啊!”躲在屋里的張大嬸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陸離的咽喉!他能清晰地看到鼠王眼中那純粹的毀滅欲望,能聞到那撲面而來的、令人窒息的腥風!屋頂的修士似乎暫時指望不上,身后就是鄰居驚恐的臉龐!
恐懼?有那么一瞬。但下一刻,一股更加熾烈、更加原始的怒火,混合著守護的決絕,如同火山般在陸離胸膛炸開!那股灼熱的“活勁兒”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在體內奔騰咆哮,瞬間沖散了所有的遲疑!
“畜生!你他娘的看這兒!!”陸離雙目赤紅,脖頸上青筋暴起,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全身的力量在這一刻被壓縮到極致,腰身如弓,手臂肌肉虬結賁張!他不再保留,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那根沾滿污血的黝黑燒火棍,當作標槍,朝著鼠王那只赤紅如血的左眼,狠狠擲了出去!
棍子離手的瞬間,他腳下所踏的堅實泥地,如同被巨錘砸中,轟然炸開一圈蛛網般的裂痕!而他整個人,借著這反蹬之力,如同離弦之箭,不,如同被投石機拋出的巨石,緊跟在飛射的燒火棍之后,悍不畏死地朝著那恐怖的巨獸發起了沖鋒!沒有退路,只有一往無前的決絕!
燒火棍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烏光,速度卻快得驚人!鼠王顯然沒料到這個“小蟲子”還敢主動攻擊,更沒料到這攻擊如此刁鉆!它下意識地偏了一下頭。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燒火棍并未如陸離所愿直接貫入眼窩,而是狠狠地戳在了鼠王堅韌的眼皮上!雖然未能刺穿,但那巨大的沖擊力和尖銳的棍頭,依舊深深扎入了皮肉之中,劇痛瞬間席卷了鼠王的神經!
“吱嘎——!!!”鼠王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因為劇痛和憤怒而瘋狂扭動!赤紅的眼珠死死盯住了沖到自己眼前的陸離,充滿了無盡的怨毒和暴虐!一只巨大的、帶著撕裂風聲的利爪,攜著碾碎山石的恐怖力量,當頭拍下!爪風未至,那沉重的壓力幾乎讓陸離窒息!
躲不開!太快!太近!
生死關頭,陸離體內那股狂暴的灼熱氣流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炸開!流遍四肢百骸!福至心靈般,他放棄了所有閃避的念頭,身體遵循著無數次“打鐵樁”錘煉出的本能!左腳猛地向前踏出半步,如同鐵樁砸入大地,腰背瞬間弓起繃緊如一張拉滿的硬弓!全身的力量、筋骨、意志,在千鈞一發之際,瘋狂地凝聚于右拳之上!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在魔爪臨頭的陰影下,在爐火和遠處火把的微光映照下,陸離裸露的右臂皮膚,竟然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如同古銅般的金屬光澤!仿佛他整條手臂,在這一刻真的化作了銅澆鐵鑄!
“給我——開!!!”陸離喉嚨里迸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凝聚了全身精氣神的右拳,不閃不避,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慘烈氣勢,逆流而上,悍然迎向那拍落的、比他整個人還要巨大的恐怖魔爪!
砰——!!!
一聲沉悶到極點、如同兩座實心鐵山猛烈相撞的巨響,猛然爆發!
狂暴的氣浪以碰撞點為中心,轟然炸開!地面上的塵土碎石被瞬間清空!旁邊堆放的幾個空木桶如同紙糊般被撕碎!陸離腳下的地面再次深深凹陷下去!
“噗!”陸離如遭雷擊,一口滾燙的鮮血狂噴而出!整個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砸得向后拋飛出去!人在空中,右臂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劇痛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意識,整條手臂軟軟地垂落下來,瞬間失去了知覺!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眼前陣陣發黑。
然而,那瘋狂拍落的巨大魔爪,竟也被這凝聚了陸離全部生命潛能的一拳,打得猛地一歪,拍擊之勢硬生生被打斷!鼠王龐大的頭顱被這股反沖之力帶得偏向一側,發出了痛苦和驚怒交加的嘶吼!它顯然也沒想到,這個渺小的“血食”,竟然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
這瞬間的停滯和失衡,對于屋頂上的玄塵子來說,就是絕佳的戰機!他眼中精光爆射,一直維持著護盾的雙手猛地向前一推!
“冰魄!誅邪!”
一道凝練到極致、散發著刺骨寒意的冰藍色長槍,瞬間在他身前凝聚成形!槍身符文流轉,帶著凍結靈魂的極寒,如同瞬移般,在鼠王因劇痛和失衡而暴露出咽喉要害的剎那——
噗嗤!
冰槍精準無比地貫穿了鼠王粗壯的脖頸!從前喉刺入,后頸透出!大蓬暗紫色的污血混合著破碎的冰渣,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
鼠王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赤紅的眼珠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迅速消散的瘋狂。它發出一聲漏風般的、短促的哀鳴,巨大的身軀搖晃了兩下,轟然倒塌在地,濺起漫天塵土。污濁的魔血迅速染紅了身下的地面。
鼠王一死,剩余的魔鼠如同失去了主心骨,進攻的瘋狂勁頭頓時消散大半,在玄塵子隨手揮出的幾道冰錐和趙清揚含怒操控的飛劍絞殺下,很快便死的死,逃的逃。令人窒息的魔潮,終于退去。
劫后余生的青石鎮,一片狼藉。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魔物的腥臭。倒塌的房屋,破碎的門窗,散落的雜物,還有隨處可見的、殘缺不全的人與鼠的尸體,構成了一副凄慘絕望的畫卷。
幸存下來的鎮民們,有的抱著親人的尸體嚎啕大哭,有的癱軟在地目光呆滯,更多的人則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無比的敬畏,紛紛涌向從屋頂飄然落下的玄塵子和趙清揚。
“仙師!多謝仙師救命大恩啊!”
“仙師大恩大德,青石鎮永世不忘!”
“要不是仙師,我們…我們全都完了啊!”
張富貴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帶著一群青壯,將早已準備好的、堆得如同小山般的米糧、肉食和一小箱銀錢,畢恭畢敬地抬到玄塵子面前。
趙清揚負手而立,纖塵不染的錦袍在沾染了污血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眼。他矜持地接受著眾人的叩拜和感激,臉上帶著理所當然的傲然。玄塵子則微微頷首,對張富貴的供奉不置可否,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小鎮,淡漠的眼神中看不出悲喜。
在距離這片“感恩中心”不遠的地方,鐵匠鋪的門框旁,陸離背靠著冰冷的木頭,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火辣辣的劇痛。他右臂無力地垂在身側,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脫臼加骨裂。左手上,死死握著那根沾滿了暗紅污血的燒火棍。棍身似乎比之前更加黝黑深沉,那些污血仿佛滲入了棍體,只留下淡淡的暗紅印記。而此刻握在手中,那股沉穩的“脈動”感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強烈!一股微弱卻異常溫暖的氣流,正順著棍身緩緩流入他的手臂,繼而擴散至全身,如同溫潤的泉水,極大地緩解著他右臂的劇痛和身體的疲憊。
他臉上、身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血口子和污漬,有自己的血,更多的是魔鼠的。破爛的衣衫勉強蔽體,露出下面精悍卻傷痕累累的肌肉。他望著那群星捧月般被簇擁著的、光鮮亮麗的“仙師”,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這根不起眼的黑棍和那條暫時廢了的右臂,咧了咧嘴,想笑,卻牽動了嘴角的傷口,疼得他直抽冷氣。
周圍也有目光落在他身上。被他擋在身后的那幾戶鄰居,眼中帶著劫后余生的感激,低聲說著“多虧了小離”。但更多的目光,是復雜的。有對他悍勇的驚懼,有對他這副狼狽模樣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和…嫌棄。他確實救了人,擋住了最兇猛的鼠群,甚至間接為仙師創造了擊殺鼠王的機會。但那方式…太野蠻,太血腥,太不像“高人”了。那滿身的血污,那根像燒火棍似的武器,那如同野獸搏殺般的姿態…與仙師們御劍凌空、法術通玄的瀟灑相比,云泥之別。
“多虧了仙長法力無邊啊…”
“是啊是啊,要不是仙師及時出手…”
“那小子…哎,是挺猛的,就是…太不要命了,莽得很…”
竊竊私語聲飄入陸離耳中。
趙清揚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利劍,越過感恩的人群,精準地落在了倚著門框、滿身狼狽的陸離身上。他緩步走了過來,錦衣玉帶,與這血腥污穢的環境格格不入。他在陸離面前幾步遠停下,居高臨下,眼神如同看一灘污穢的爛泥,毫不掩飾地掃過陸離脫臼的右臂,沾滿污血的身體,最后落在那根黝黑的燒火棍上。
一聲輕蔑到極點的嗤笑,從他鼻腔里發出。
“匹夫之勇,難成大器。”趙清揚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嘈雜,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鄙夷,“若非我等及時出手,爾等這些只知蠻力的螻蟻,早已是魔物口中血食,腹中殘渣。”說完,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衣袖一拂,轉身,如同驅散一只蒼蠅,徑直走向那堆供奉。
陸離握著燒火棍的左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白。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去看趙清揚的背影。他只是默默地、費力地用左手撐著門框,身體因為脫力和傷痛微微顫抖著,然后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彎下腰。
左手,抓住了那根靜靜躺在地上、沾滿泥土和污血的燒火棍。
棍身入手,那股沉穩的脈動感更強了,那絲溫暖的氣流也更加清晰,如同最忠誠的伙伴給予的無聲支持。棍子上沾染的暗紅血跡似乎又淡去了一些,仿佛被棍子“吃”掉了。
他低頭,看著手中這根陪伴了他不知多少個打鐵日子、此刻又染滿魔血的“伙伴”。粗糙、黝黑、沉重、不起眼…但此刻,在陸離眼中,它卻似乎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疑惑、好奇、還有一絲…奇異的光,在他沾滿血污和煤灰的眼眸深處悄然燃起。
陰影里,獨臂的老趙頭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鋪子門口。他那張飽經風霜、溝壑縱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渾濁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陸離手中緊握的燒火棍,又看了看陸離那雖然狼狽不堪卻挺得筆直的脊梁,最終,那渾濁的眼底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仿佛穿透了漫長的歲月,看到了某些沉重的東西。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用沙啞得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低沉地吐出兩個字:
“…進來,敷藥。”
陸離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的腥甜和胸中的翻騰。他沒有理會周圍那些復雜的目光,也沒有去看那高高在上的仙師。他只是用左手,緊緊地、緊緊地握著那根愈發顯得神秘幽邃的燒火棍,拖著那條劇痛脫力的右臂,拖著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一步,沉默而堅定地,跟著老趙頭,走進了那熟悉的、彌漫著鐵銹與煤煙味的鐵匠鋪。
爐膛里,火焰依舊在燃燒,發出噼啪的輕響,將昏黃的光暈投在陸離沾滿血污卻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也映照著他手中那根黝黑棍子上,一絲絲如同活物般、在暗紅污血下緩緩流動的、難以察覺的幽芒。
青石鎮的夜,更深沉了。遠處山林中,隱約還傳來幾聲不知名魔物凄厲的嘶鳴,如同噩夢的余音,提醒著人們這殘酷世道的真實。
陸離將燒火棍小心地靠在熟悉的墻角,棍身上的暗紅在爐火映照下,仿佛某種古老的圖騰。他低頭看著自己暫時無法動彈的右臂,感受著體內那股灼熱氣流在緩緩修復傷處的麻癢,還有棍子傳遞來的、那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搏動感。
一絲自嘲的弧度在他染血的嘴角勾起,但那對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的眸子里,卻燃燒著一種名為“不屈”的火焰。
“莽夫?”他低聲自語,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砸進鐵砧般的堅定,“嘿…能活下來,能護住想護的…”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門外那片依舊彌漫著血腥和恐慌的黑暗。
“莽就莽吧!”